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父亲与大公

    摩纳观赏完那些五光十色的光带，径直走向大门口，公爵的住宅自然是气派无比，门口的占地便极大，建筑上各种雕刻喷泉之流，一应俱全，两个负责守门的仆人手持木棍站在门的两旁。
    之所以手持木棍，是因为国都贵族府邸区域不允许使用制式冷兵器，公爵也不例外，于是都换成了看上去没什么威胁的棍子。
    摩纳走上前去，其中一人拦了上来，低声喝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公爵府，闲人勿扰。”
    他看着摩纳的装扮，虽然算是昂贵的面料，毕竟这衣服是从大哥那里换来的，但因为远途跋涉沾染了些许灰尘，因此这守门的奴仆便有些轻视他。
    摩纳从怀里掏出那枚圆形徽章，正面雕刻着一串字符，那是摩纳的名字，背面则是卡洛斯家族的标志。
    见到这个，两人顿时明白眼前之人的身份尊贵，恭敬地向摩纳问好：“少爷好！”
    摩纳点了点头，迈腿朝门内走去，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内一旁传来了：“我来看看，是哪位少爷回家了？”
    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子在门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手的上拿着一个闪烁着点点银光的小皮包，那是银色的金属链装饰品，头上箍着一个环形镂空发饰，脸上半遮着，黑色的面纱下雪白的皮肤若隐若现。
    穆萨的天气寒冷，这女子却穿的少且薄，但身上并未出现战栗或是颤抖的动作，这都依赖于其脖子上戴着的一枚红宝石项链，其间似乎散发着热量，这是一枚具有特殊效果的超凡道具。
    “莎莎贝伦小姐！”两个守门的奴仆见到此人，语气惶恐地喊道。
    摩纳顺着超凡道具往上看去，望着眼前人半露的面庞，瞳孔微缩，过了一会儿，用有些干涩的喉咙沙哑的声音说道：“贝伦阿姨，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进来再说！”
    莎莎贝伦将手中的小皮包换到另一只手上，一只手拉着摩纳的胳膊，带他往里面走。
    摩纳不敢不从，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这位贝伦阿姨。
    两人来到院内干枯凋零的古树下，莎莎贝伦凝望着摩纳开口问道：“你这几年……跑到哪去了？”
    她的声音温润清婉，一只手放在摩纳的脸庞上轻轻抚摸，不经意间略过摩纳的眼角，那里已经软化湿润。
    “贝伦阿姨，我……去了库里西欧的法师学院！”
    莎莎贝伦听闻，一把将摩纳拉入自己怀抱，声音突然略带哽咽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摩纳沉默一言不发，眼前的莎莎贝伦的身高还不及他，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对方雪白的脖颈以及上面带着的那枚散发出暖意的项链，以及，一抹幽深……
    莎莎贝伦的皮肤呈现的是西索公国特有的肤色，白色的肌肤表面似乎被冰霜覆盖一般，晶莹剔透。
    良久，怀中人却一动不动，莎莎贝伦疑惑地抬起头来，却恰好与摩纳四目相对。
    “贝伦阿姨您……”摩纳忍不住开口。
    两人刚刚还沉浸在伤感的氛围内，现在突然反应过来，摩纳脸色有些微红，而莎莎贝伦则是感到嗔怒。
    都忘了，这小子已经离家五年了，走的时候还能抱起来打一顿的年纪，这次回来就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一点了，现在两人这姿势，一会儿还好，紧紧抱着不放就有点古怪了，不像是长辈和孩子，有点像是……
    莎莎贝伦不动声色地把摩纳从自己怀里推了出来，上下打量他，似乎要把他整个人给看透，摩纳很好奇贝伦阿姨是怎么认出他来的，莫非是大哥告诉她的？
    “你长得比较像你母亲，你们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刚刚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弗迪亚那孩子，倒是完美继承了米尔坎的血脉，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样，你们两个，一个像母亲一个像父亲。”
    莎莎贝伦有感而发的话替摩纳解了惑，至于她口中的米尔坎，便是摩纳与弗迪亚的父亲，当代卡洛斯大公——米尔坎·卡洛斯。
    “一走就是五年，中间连个口信都不带回来，要不是你大哥替你向你父亲解释……”
    “其实父亲并不在乎我是否走丢对吧？”话到这，摩纳突然插嘴，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叛逆且自我。
    ……
    莎莎贝伦听到后无奈地叹息一声，沉吟了许久才说：“他不仅仅是你的父亲，还是公国的大公、卡洛斯家族的顶梁柱以及……哎！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他对弗迪亚很上心，可是对你，的确缺少了许多，加上一些意外……这些事情很难理得清了。”
