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三尺货船上，风帆被吹起飘扬的声音，船角处一个短舱内，五姑娘与叶子晖独坐在舱内桌前。
    叶子晖将那个洋葱摆弄在手心，一片一片开始剥皮…
    “那账房先生说，云老板当日去了渡口，还私运了货物，这事看来有蹊跷？”叶子晖轻轻地将洋葱皮儿剥下一片。
    “账房先生似乎暗有所指，难不成真是云老板监守自盗？”
    “可是云家与宋老爷素来交好，他做这件事儿，不是明摆着坑害宋家。这怎么可能？”
    叶子晖也皱了皱眉。
    “虽然胡一峰管着漕运，但里面流程混乱，有时各商非要参上一脚，私运一些货品，既省了一些运输费，又有机会高价出手，这事儿确实时有发生。”
    五姑娘沉吟着，脑海中转着无数的可能性，一双柳叶娥眉紧锁了起来。
    叶子晖见她这般模样，将手中那瓣洋葱递给她，嘴角稍许上扬，眸中闪过灵光，
    “你有没有留意，那驻守的官爷对云老板这事儿总有些支支吾吾。”
    “你这一说，细想下来，果然如此。”五姑娘经他提醒，也是心下一亮。
    叶子晖的敏锐，让他察觉了这个异样，他沉吟道，
    “如果这军爷知情，那很可能跟云老板他们串通，这件事就不是简单的调包，最怕的，是有更可怕的事儿发生”
    “咱们必须马上回去…”
    话音未落，却感觉船猛烈地晃动了几下，摇摇欲坠。
    船舱外忽然传来撕喊打闹的声音，两人都是一惊。
    他们跑出船舱，却见夹板之上一群凶猛汉子蒙着脸，手持刀枪，见人就砍，船上哭天喊地，血溅四溢。
    叶子晖与五姑娘惊慌地对望一眼，此时已有盗匪朝他们走来，五姑娘扫视了一下四周，迅速将周围一个个小麻袋举起朝对方砍去，那股狠劲儿，像极了儿时与官兵撕打的她。
    但见刀光划过，麻袋中的面粉全部散落在空气中，如同升腾了一片迷蒙的雾气，遮挡住对方的视野。
    就在这帮匪徒挥手挡着这些白粉的时候，叶子晖灵机一动，跑到船尾将缠绕其上的缰绳解开，五姑娘也跑过去，和他一起抽起绳索向船身甩去，那群盗匪刚刚把粉末扑灭，往她二人这里冲来，却正巧被绳索绊倒在地。
    叶子晖平素是拿画笔的，原本没有与匪徒争斗的劲儿，可事关他和五姑娘的生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跑过去拿起一只棍棒便朝这群匪徒砍去，那帮人被缰绳绊倒还没回过神来，便又被叶子晖砍倒，匪徒的手腕被砍中，枪跌落在地。
    五姑娘以迅雷之势抢过了那只枪，“砰砰”几声，一群人哀嚎着躺倒在地。
    叶子晖这才洋洋得意地说道，
    “哎，总算有惊无险。”
    五姑娘却忽然皱了皱眉，
    “这些人来了货船，只砍杀了几个人，也没抢财物，看见咱俩立刻就冲了过来，仿佛识得一般。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一边说着，顺手揭下一人脸上的黑布，那人脸庞露出，五姑娘和叶子晖都是一惊，这人那么熟悉，仿佛在渡口见过。
    五姑娘顿觉有些不对，手中之枪干练地顶在那人太阳穴之处，
    “说，你们是哪里派来的？”
    “军爷说，你们知道了云老板那批货的事儿，所以…”
    “所以什么？”
    五姑娘有些激动，拽起了那人的衣领，正欲追问详情。
    倒在船边的一个匪徒忽然站了起来，一发子弹直直向五姑娘射来，叶子晖一眼瞥见，直扑过去，挡在五姑娘身前。
    子弹穿过叶子晖的身体，二人随着子弹飞身而起，从船边跌落至水中。
    黑夜卷着惊云，水面涟漪着银光，原本寂静的河被这一阵枪声扰乱，浅浅的波纹泛起了一道血色的红，这浓烈的鲜红色里，带着诗意，带着浪漫，带着义无反顾的爱。
    “子晖，子晖！”五姑娘在水里一边惊呼，一边扑腾着，而叶子晖的身子却随着身体漾出的鲜血缓缓地下沉，直至消失在水面之上。
    五姑娘深吸一口气，沉入水中，游到叶子晖的身体旁，此时的叶子晖在鲜血汩汩流出后，已经支撑不住。他看到五姑娘，嘴角又是一个轻轻地上扬，温柔地向她伸出手，二人相拥地一刻，叶子晖缓缓阖上了双眼。
    五姑娘第一次这么仿徨无措，眸中清泪早已洒在了这片飘零着爱与执着的河流中。
    她一手扶着他的肩头，一手拼命地在水中划着。
    苍天仿佛被动容，一道惊雷划过，滂沱大雨忽然而至，这对男女在满洒着雨珠的河面拼命地挣扎，五姑娘慌乱中正看到飘过一个夹板，于是借着夹板的力道，在水面一点一点地飘浮着…
    凄深的夜，淋漓的雨，一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此时五姑娘已精疲力竭，这时，前方忽然传来船夫开船的吆喝声。
    五姑娘本已疲惫的双眸忽然闪了光，她嘶声呼喊着，
    “船家，救命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