第131章

    当两人一前一后停下脚步，司明睿盯着身前的石壁沉默不语。    这熟悉的景象……    司明睿复杂的眼神被很好的掩饰过去了，没有理会亚尔加，司明睿上前一步，轻轻抚上石壁上开放的白色小花。眼前一黑，但已经不会像第一次那样不知所措了，司明睿平静地观察着突然改变后的环境。    这里应该就是山体内部，看着身旁垂挂着的钟乳石，司明睿思衬着。奇迹般的，本该是漆黑一片的环境却因为石壁上似有若无的微白光源而展现出一条小道，钟乳石的尖端还不断往下滴水，打出了一个个深坑，水渍声此起彼伏，仿佛在演奏音乐，心脏好像也跟随拍子跳动着。亚尔加又超过了司明睿在前带路，这一刻不需要交谈，司明睿觉得自己能体会对方的心情。    前方的亮光越来越明显，一扇由两根巨大的光滑钟乳石构成的石门就在几步之外，白光就从门内映射出来。司明睿眯起眼睛，亚尔加先走进去，司明睿摸了摸鼻子，最后也跨入其内。    豁然开朗起来，洞内居然别有天地，要不是司明睿一路走来，他真不相信这么一座小山内居然还存有这样的内部结构。    淡绿色的光点像火焰一样从地面不断升起，盘旋着一直向上，最终归于虚无。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天空一角，这似乎是位于另一侧的狭小山谷，因为地势，光线显得有些阴暗，斑驳的光影只能用力挤入，但这更衬托出绿光的亮度。怪石嶙峋，上面攀爬着藤蔓、植被，各色鲜花点缀在目光所及之处。这些都可以忽视，司明睿只是被吸引着向前走去，亚尔加停留在原地，对着不远处那坐在一块凸起磐石上的人打招呼，而对方全身都包裹在长袍里，连面容都被遮挡住了。    司明睿的脚踩在鲜花和芳草上，跟那绿光的源头越来越接近。    “啊……”嘴里不自觉发出轻叹，司明睿抬起手接过向他忽然纷飞而来的绿光。    喜悦、感动、希望、爱意、亲近……这些感情在霎时间全都涌上心头，但司明睿却没有觉得不对劲，那本就是他心底释放出来的。灵魂深处那隐匿着的一切黑暗负面情绪全都一扫而尽，如同接受了一次心灵上的洗涤。    绿光落在司明睿的肩头，他能察觉到这跟在湖泊边捡到的光粒不同，在这儿，司明睿感受到每一点绿光都包含着独立的感情或者说是……灵魂，它们都拥有着鲜活生命，只是没有身躯罢了。司明睿继续靠近，任由透明的绿光将他包围。    “格莱，他有点靠太近了吧？”一直在注视司明睿的亚尔加不放心地询问道，而另一个人却没有给予回应，阴影下的脸庞模糊不清。    也许是没有听到亚尔加的问题，又也许是没有在意，反正司明睿并没有停下的打算。在一步步接近中，绿光的源头近在眼前。这是由无数浅埋在地面下的树根围绕而成的圆形祭坛，说是祭坛因为四周的土地被铺上了乳白色的石板，上面雕刻着奇怪的符文，不过看上去有点熟悉。有着如同巨目一样树眼的粗糙根部环转成洞口边缘，直径大约是两米，那些梦幻的浅绿光点就是从里面冒出来的，看不清洞底的情况，但司明睿却有一种直觉，这个圆形地洞的深度恐怕不是自己可以想象的，或者它根本就没有尽头。    这就是生命之泉吗？虽然这东西看上去和泉水没有多少关系，但司明睿觉得下面正缓缓流淌着什么，那来自心底的呼唤让他再也不想离开此地……司明睿又前进了几步，现在整个人就在洞口的边缘了。    亚尔加拧起了眉头，似乎想上前阻止司明睿有些过分靠近的动作，却不想来到身旁的长袍人伸手阻拦住了他，“格莱？”    “看下去，如果连这点毅力都没有，那还不如……”    听到这句话，亚尔加撇头，脸上的表情木然。    司明睿接下来没有其他动作，看上去确实像是完全沉浸于生命之泉散发出来的的灵魂共鸣中。就在其他二人觉得不用在继续等下去时，生命之泉溢出的绿色光点突然远离黑发青年的身体，不是因为讨厌，格莱和亚尔加都可以感觉到，意识之光这么做是因为对方身上猛地散发出一种接近于地球本源的醇厚力量。    司明睿睁开刚才轻轻闭起的眼睛，接着转过头，被他盯住的白袍人伸出手将帽兜摘了下去。司明睿有了片刻的诧异，事实上对方长相普通，可是看着很有味道，但男子左脸上有一大片黑色纹身，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好惊奇的，关键在于那纹身与司明睿身上那份一模一样。    “格……莱？”慢慢说出这个名字，司明睿双眼直视着那对淡棕色的眸子。    格莱的亚麻色长发在脑后梳成一束垂到腰部，同样米色长衫，身材高大健壮，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在半空中擦出火花般激烈。    “咳咳……”亚尔加隐蔽地拉了格莱的衣袖，悄悄提醒了一句。    “欢迎。”先将目光移开，格莱微微点头。司明睿也同样点点头，却一边也悄悄把左手背到了身后，将手指上的戒指藏在衣袖里。    “亚尔加你还有事吧，我带他走就可以了。”听到打发自己的借口，亚尔加对司明睿挑了挑眉毛，然后后退一步。    格莱和司明睿谁都没有先动，“真是难看啊，身为灵魂异能者居然被人伤成这个样子。”格莱开口打破沉默，虽然口气不善，但却用淡然的目光晃过司明睿的腹部，“过来吧。”不等司明睿说什么，格莱朝着另一个石洞走去。    司明睿摩挲了一下戒指，才不紧不慢跟了上去。在经过亚尔加身边时，对方居然对他恭敬地低下了头。    要是知道他居然就是那个人，当初说什么都应该把这家伙带回生命之泉，这是自己的失误，看来最近太懈怠了，要继续加紧修炼才是……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石门后，亚尔加叹了一口气，随后对着前方的祭坛恭敬地鞠躬。    “谁还想见我？”虽然对方一脸冷漠，甚至还嘲笑了司明睿，但他明白格莱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个人只是说出心里的想法而已。