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木兰不做尚书郎

    第一次，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别人的人生。
    这是非常奇妙的感觉，绮罗觉得，仿佛透过舞台上的木兰，看到了秦止月在军营里拼杀的样子，虽然秦止月进入军营便是官，可她或许也会有木兰的心酸。
    江都城的百姓已经看痴了。
    为了让剧情更精彩，也更加贴近他的目的，沈浪特地安排了一场大战。
    在舞台上，有光，有火！还有一群……最为低贱的窑中女子。
    木兰在一次战斗中身负重伤，情急之下躲到了她们的窝点之中，是这群女子救了她，为她吸引了追兵的注意力。
    这群女子自然都是跟着岚莺姑娘一同进入江都的，也算是本色出演，场面一度比较活色生香，看得江都城百姓目瞪口呆。
    虽然，最终是木兰小队的将士赶来救了她们，但她们之中还是有人死在了柔然人的刀下。
    临死之前，一个不知名的妓子衣衫不整地躺在一块石头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颤抖的手微微抬了起来，木兰赶紧上前握住，她用最后的力气将手帕交给木兰。
    “江都……莲花村，后山……我那短命鬼……就葬在那里……”
    “他叫……张……咳咳……张生。他也是……柔然狗，杀死的。”
    “若……若你有天，咳咳咳……去到那里……把这手帕……埋在他旁边……”
    “就当是我……与他同葬。”
    “……他……莫要嫌我脏……才好。”
    拼着最后一口气，将自己的遗言说完，她在舞台上流下了一行泪水，整个人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舞台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纯真的女声，她在轻轻哼唱着一个旋律，这旋律不似大云的音乐那般，却异常凄美。
    听着这样凄美又带着些许温暖的旋律，台下的百姓仿佛看到了这个死去的妓子的魂魄，仿佛看到了她年轻时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她与张生青梅竹马，甜蜜而快乐的过往。
    可，柔然来犯，让一切美好都被打碎了。
    张生没有了，她沦落风尘，落到如今……什么都没了。
    只有躺在石头上的一具尸体，那张如花的脸上还带着含羞的笑意。
    忽然，人群中也不知谁喊了起来：“不会的！张生那般好，他不嫌，你也不脏！”
    台下的哭声差点就盖住了台上的哭声。
    木兰悲痛欲绝地收起手帕，脱下自己的披风，为她盖在了身上。
    身后传来胜利的呼喊，有人在大喊，“我们胜了！北魏胜了！柔然已退！”
    “柔然已退！”
    “北魏胜了！”
    “你听见了吗？我们打赢了北魏，柔然退了。”
    木兰轻声在她耳边说道，用手抚上她的眼眸，让她瞑目。
    一群歌颂胜利的百姓从幕后走了出来，他们用走位将幕布合上。
    再掀开幕布之时，便是皇帝封赏之时。
    “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木兰跪在地上，向皇帝磕头，辞官回乡，皇帝赏赐了那些窑女。
    归来时，特地去了张生的墓，将那块帕子埋在土中，在他们的坟前插了一株桃花。
    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亲人相见泪两行，与家人庆祝战后的重逢。
    幕后的童声在此时也变得欢快了些许。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
    秦止月攥着拳头，纵使她再努力克制，也抵不住眼泪要在自己的眼眶打转。
    好一句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
    她仿佛透过那个木兰，看到大云抵定之后的自己一般。
    这是她多么盼望和期待的一刻啊！
    沈浪……沈浪！
    这个沈浪，他怎么会如此懂得自己？
    是不是真如绮罗所说的那样，他这木兰从军，是在隐晦地对自己表达什么？
    不论沈浪是不是真的这样想，此时的秦止月都已经被感动到了。
    演出终了。
    江都城的百姓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仿佛只有撕心裂肺到破音的叫好声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慨！
    “天啊，花木兰真是个奇女子！”
    “谁说不是呢，北魏有花木兰，而我们大云有长公主啊！”
    “我倒是觉得，那些窑女，虽身在泥沼，却能在危急时刻救木兰，甚至还会牺牲自己的性命，同样可歌可泣！”
    “是啊，你们看！那个死了的窑女也上来挥手了！”
    “天啊，她好漂亮，她在看我！她在对我笑！”
    “岚莺才漂亮！”
    绮罗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表达着自己的情感，看着百姓们兴奋得通红的脸，虽不太懂，但心中却也跟着高兴。
    这种人间烟火气，在她的眼中仿佛是有生命的，甚至是有实体的，它将人们与这个世界连接在一起，让整个江都爆发出了一种别样的生机。
    仅仅依靠一场有趣的“戏”，就能唤起百姓心中柔软又温暖的那部分。
    “这位驸马，果真很有意思。”
    她开始对那位驸马爷有点好奇了，或许，在那个什么“医学研究院”，可以再领略到这个人的另外一面呢？
    演出结束之后，人们却并没有走。
    大家依旧有秩序地坐在原地等待。
    过了一会，麻子带着自己的手下开始派发印好的传单，秦止月与绮罗自然也有一份。
    这一份传单上，印着的是完整版的《木兰辞》。
    而在木兰辞的下面，则是印有一个非常生动图画，画上面的女子正在摆弄织机织布。
    看到传单的秦止月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沈浪的第二重手笔了。
    先是用话剧……既为来到江都城的女子正了名，又教会了百姓《木兰辞》，再之后，又在画中宣传了江都织造。
    以便让天下人都对江都的织机有一个认识。
    这些传单自然不可能只发给江都百姓了，凭她对沈浪的了解，基本可以断定，这篇木兰辞将会流传到大云的大江南北。
    有些老百姓迫不及待，当众便开始背诵了，生怕自己背得太慢，棉票发光了，占不到便宜。
    哪怕不认识上面的字，死记硬背也行呢！这可是真正能当钱花的东西，甚至现在的江都，有钱都买不到那新鲜的棉花啊!
    今日这一场，百姓看了一场好戏，投奔江都的女子们得到了善意，哪怕是摆摊的小商贩都赚得盆满钵满。
    可谓非常圆满。
    绮罗接受了秦止月的邀请，与她一同回了府中。
    一直到回府的路上，两人还在讨论着今日百姓们的兴奋。
    她们没想到的是，《花木兰》的传播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