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儿时过往

    宴席散场，菲儿与龙爷回到客房，龙爷问道，
    “五姑娘，你刚才神色不佳，是有什么事吗？”
    五姑娘勉强笑道，
    “没有，只是有点乏了。”
    “那就早点休息吧！现在宋胡两家斗法，南宣城是非之地，我们早日离开为妙。”
    “待我与宋家少爷谈完香粉的事儿，咱就回去。”
    五姑娘关了门，褪去一身的疲惫，宴会的情景又浮现眼前，宋家人的面孔又映入眼帘，她总觉得这几个人散发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今日听得他们曾在朝为官，更令她心神不宁。
    她点燃一根香烟，含在嘴里，与她浓烈的红唇相得益彰，添了些妖娆与江湖女子的香艳，那氤氲的迷雾模糊了眼前……
    紫禁城的后花园传来一阵清脆的欢笑声，芳儿和菲儿两个女孩儿正在玩耍，烂漫的童真蔓延在百花之中。
    “姐姐，你看，这些花儿都好漂亮啊！”芳儿喊道。
    “这紫禁城的花儿，果然是千娇百媚。”宋晓菲不禁赞叹，那时的她年仅7岁。
    “芳儿你看，这鲜红的石榴花，色泽浓烈但味道却不浓烈，细细闻来，还有些酸涩。还有这白色的海棠，清秀雅淡，香如其花。哎，你看，这棵繁茂的桂花树，在北方极是难养，没想到这含苞的花骨朵却已遍树待放…”
    她如数家珍地将这满园花树一一道来，忽然后面传来一个略带威严的声音，
    “小小年纪，竟然对花有如此见识？你是何人？”一个雍容华贵，容颜略显苍老的女人诧异地走过来。
    两个女孩赶忙跪拜，“参见老佛爷。”
    这人正是慈禧太后。
    慈禧太后平素喜欢在御花园赏花，见这女孩小小年纪对她深爱的花儿有如此见识，不禁另眼相看。
    她慈祥地问道，
    “你是谁家的姑娘？”
    “回老佛爷，小女是宋大人的家眷。”
    “这园中繁花交错，你小小年纪，竟然可以品出其中的不同。”
    “小女一直对花极是喜爱，平素常研究这些花，听说最近宫中流行一种贡粉，将花研磨成粉涂抹于身，老佛爷这身上散发的这优雅的牡丹花香想来便是出自这贡粉。”
    宋晓菲一番镇定自若的侃侃而谈，竟将太后这极不多见的珍宝一眼辩识，令慈禧太后亦大为惊诧。
    慈禧太后正欲多问，忽然宋礼仁急匆匆走来，
    “大胆。老佛爷面前，怎能如此放肆？”
    太后这才知道是宋大人的女儿，她微笑道，
    “无妨。宋大人的女儿如此天资聪颖，连哀家这刚用了没多久的香粉都能识得，果然蕙质兰心。”
    “小孩子家，年少不懂事，倒让老佛爷见笑了。”
    说罢，让两个女儿赶紧离开了。
    芳儿与菲儿赶忙跑出园外，在老佛爷面前自是大气儿都不敢喘的，但出得庭院便又恢复了孩童般的雀跃。芳儿深吸一口气，
    “姐姐，这馥郁花香，出了庭院还能闻得，这算不算“满园秀色浓，只等芳菲现…””
    菲儿轻笑道，“你呀，天天跟钻诗眼儿里似的。”
    “你看这两朵玫瑰牵在一起，白玫瑰淡雅纯洁，红玫瑰馥郁红艳，像不像我们这对姐妹花？”芳儿蹲下身来看着旁边的花丛。
    菲儿点头笑道，
    “这红玫瑰与白玫瑰，你我一人一朵，永不分离。”
    两个女孩天真无邪的笑声穿透天际，时空在浑然不知中流转，将灭顶之灾落在了北平城的郊外…
    此时的城郊，兵荒马乱，盗匪横行。一方是大清朝的官吏押着罪臣流放西南莽荒之地，一方是趁着朝野局势混乱打劫与反动的流寇。
    宋礼仁本是光绪身边的首辅大臣，却因为支持维新变法，被慈禧太后逼得蒙冤罢官，举家逃离北平城。
    他携着一家老小神色匆匆地行走在这片荒野之上，一阵马蹄声传来，清兵扬尘而至。
    “驾！驾！抓逃犯…”
    “爹…娘…呜呜…”
    残酷的追逐之声与孩童女人的啼哭声，交织在漫天卷起的黄沙之内，为这片原本荒莽之地洒下苍凉与阴霾。
    忽地，一群身着貂裘棉袄，脚踏绑腿马靴的流寇策马扬尘，汹涌而至。
    “大哥，这家人可不少银两那！你看这一大箱一大箱的！”
    “这几个小娘子也甚是可人那！”
    随着一阵淫邪的笑声，其中几个匪徒下马走上前去，准备去抢那几箱银两。
    一个小女孩瘦小的身躯冲上去，紧紧抓住一个匪徒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匪徒惨呼一声，一脚踢中小女孩的腹部，小女孩直飞出去，摔在地上，嘴角一缕鲜血淌下。
    “菲儿！”宋礼仁惊呼，正想要冲出去救自己的女儿，
    这时，清兵官吏杀到，为首军官冷声喝问，
    “哪里来的匪徒？还不快块退去！”
    匪徒们对视一眼，纷纷举起刀剑，向清兵砍去，仿佛携着对大清朝深深的恨意。
    狂沙之下，刀光剑影。黄尘扬空，将众人笼罩在一片杀戮血雨之中。
    一道道鲜红的浓液溅起，聒噪的喊杀声不绝于耳。
    “大人，趁此良机，我们快跑。”宋礼仁身畔的家丁低声说道。
    宋礼仁审度了眼前形势，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他带着家人匍匐前行，后面是他府内家丁挡着追兵。
    “爹，姐姐还在匪徒那里！”宋礼仁旁边一个幼女，灵动的双眸闪着慌张，急着要去找另一个女孩。
    “芳儿，别乱跑！”旁边一个妇人拦住她。
    这时，宋家负责抵挡的家丁喊道，“大人，快走！”
    宋礼仁临危之际，也顾不得许多，匆忙拖着老小逃离这闪着刀光与剑影的喧嚣之地，只留得妇孺恐惧的哭声，
    “姐姐！爹！呜呜…”
    “芳儿！菲儿！”
    一片凄迷惨烈的慌乱之中，那叫菲儿的小女孩被卷在匪徒与官兵的厮杀之中，宋礼仁则成功逃离，携着家人开始南下之程…
    “爹！芳儿！”这个小女孩菲儿勇敢地保护了家人，却将自己置于死地，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杀戮之下更添了几分惨绝人寰。
    回忆透着梳妆镜重新显现出五姑娘早已褪去青涩的面庞，纤长的睫毛衔着一滴滚烫的泪珠悄然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