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受伤的弗迪亚

    接下来的内容弗迪亚一点也没听进去，哪怕刚刚在外面大厅，父亲当面宣布这一切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绝望。
    自己可以回转的余地太多了，但此刻，他已没有了任何底牌，除非他能从这里一瞬间抵达杰娜城，并从此之后不再离开那里，否则……一切已成定局。
    来年开春，他就要踏上前往穆萨的旅途，然后大概无数年都被困于那座无趣而扭曲的城池，那是权利欲望所催生出的庞大漩涡，一旦进入，便如同入了染缸的衣衫，其上颜色皆由染料决定。
    族会不知何时进入了尾声，弗迪亚却没有任何心情了解那些东西，即使是在谈论杰娜城的某些利益分配是，他也同样默不作声。
    随着米尔坎最后的结语，这场一年一度的族会似乎也到此为止了，米尔坎身边，老太太面露倦色，这样的一场会议即使是不需要她说什么，对她这个年纪来说也过于疲惫了，今天也不只是这么一点活动。
    作为在场年纪最大，资历最高的老人，她在米尔坎说完话后，第一个起身，桌子一旁放着她的拐杖，其实她并不需要这东西，但老太太自己喜欢，便一直带着了。
    “呵呵呵！”留下一串不知名的笑声，老人起身离去，其余人早已经见怪不怪，对此无人在意。
    米尔坎来到弗迪亚身前，敲打了一番他面前的桌子，惊醒了走神的弗迪亚。
    “你来，我和你谈谈！”米尔坎转身离去，弗迪亚站起身来，朝着几个叔叔点了点头，在他们鼓励的目光中，跟随父亲一同离去。
    ……
    唯有弗迪亚与米尔坎两人的房间里，米尔坎坐在椅子上，并示意弗迪亚也坐下来。
    但弗迪亚拒绝了，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待父亲的训话。
    “弗迪亚！你年纪不小了，我可以承认你在外面做出的事业很大，但是……继承权并不是儿戏，不可能随你的意志转移。”米尔坎尝试对自己的孩子解释自己的用心良苦。
    弗迪亚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很优秀，并且因为一直在他的身边长大，收到他母亲的影响反而比较少。
    米尔坎是这么想的，他对那个早已逝去的身影留下的许多事物，依然保持当年那种态度。
    疏远与隔阂……
    但弗迪亚是不一样的，尽管他同样是她的孩子，但一直都是在他的手心中培养成才，如今的成就自然也得益于他的努力。
    两个孩子都抚养到了这个年纪，他也不算愧对曾经许下的诺言。
    “父亲，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真正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并非是所谓继承权的归属，正如我可以一念放弃，言称我志不在此，我也同样可以担起这份责任，所以，我在此借用莫纳的一句话，那是他许多年前写给我的信当中提到过的，您只会是一个大公，而不会是一个父亲，在大公的领域里您是优胜之人，但在为人父母这个命题的答卷上，您似乎并不及格，我的父亲大人。”
    弗迪亚想了想继续说道：“您认为我的选择背离了您设定的道路，于是您选择不留余地的方式来逼迫我作出选择，您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倚仗于您大公的身份，而非来自一个父亲的威严……您在我心中的形象在这一刻崩塌了，我很伤心，也很失望，我的父亲远不如其他人，我的父亲不值得我向他人炫耀，这是摩纳曾经的想法，现在，它们也是我的了。”
    米尔坎神色微动，仿佛弗迪亚所言说在了他的心坎上，他平静的心脏突然漏了半拍，使得他胸口一抽一抽地。
    “弗迪亚……我……”
    “父亲，从来没有什么责任问题，您是传奇境界的血脉者，至少有五百年的寿命，在您漫长的人生中，您的孩子我，不过是其中不到三分之一的内容，这个大公之位，您岂会拱手相让，权利早已让您迷失，以至于所有悖逆您的人都得付出代价，哪怕那是您的孩子。”
    “我是您与母亲对赌的手牌，我是您必胜的筹码，我是您早已埋下的暗手，这些东西都是真的……我知道了，我所见皆为真实，我曾替您辩解，如今显得苍白而无力，母亲的选择没有错，这是我的回答，而如今，我从未有一刻如此坚定地认为……您与母亲的赌约，您输了！”
    “弗迪亚，你……”米尔坎怒目圆睁，他再平静的神色也终于在此刻无法绷住，自己昔日最血淋淋的伤口被自己的孩子揭开来，并在其中狠狠地撒了一把盐，不单是伤口的疼痛，还有被人发现了秘密的羞恼，疼痛、愤怒、悔恨、羞恼种种情绪混杂在了一起，最终轰然引爆。
    “太放肆了！”米尔坎的精神力这一刻变得剧烈波动，那几乎没有留情的精神冲击冲向了弗迪亚的眉心。他居然失智到向自己的孩子下了狠手……
    好在他还有仅存的理智，使得这道攻击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恐怖。
    但……弗迪亚却露出了一副微笑的表情，眼中甚至有解脱的意味，这一幕落在米尔坎眼中，他顿时一愣。
    “你要做什么？”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他却没能问出来，因为精神力量的攻击是如此迅速，而两人之间亦没有几步的距离。
