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选择

    听得慕羽正跟墨掌柜所言，夜星云心中闪过一个霹雳，脑中嗡嗡作响，紧接着就是一股屈辱愤怒填塞胸臆，令他双拳紧紧握紧。
    少年有些稚嫩的脸庞，也在此时因情绪波动涨得通红。
    大堂之中，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默不作声，关注着少年的反应。
    慕羽正和墨掌柜的话虽然说得委婉，不过其中之意显而易见，他们这些执掌一方势力的大佬如何能听不出。
    樊岳面含冷笑，与身后樊宇对视，均是从对方眼中察觉到一丝快意。
    两人都非心胸宽阔之辈，他们素来不喜夜星云，再加上后者今天打败樊昊，令得他们脸上无光，如今两人倒是乐得见到夜星云难堪。
    两人都很是好奇夜星云接下来的举措，好奇夜星云做何选择。
    其实从皇室与天行商会抛出的筹码就已经看出，这无疑已经演变成一场政治婚姻，而夜星云将会成为这场婚姻的牺牲品。
    无论他做何选择，都不会太好过。
    刘瑞看着夜星云，脸上透着怜悯与唏嘘，他同样很清楚无论做何选择对夜星云而言都只有痛苦与屈辱。
    若是木宗主依然健在，这少年也不会落入如今这般境地，而眼下，小小年纪的他却要承受这种命运。
    想到木宗主，刘瑞老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神往与悲伤，那可是曾经威震星月帝国的存在，然后竟是离奇逝世，着实令人扼腕。
    众人心念电转，实则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而此时夜星云已有了动作。
    少年握紧的手此时缓缓松开，那稚嫩的脸庞上惊怒之色已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坦然与欢愉。
    “哈哈，小子适才胡思乱想，让诸位长辈见笑了。”
    “君伯伯与南宫伯伯的条件属实太过优渥。想我夜星云落魄潦倒，竟是蒙两位垂青。皇室要嫁明心公主不算，居然还要元心公主作为陪嫁；而南宫伯伯更是慷慨，竟然要小侄去执掌南宫世家。双方的诚意，真让小子难以抉择。”
    他语速极快，满脸喜色，显得极为激动。
    然而夜星云的话语传入诸人耳中，却是令得他们瞠目结舌，一阵愕然。
    他们脑中闪过数种夜星云的反应：愤怒、悲伤、怨恨.......然而少年的言行举止，当真是大出他们意外。
    这下子反而是令得他们不知所措。
    嘛玩意？
    什么陪嫁？什么执掌南宫世家？
    他们明明是一个要嫁宫女，一个要你做赘婿，这么浅显易懂的话，你能理解成这个意思？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恐怕真的有人忍不住出声质问。
    慕羽正等五人自恃身份，自不能轻易开口相问，而他身后那名少女，此时却是忍耐不住，
    “夜星云，你不觉得自己太异想天开？”
    夜星云看向眼带鄙夷之色的少女，丝毫不动怒，轻笑道：“这位姐姐出言未免欠妥，并非是我异想天开，实在是皇室与南宫世家却有此美意。慕城主，你身后这位姐姐可是你的妹子么？”
    慕羽正莞尔：“这是小女颖儿。”
    慕颖儿听夜星云的话，早已气得小脸涨红。
    她年纪比的夜星云还要小上一些，而夜星云却称她为慕羽正的妹子，这是拐弯抹角骂自己老了。
    “啊，原来是颖儿妹妹，多日不见，呵呵......女大十八变.....恕我眼拙。”
    夜星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旋即欣喜地道。
    慕颖儿小脸又是一阵青一阵白，大是气恼。
    其实她与夜星云颇有渊源，之前慕羽正并非云城城主，乃是皇城中的京官，而落云山离皇城不远，幼年时夜星云与这些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姐们多有交集。
    说起来当时夜星云算得上是孩子王般的存在，靠着一个和尚、猴子、猪向西旅行的故事征服了不少孩童幼小的心灵。
    夜星云隐隐记得小时候的慕颖儿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小女孩，跟其他孩子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眼巴巴的要求他讲故事，只不过当时自己玩伴甚多，对她并未上心。
    慕颖儿见夜星云这种神情，更是着恼，小时候的夜星云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他的眼中只有自己那个妹妹，要不就是皇室的公主，南宫家的小姐......
