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即使折原一直在回避那个问题，毋庸置疑，在八岐大蛇意外于自己身上苏醒的那一刻，“折原路枝”就已经不复存在了。这种现实随着自己身上人类的属性减少而与日清晰起来，即便折原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但这个问题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他每晚都会在家中烹饪做饭，但他知道，自己对食物的渴望已经越来越少；他上课时还会认真听课，数学依旧是他的蹩脚课程，但在考试时，能听到其他人心声的他一瞬间就得知了所谓的正确答案，不过他仍然会填写上自己的“错误”答案。他作为“人”时的体征正在逐渐减少，反而属于八岐大蛇的属性与日俱增。随着那些自己曾经最了解的习性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内心总是喜怒无常而暴涨的虐气，对人命的淡漠，对自己在意事物的执着。自己曾经最常表露于外的平静渐渐变成漠然，这种感觉，让折原非常、非常、非常不舒服。不受控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从前事事努力做到理性的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八岐大蛇渐渐“蚕食”。【……你不该抵抗的。】清晰能感知到折原对八岐大蛇的力量隐约有厌恶，大蛇的声音带上了些许不理解，反倒是€€，比起最开始接触折原时的野性，在处于他身边感受人类社会后变得平静了些许，不过一些观念还是从来不曾改变：【你只是在变回原本的样子。被人性压抑的本性唤醒，被社会强迫逼生的无用特性消失。】【这没什么好怕的。】大蛇的声音带着无情，他只是在平静的陈述事实。可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一个让他几乎不能相信的理由忽然跳到€€的脑海中，让€€声音忽然一抖：【难道…你是在想那个、人类？】折原默然。【你还真是在想着他！！】大蛇的冷静终于破碎。€€几乎破音，不敢置信的声音带着绝望和认命，【人类不可以被强行留下！他们无法成为妖怪！成为的妖怪也是另一个生物！！】大蛇的声音振聋发聩，似乎希望用音量将折原脑海中恐怖的念头抹去。意识到对方不是在恐惧于自身的力量，只是过于接纳，以至于属于八岐大蛇的贪心和暴虐让他毫不满足于目前所有的，还想要霸占更多。在大蛇惊恐的意识到，折原不是在抵抗八岐大蛇，而是可能在试图对抗天命的时候，罕见的惊慌占据了€€的内心，快速在身边萦绕着，试图让垂眸不看自己的折原正面回复自己的问题。不过折原并没有搭理€€的意思，他只是沉默不语，站定后，手触摸到廊下的柱子之上，冰凉的石壁顺着掌心传达到折原身上。不过现在的折原身上的温度和石壁相比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淡金色的眼睛定定的盯着石柱，耳边的声音聒噪，他反手挥退了大蛇，烦躁的转头皱眉看向€€：“吵死了。”【……！】大蛇瞪着眼睛，却是一时间不敢发声了。折原半眯着眼睛，坐上了长廊边的椅子，盘腿向后靠着身后的柱子，闭目敛神。【……不走吗？】回复颤巍巍的大蛇的话的是折原的摇头。后者抬起了手，一团黑乎乎的力量从他的掌心传出，刹那间，大蛇眼前的景象骤变：眼前原本只能称得上阴沉的学校内部此刻弥漫着浓厚的黑色咒力气息，其中混杂着几道明显的颜色，显然是人类的气息。至于包裹着这几道鲜明气息的东西，自然就是咒灵的臭气了。在注意到力量中央那道十分熟悉的气息，大蛇闭上了嘴。通过那抹飘动着的咒力，€€似乎隐约看到了那个总是喜欢黏着本体的人类小鬼的脸。【……】€€看着折原入定一般沉静的模样，忽然在内心为那不知名的咒灵点了根蜡。说起来，在本体面前和虎杖悠仁对抗，不算之前宿傩下完了手后才到的那一次的话……这次应该是第一次吧？大蛇抬了抬身子，对着远处的气息浓厚处吐了吐蛇信子，红色的竖瞳神情复杂。没有两面宿傩的能耐，却有比它差得多的运气啊。*那边已经和这边的虎杖三人组与七海建人对上的坏相和血涂，并不知道前些日子一直让他们心神不宁的危险正在暗处窥探着它们的动向，而另一边的€€索却是在密谋着另一个局。在原计划中，它会用狱门疆将五条悟封印入内，而为了探索咒力的可能性，他会操控天元，时而实施让全世界的被诅咒占据的计划。不过在他的构想中，动植物并不属于他的范畴，相应的，那些并不能称之为人类的“妖怪”，自然就更不会提及了。但这一次，不一样。盘坐在地面上，€€索的双眼弯着，拿着手里收集到的破旧的书籍，看着上面晦涩缺损的文字，唇角的笑容不变。因为“妖怪”似乎已经主动出现了。它现在该庆幸的或许是，苏醒的大妖并不是传说中那些“正义”的妖怪€€€€即使正义使者们根本无法像利己主义者们存活这么长时间。想起自己，它唇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祸害，遗千年嘛。指尖轻点书籍上绘画的诡异画作，它神色晦暗不明。画面上，八头八尾的大蛇立于山岗之间，庞大的身躯和身前如草芥一般的人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双双兽类的竖瞳在诡异的画风下没有倒影出任何人性€€€€因为€€本就是大妖。……八岐大蛇。看着记录上，后者肆意凌虐人类的田间，降临便意味着洪水同样降临的记载，虽然自己听闻的传言中也和这书上记录的一样，没有提过“草€€剑”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天皇为了自身身份地位而杜撰出来的内容。