    下一瞬间，弗迪亚便硬生生地吃下了这一击，整个人身体像是被拍飞的布娃娃，上身后仰，带动整个身体直接向后摔倒下去，而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双眼失神，口吐白沫。
    “弗迪亚……弗迪亚……米尔坎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但这一切弗迪亚却暂时听不到了。
    ……
    ……
    摩纳从外面走了进来，城堡大厅中的客人们少了许多，似乎还有些许的骚乱。
    “发生了什么？”摩纳心想，但并未停下脚步，穿过大厅，摩纳走进一间半掩的房间，把门轻轻合上。
    “来啦！”苍老喑哑的声音传来，摩纳抬头，看想了屋子里坐着的那个老人。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一旁放着她的拐杖，身前是一杯热茶，被放在轮椅上支起的小桌上面。
    “祖母！”摩纳亲切地呼唤老人，这人正是葛玟·戴维老太太。
    摩纳走到她的身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份纸质的文书，递给了老太太。
    葛玟老眼中闪过惊喜之色，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抓这不知写着什么的文书。
    她翻开来看了几眼，确定了东西的真实性，便直接合上，对着摩纳道：“好孩子，你做的很好！”
    “祖母，我在地下看到了一些古怪的东西，您知道那是什么吗？”摩纳问道。
    葛玟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孩子，那就是你父亲正在研究的东西，那东西，会把这个家给毁掉的，你应该能明白吧？”
    摩纳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那些东西，一旦曝光，卡洛斯领将迎来数不胜数的麻烦。
    “祖母，您和大哥说过吗？这件事情？”
    被摩纳问到这件事，葛玟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我和他谈过，但很可惜，你的父亲，对他的保护实在是过于严密，我没有办法当面提醒他，只能隐晦的暗示，可惜没有什么作用。”
    “这样啊！”摩纳语气低迷，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
    葛玟呵呵笑着抚摸他的头发，安慰道：“不要悲伤，孩子，你是在做正确的事情，你的大哥还有父亲，都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但是，只要你站在正确的一方，终有一天，你会有机会拯救他们。”
    她的话仿佛带有某种魔力，让人忍不住去相信她，摩纳在她的手心蹭了蹭，一言不发。
    “可惜啊！祖母走不出这卡洛斯领，否则啊，这件事也无需你这个小辈来担负，这是祖母的错……我的小摩纳。”
    “不是的，祖母没错，摩纳已经长大了，当然应该为您分担一些烦恼了……我还需要做些什么吗？祖母。”
    “呵呵，你有这个心就行了，不用了，接下了，应该轮到你父亲应对了，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嗯，好，对了祖母，今天早上我来拜访您的时候，有人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出现意外？需要我替您解决掉吗？”
    “不，摩纳，不用担心，那个孩子也是祖母的宝贝，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才是，他可不是敌人！”
    “好，我知道了，祖母！”
    ……
    ……
    族会三日之后，卡洛斯领贵族私人医院里。
    昏迷的弗迪亚终于缓缓转醒，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几张紧张而激动的脸，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米尔坎看着欲言又止的弗迪亚，对着一旁的一个穿着白色医师袍的人问道：“怎么回事？”
    医师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这种情况，可能是他忘记了如何说话……”
    他这奇怪的论断却没让米尔坎有任何怀疑，只是问道：“如何才能恢复？”
    “精神上的问题不好说，精神药剂我可以试着调配，但是不一定能够修复他的精神内核，现在的情况是，他感知不到语言模块，这部分应该是在他大脑深处，但由于强烈的精神冲击，导致了眼下这种语言功能缺失，这似乎是一个很有趣的研究题目”站在医师身后的人突然发言，他的语气中带着某种激动，嘴里念叨的都是什么研究什么课题之类的东西。
    米尔坎不满地盯了他一眼：“你如果想要把自己当成实验品的话，我可以帮帮你！”
    眼见这位大公眼底的冷意，那个男子顿时悻悻笑着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