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芳菲阁有五姑娘

    晚清朝兵荒马乱的年代，外敌入侵，内乱不休，引得六月雪花纷飞，无数人哭倒长城，冤屈魂断奈何桥…
    戊戌变法之后，北平陷入一片慌乱。
    罢黜旧臣，新朝改制，惶惶人心，动荡着大清朝这段惊天撼地的岁月。
    年近十岁的宋晓菲，为保护家人，被官兵抓走，与同被流放岭南的犯人一起被押解，途中受尽屈辱。
    但宋晓菲是个骨子里带着狠劲的姑娘，她在一个月色凄寒的夜晚，偷偷地点燃了马厩里的草丛，浓艳的火光之下，她带着几个一同流放的犯人趁乱跑了出去。
    一路跌跌撞撞的迷茫之下，她带着几个逃亡的小姑娘躲在一个茅舍之内避雨，却突然又遭遇几个流氓匪徒。
    倾泻而下的大雨掩盖不住女孩儿们悲凉无助的哭声，鲜血溅在茅草屋的四下角落，一抹刀光晃然间在菲儿眼前划过。
    她惊叫一声，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坐在车上，身上盖着龙爷的绒绵外衣，原来是一场噩梦…
    “你醒了？”龙万里坐在车的副驾位上，声音低沉却温暖。
    “是啊，有点疲惫。”菲儿一脸倦容地揉了揉双眼。
    “还想着从前的事情？”龙万里淡淡地说了一句，话语中却仿佛深透了菲儿的内心。
    “菲儿与家人失散，若非龙爷，菲儿早已是别人刀下之俎。只可惜，在遇到劫匪之前的记忆太模糊了，连家人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她瞳孔中抹出一丝哀伤，这样的哀与悲，看似清淡，却在她心中犹如一团浓郁的火悲情的燃烧，又如冰凉的溪水孤独地流淌。这种感觉，是连龙爷也无法真正理解的。
    “我从未停止帮你找寻家人。但是菲儿，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无渊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芳菲阁堂堂香粉女王五姑娘，我龙爷身边的人，可不是谁都能当得！”龙万里一脸霸气地说道。
    菲儿悲凉一笑，岔开话题，“龙爷怎么突然过来？”
    “本来是想找你商量商帮的事，没曾想遇到这档子事儿。”龙万里叹了口气。
    “如今这水陆两帮分庭抗礼，盐商又横插一脚，龙爷的确头疼。”菲儿也皱了皱眉。
    “这城帮上上下下，不是爷前，就是爷后，曲恭逢迎，却只有菲儿一人能懂我之心。”龙万里的声音里也透着寂寞的悲凉。
    “龙爷身负着洪青帮数十载的纠缠恩怨，还要想着如何发展无渊城的商业大计，自然不是那些平庸之徒所能理解的。”菲儿回以一笑，带着对龙万里的感激与理解。
    龙爷点起一根香烟，也递给五姑娘一根，两个人一起在车上会心一笑。车沿着街头小道一路扬尘而奔，将刚才的乌烟之气化为灰烬。
    风依旧凌冽地吹着，将车带到了菲儿的居所－芳菲阁。
    芳菲阁的前廊外院，盛开着锦绣斑斓的满园芬芳，杜鹃、蔷薇、海棠、月季、丁香、牡丹…，百花如繁星一般绽放，散发着各自的馥郁。园中氤氲的清香，流淌着岁月的蹉跎，也沉淀着风花雪月与江湖恩仇。
    五姑娘走进阁中，将龙爷披在她身上的外衣拿下，走到厅内的香炉旁，抬起纤纤玉手从旁边的一个青瓷罐内取出一些香粉，洒在香炉内。龙爷在旁边递过一支香烟，她以烟点火，将香粉点燃，空气中尽是沉香之味。
    此时前厅的灯火已经全部点亮，却见前厅两侧的方柜内，一边摆放着翡翠瓷罐，一边挂着锦囊香包，将这阁楼包裹在一片芳香弥漫之中。
    “这芳菲阁在你之手，真是别有一番模样。”龙爷忍不住赞道。
    菲儿苦笑一声，“城中之人皆道这芳菲阁是五姑娘的香粉宝地，却不知这满楼芳香里藏着多少思乡之泪。”
    “菲儿，自从你随我来到这无渊城，一手打拼建了这芳菲阁，将香粉生意做成了无渊城最大的生意，只有我龙万里知道这里藏了你多少血泪。这些年实是辛苦你了。”