    不过曾经的夜星云是落云宗少宗主，而现在不过是一个落魄少年罢了，他凭什么还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慕颖儿心中念头闪过，眼中怒气更甚，犹如要喷出火来。
    夜星云却不愿多跟她纠缠，转而望向樊岳：“樊副堂主是我落云宗骨干，不知樊副堂主觉得我该如何选择？”
    樊岳冷笑一声：“夜少爷是木宗主的侄儿，樊某不过一分堂副堂主，如何敢献计，夜少爷无论做何选择，樊某都开心的很。”
    而他身后的樊宇，也是笑着道：“还希望夜兄以大局为重。”
    两人看似是说了些场面话，实则已将夜星云退路完全封死。
    樊岳不干涉夜星云做决定，那么以后夜星云遭了什么罪，都可以说他是自行选择，咎由自取；而樊宇这句以大局为重，便让的夜星云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对于如今式微的落云宗而言，能得到皇室或者天行商会的支持无疑是一大助力。
    夜星云心中冷笑，也方才醒悟之前他挫败樊昊后，樊宇为何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他教训嚣张跋扈的樊昊，是维护落云宗清誉，樊宇以大局为重，是以并不见怪。
    而夜星云如今以大局为重，也就必须接受眼前的命运。
    这樊宇，倒是工于心计。
    夜星云心中虽恼，面上却欢愉：“哈哈哈，樊昊堂主想必也是觉得双方条件均是优渥，左右为难。的确，双方开的条件令人难以选择.......”
    他话到此处突然一顿，而后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既然难以抉择，那我就全盘接受吧。”
    轰！
    他这句话一出，顿时如抛出一块巨石，激起千层巨浪。
    慕羽正五人再度目瞪口呆，惊讶地无法言语。
    以他们的阅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然而眼前少年，着实语出惊人，两度让他们举手无措。
    几人之中刘瑞、罗方两位府主是身外之人，只不过罗方性格粗豪，早已被三方的纠缠高的不耐烦，此时心不在焉，而刘瑞旁观者清，最先恢复镇定。
    他注视夜星云，神情复杂。
    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行事举止着实出人意料，而细想之后，却又让人禁不住赞叹。
    夜星云之前的处境，只能说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是死路，然而他这一步两条路，一脚两条船选择，妙到毫巅。
    轮常理，夜星云无论做何选择，难堪的都是自己，然而两者都选，却是让皇室与天行商会同样难堪。
    天行商会的赘婿，娶了皇室的宫女？
    皇室的准驸马，去天行商会做赘婿？
    这话传扬出去，夜星云固然尴尬，皇室与天行商会的脸可也没地方搁。
    “这位夜小友，聪明的紧。”
    刘瑞抚了抚胡须，心道。
    眼前的少年着实是一个好苗子，但凡他拥有灵宫，即便是最普通的那种，凭借他的心性与聪慧，都可在术师一途上取得不菲成就。
    这样的少年却是灵海空空，灵宫缺损，着实可惜。
    夜星云冷眼旁观慕羽正与墨掌柜的反应，心底直喊：来啊，互相伤害啊。
    他是摆出了彻底撤下这张脸不要的姿态，而跟他预料的一样，皇室和南宫商会可不能不为自己的名誉考虑。
    “双方给出的筹码让小子难以抉择，只能全盘接受，不过既然今日磋商之后，君伯伯与南宫伯伯或许可以调整一下筹码，让这天平倾斜一些。”
    夜星云不疾不徐地道。
    只要自己不急，急的就是他们。而如果想要让自己做出妥协，双方的条件都需要做出调整，至少需要比对方开得友善一些。
    夜星云属于是把自己待价而沽，坐地起价。
    慕羽正与墨掌柜低头沉思，似乎是被夜星云的话所打动。
    然而在此时，一声如火山喷发的怒喝，蓦地响起。
    轰---
    强悍无匹的灵气威压，瞬间席卷向夜星云。
    樊岳怒发冲冠，已然从座上站起，一双眸子冰冷地盯住夜星云。
    “竖子无礼，我等乃是商议要事，岂容你胡搅蛮缠，今日你只有两种选择，答允皇室，或者答允天行商会。”
    他今日来此，可不仅仅是瞧瞧夜星云难堪的表情，他私下已接了本宗一位长老的命令，要逼着夜星云接受婚约。
    无论他答允了哪一方，落云宗都会得到一方强援，对如今式微的宗门大有裨益。
    不止如此，只要应允了这婚约，夜星云在落云宗的名声必然会大受影响，从而再也不能有重新争夺少宗主的能力。
    然而眼下情景，却远远超出樊岳预料。
    想到任务失败的后果，樊岳不禁一阵后怕，此时也顾不得夜星云的身份，直接暴起发难。
    樊岳灵气威压倏然而至，夜星云只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处身于一片海洋中，只不过海洋中的水重若千钧，并且还源源不断地向他挤压。
    他体内那微薄的灵气应激地防御，然而根本无济于事，顷刻间他感觉自己浑身骨骼似乎都要被生生压碎。
    “樊岳，老夫不在，你还真当自己是堂主不成？”
    然而就在夜星云即将只撑不住时，一道怒吼在众人耳畔炸响，随之而来的磅礴的威压弥漫，将樊岳施展在夜星云身上的威压抵消。
    从樊昊暴起发难，到这道怒吼声响起，不过一息，当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夜星云身畔已经出现一名紫衣男子。
    男子面貌朴实敦厚，然而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是令人心中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