    摩纳听完了贝伦阿姨的话，面上却是包含不满与愤恨，他赌气般说道：“他是大公，是家长，但似乎并不是我的父亲，所以我从不认为我和弗迪亚是亲生的兄弟，我喊他大哥，但从来不叫‘哥哥’，正是因为如此，而我此次回来，是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以及这里是我母亲的家，仅此而已。”
    ……
    “摩纳！”莎莎贝伦小声地叫唤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对面前这个孩子说，他她的年代发生的事情，并不适合对眼前这个孩子诉说，自然也无法指望他能理解这些人了。
    “大半夜的在这里吵吵闹闹是要把所有人都给吵醒来看热闹吗？”
    一道沉闷的声音突然插入了两人的对话，这声音的主人随后便从偏门走出，一个披着裘皮大衣的男子走了出来，他脚步沉稳，面容不怒自威，略带沧桑的眼眸旁皱纹堆积，他一进门，目光就盯着摩纳。
    摩纳的精神力在这一刻自动预警，但却并不作用，对方的层次之高，已经不是警惕所能面对的程度了，他浑身一颤，感觉自己被一只荒原上的冰狼王锁定一般，避无可避。
    实际上，这目光的来源，是远比冰狼王更加可怕的个体。
    “米尔坎，这么晚了你不睡，来偷听我们说话吗？”莎莎贝伦面对这位威严的大公，自然不像是其他人那般，要么唯唯诺诺，要么因辈分或是权势的差距不能平等对话，她与米尔坎的交流，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对话。
    “莎莎贝伦，我就知道你没事不会来找我的，不过我在教育我自己的孩子，你不必，也不能插手。”
    “我……”莎莎贝伦刚想反驳，却被摩纳抢了先。
    “教育？卡洛斯大公，您是这么认为的吗？”
    轻佻且傲慢，摩纳及尽可能地展现自身的情绪，丝毫没有对眼前之人的敬畏与尊重。
    因此换来的，也是强硬的回应。
    “你在称呼谁？你认为我是以卡洛斯公爵的身份与你交流吗？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面见一位公爵吗？”米尔坎苍老的面庞骤然紧缩，双眸中似有闪电划过，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带来一种庞大的压力，这个院子，似乎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压力场。
    摩纳已经无法回答米尔坎的话，他全部的精神，都在面对着四面八方无穷无尽，如同洪水席卷一般的精神压力，浪潮狂涌，他是暴风中的一叶孤舟。
    “莎莎贝伦，不要动手，否则，我只能让你躺着离开了，我下手会有分寸的。”米尔坎一边对着摩纳施加压力，一边言语制止欲要动作的莎莎贝伦。
    只见莎莎贝伦将手伸入了自己的皮包内，却僵在了原地。
    “米尔坎，你是认真的吗？”那无形的压力似乎有种往自己身边汇聚的趋势，莎莎贝伦终于意识到，眼前人是要动真格了。
    如果这样的话，也许摩纳还没有进城的时候，他就已经关注到了，以一位传奇境界血脉者的力量，同宗同源的摩纳的行踪，在他眼里，恐怕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他是我的孩子，我的教育方式无需他人置喙，我的手段也自有分寸。”米尔坎毫无保留地在此地展露出属于其大公的威势。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在办公场地之外的地方，他几乎没有任何威严的举动，即使是本身不怒自威的面容，也仅仅是落入他人眼中的第一印象罢了，休息时的大公，脾气与那些王庭中和蔼的老人没有什么两样，甚至一些毫无资历年轻人都可以与他聊天喝茶。
    此刻处于压力中心的摩纳，已经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莎莎贝伦阿姨与父亲的对话，他自然也听不到，他只知道，他的精神力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
    原本，他突破二阶便有些草率，2-4的精神水平更是虚浮无比，但现在，随着外界的压力，他的精神力被重新淬炼了一遍，相比于之前，脑海中构建的自我形象，精神世界变得无比地凝练。
    但他并没有心情去关注这种东西，因为他的精神力随着消耗，渐渐枯竭，他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过往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但又很快消散而去，远离他。
    怎么办？摩纳艰难地思考着。
    ……
    你会怎么办呢？
    月澄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个有些萎靡的精神体，那是摩纳的本源，也是其在精神世界凝聚的自我形象。
    不过在月澄眼中，这个形象并非是摩纳这个个体最合适的本源模样，但却是对方当时开始修炼时唯一的道路。
    “如果你选择了破而后立的道路，那我就帮你一把！”
    ……
    寂静的院子里，风声都停止了，三个人站在其中，米尔坎依旧是面不改色，表情不温不火，平静地看着身前的孩子，莎莎贝伦脸上却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望着摩纳颤抖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