用眼角高傲地瞥了一瞥，格莱选择不开口。    当司明睿完全离开可以感受绿光的范围，一种失落的感觉挥之不去。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对之后要见的人也下意识地抱起几丝戒备。这似乎是在山体内部挖出了其他空间，司明睿可以看到石壁上人工雕琢的痕迹。这是在多少年前建造出来的呢，那种岁月的侵蚀就算司明睿不去触摸还是能够感觉的到。    “先生，我们到了。”格莱停下了脚步朝前方的石门说话，虽然放低了声音，但语气还是一样平淡。司明睿打量了位于身前用黑色颜料绘了许多字符的石门几眼，却发现自己无法感应到后面的情况。    看上去质量挺重的石门打开了一条缝，格莱侧过身示意司明睿自己进去，“先生已经等你很久了，你想知道的答案就自己去找吧。”这句话暗示了什么，司明睿盯着那双几乎接近无色的淡棕眸子，然后扭头直视前方一步步走了进去。    石门在司明睿进入房间后无声地重新闭合，格莱此刻才显露出满脸复杂，他居然在那个人身上感觉到了老师的气息，这是怎么回事？    司明睿自然不知晓格莱的想法，他只是仔细观察石门的空间，这里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左边是由整块巨石侧放变成的大床，床上整齐地叠着动物毛皮，右边是直接由石壁雕钻构成的内置书架，因为可怕的房间高度，石柜上堆放的书册并不比黄泉书房里的少多少，旁边还有由木头和藤蔓构成的简易梯架，可以让人爬到第二层，那里有天然形成的另一处石层。    “上来吧。”苍老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司明睿抬起头却什么也没看到。用手扯了扯梯子，感觉要比看上去的牢固，司明睿只好爬了上去。没想到第二阶层的石台上居然还有书房的作用，有同样适用掩饰雕琢而成的书桌和椅子，整间房子的光源就是这里的发出白光的石壁。而有一个人正被背对着司明睿整理石橱中的书籍，对方佝偻着背，一头稀少花白的头发堆砌在头顶，衣摆下露出的小腿只有皮包骨头粗细，颤颤巍巍的手臂显示出对方孱弱的身体。    “您是……”等了半天却没有得到回应，司明睿只好出声询问。    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对方转过头来。是一个有着雪白大胡子的老人，脸上有不少老人斑，下垂的眼角布满着鱼尾纹，那双眼睛虽然浑浊不堪，但看着司明睿的目光却异常锐利。    “我的名字不重要，随便你怎么称呼都可以。”老人抚了抚有些杂乱的胡须，然后伸手从旁边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本子，翻看起来，司明睿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伤心吗？被艾奇逊攻击？”老人过了几秒才不紧不慢地问道。    “比起伤心，我更好奇他为什么会这样。”没有多加询问老人是如何得知的，司明睿望着身旁古旧的书籍回答。    老人似乎无声地笑了笑，胡子抖了两下，然后终于把目光放在司明睿身上，“我认识艾奇逊已经五十多年了，真是怀念啊，当初在表世界的日子。”    “五十多年？”司明睿怔怔地重复。    “呵呵，是啊，那家伙虽然外表看上去很年轻，性格也非常任性，但活得比我要久得多。”老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悠远，“你看。”    司明睿不解地上前接过老人手里的东西，没想到是一张照片，而上面有好几个人，但站在左边数过来第二个位置的男人却是那么熟悉。    黄泉。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照的，照片本身已经发旧发黄，边缘处也翻卷了起来。相片中的黄泉还留着一头过腰长发，一排人中只有他是半侧着头，一脸高傲地不去看镜头，这让他在人群中是那么突出，而且论起相貌，也是他最醒目……    “五十年前的老照片了，中间那个是我，左边第二个就是艾奇逊。哈哈，当初他可是迷倒了不少家伙呢，这小子，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帅脸。”似乎司明睿的表情取悦了他，老人哈哈大笑起来，“别迷恋他了，艾奇逊本来就不是什么当□人的好对象。”语调一转老人的神色严肃起来，“他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冷酷的杀人武器，还幻想着自己会正常人一样。再怎么伪装都是没有用的，他根本就没有感情。”老人开始阴沉着脸，走到司明睿跟前。    “也许你会反驳，是啊，艾奇逊会生气，会发怒，高兴的时候同样很难掩饰笑意，对不喜欢的东西经常不留情面地直接表达出厌恶，而如果是他所在意的那就不择手段也要弄上手。”老人的语速不快不慢，每个字都充满力量，“这都是我们教给他的，他强迫自己跟我们一样，实际上，哼，这些感情他根本无法理解，只是依样画葫芦罢了，又何谈更加复杂的东西呢。”    司明睿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照片。    老人摇摇头，“我承认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学生，他能很快吸收知识，我看着他学会笑，学会发怒，学会用表情来表达自己心底的情绪。但是，只是学会而已，仅仅如此。”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司明睿捏紧手里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