    龙爷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满头黑发显着多少雪白，便透着多少沧桑。
    “也亏得无渊城百花争艳，否则城边山脉地势险峻，又只有一条水路，这生意倒真是难做呢。”
    五姑娘抬手掩着口轻笑，也掩藏了多年涉足这片江湖险滩的坎坷。
    “那也要有识花之人，才能堪透商机。要不城里的人都说，无渊城有芳菲阁，芳菲阁有五姑娘。”
    他牵起菲儿纤长的玉指，满目的欣赏与柔情。
    菲儿抽回手，含着一如本性的倔犟，沉静婉言道，
    “龙爷，不早了。您也该回去休息了。”
    龙爷显然了解菲儿，知她内心的惆怅与酸涩，也知她心里全然是对家人的思念。他对菲儿满是宠溺的柔情，轻声说道，
    “你早点休息。明天我约了商帮的人议事，你随我一起去吧。”
    说罢，他转身离去。
    菲儿自然知晓龙爷的心意，但只能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眉间轻叹。她从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红木宝箱，打开取出放置其中的香包，紧紧握在手中，眸中一行清泪缓缓而落。
    自从她被龙爷在刀口下救了命，便随他来了这无渊城。
    龙万里是无渊城响当当的人物。他在三教九流浸染了三十余载，凭借一己之力打下了这片江山，城中上至官吏富商，下至平民百姓，见到他都要礼让三分。
    谁曾想，上天安排他遇到了菲儿。他从匪徒的刀口下救了菲儿的那一刻，便从这女孩儿双眸之中，深深感受到她身上与众不同的那份倔强与孤傲。
    龙万里阅人无数，一眼便能识其心断其人，于是他收留了菲儿。菲儿也没有让他失望，将她的才赋秉气全部发挥，名声鹊起成为人人需尊敬的五姑娘。
    …………
    无渊城是龙爷一手打下的天下，洪青帮是所有商派之首，都需要听他的号令。只是前些年城中经济低迷，商派之间纷纷扰扰。若非龙爷在城中的江湖地位无人可与之匹敌，他恐怕也难镇压住这利益间的取夺不断。
    菲儿自幼便习得一些花艺之术，加之她天赋异禀的敏锐嗅觉，竟然以百花为源研究出香粉技艺，并将其做成了城内一份重要产业，香粉铺遍城中，五姑娘的名号也从此打响，成为城中的香粉女王。
    龙爷做军火起家，在无渊城富甲一方，生意涉及赌坊、烟草、酒楼到丝绸玉器，加之帮会支持，黑白两道都唯他马首是瞻。
    五姑娘开辟了一条新的香粉市场，更得龙爷重用，而五姑娘从来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将黑白两道治理的井井有条。
    五姑娘的芳菲阁不仅收藏着奇花异草，更收留了战乱下逃亡的难民以及当地一些贫民，在芳菲阁帮着做香粉生意，或打理洪青帮大小事务。
    城中无论富商贵胄，抑或布衣平民，但凡遇到了困难，总爱来找五姑娘。
    所以才有了城中流传的那句话，无渊城有芳菲阁，芳菲阁有五姑娘。
    这时，阁内一名丫鬟双手捧着一台烛火走了进来，
    “姑娘，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她将烛台放置在案前，一股独特儿芬芳的香气弥漫在四周，
    “姑娘每日临睡时，都让我点上这人间芳菲。看姑娘的样子，又在思念家人了吧。“
    “是啊，世人只知这''人间芳菲''是香粉的一种，却不知它蕴含的思乡念故之意。“
    “姑娘不愧是北平城出来的人，就是见多识广。要不然，人人都爱来芳菲阁找姑娘帮忙呢。“
    五姑娘哑然失笑，内心的惆怅也被牵动，她轻抚着烛台，浅浅低吟，“爹，娘，你们是否还活着…”
    此时清凉夜色再度弥散在萧索与落寞的月光之下，感受着那上天可见的悲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