但这并不能否认八岐大蛇的强悍，€€虽然不是咒灵之类天生会凌虐人类的存在，但这出于€€们这类的妖怪从未看得起任何生物的缘故。€€索的手微微攥紧，将手里的书籍轻轻合上。在€€的眼中，无论是人类还是咒灵，不过都是同样的存在。只不过相比在€€眼中愚蠢的咒灵，听话畏死的人类是€€更感兴趣的玩具罢了。不过……这就是关键。和天生认为咒灵是入侵者，人类是需要被保护一方的想法不同。€€索支撑着地面稳稳起身，看向了身后被准备完毕的种种召唤材料，略显兴奋的舔了舔唇角。八岐大蛇的念头会非常简单€€€€都是一样的。咒灵和人类，都是一样弱小的家伙€€€€灭亡人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自己拥有了控制八岐大蛇的力量，就算自己无法将天元掌握，世界的未来，也已经落入了自己的手中。它的眼睛缓缓睁开，眼底的野心和势在必得毫不掩饰，唇角的笑容带着肆虐。到那时，五条悟被封印，自己召唤出八岐大蛇，那么这世界上，自己已然举世无敌！*角落里，正因为兄弟那头的事而内心惴惴不安的胀相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对着身前一堆奇奇怪怪的材料张开双手，放肆大笑着的“夏油杰”的背影。胀相：……？【作者有话说】第56章你要打谁€€索那边的幻想暂且不谈，这边的三人组虽然实力打坏相和血涂略微勉强，但是有了七海建人的帮助，这次击败他们愈发轻而易举。“……呼。”七海呼出一口浊气，平静的将脸上破碎的眼镜摘下，在身后伏黑惠踉跄起身的注视下，单手打开握着咒具那条手臂上方挽起的衬衫，他紧实的小臂上尽是黑色的花纹，那是坏相的术式。地面上的血涂被打的滩在了地面上，像是一堆无力反抗的碎肉。本该作为它们行动的指挥的真人许久没有露面，兄弟二人本就略微鲁莽，作为大哥的胀相又不在身边，自然如无头苍蝇一般，面对成熟理智的七海建人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落入了下风。“血涂€€€€！”目眦欲裂的坏相扑过去，心疼的扶着自己奄奄一息的弟弟，这句受肉的人类躯体本就很弱，血涂能坚持到这一刻已经十分艰难了。嘶哑的非人嗓音在几人的耳边响起：“哥、哥……”血涂好似真的到了生命的尽头了，坏相的脸上留下一行可怖的血泪，不甘心的抱着弟弟的身体站起来，即使自己也凶多吉少，它也从没想过将弟弟就这么抛弃在这里，即使怀里的弟弟已经作出了推开它的动作，它依旧死死的抱着它。反倒是被脸上挂着血泪瞪视着的咒术师们面面相觑，竟然有了一种自己才是施暴者的错觉。虎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触碰到脸上的术式留下来的痕迹时吃痛“嘶”了一声。然后，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在那一瞬间，他们似乎看到了空气中的黑暗咒力波动停滞了一瞬间。“……”伏黑惠沉默着，虽然这变化十分微小，专注于眼前战斗的其他同伴都没意识到，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刚刚那微毫之间的变化。他在意的抬头看了看七海，却发现后者静静的没有说话的举动，也就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疑云。而虎杖吃痛的表现只是一瞬间，很快恢复了正常后，他皱眉看向对面上演悲情剧的两个咒灵，想到这是折原曾经所在的学校、即使现在他很有可能已经和其他学生们一起被紧急疏通了，他依旧放心不下。脑海中折原的淡金色眼眸久久无法散去，虎杖索性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大有和他们同归于尽、替奄奄一息的弟弟报仇意味的坏相，警觉的举起拳头来，做出了对抗的架势。和身后随时准备动手的三个学生不同，站在最前方的七海敛眸，看着自己手臂上黑色的咒印，无视上方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他一脸冷淡的抬眼，看着眼前用怨恨目光看着自己的坏相。他抬手，弹了弹咒具短刀上的血珠。“既然兄弟情深，以免过多的痛苦，不要无谓的反抗。”七海建人冷静的说道，他理所当然的抬起刀：“把两面宿傩的手指交出来。”这两只咒灵之所以难缠，不只是因为他们是咒胎九相图，更重要的是，现在他们的二人手中持有一根宿傩手指。“嘣。”话音刚落，空气中浓郁的诡异气息再次波动了一下。“七海前辈！”这一次，无比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的伏黑惠朗声呼唤。身前的男人却在惊疑的虎杖和钉崎抬眼望去之际，抬起手背对他们，示意稍安勿躁。看似冷静的七海其实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味，最开始因为其中的熟悉感，他下意识的认为是仍在咒术高专的葵的手脚，直到发现这股诡异的气息迟迟没有动静的时候，他才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之处。而直到现在，这股奇怪的气息都没能做出任何举动，七海也默不作声，和空气中那股如有若无的诡异气息相安无事的并存。听到身后少年急切的声音，七海面无表情的抬了抬眼，盯着眼前已然到了强弩之末的九相图兄弟二人，它们的“兄弟情深”戏码并没有入他的眼。甚至于直到现在，他的眼中一直没有任何除却冷静的思考之外的其他情感。眼前的这个男人，对待咒灵的冷酷无情令人发指。意识到不可能有任何侥幸的念头，坏相扶着怀里奄奄一息的血涂，看着弟弟嘴边满是被打出来的鲜血，它的指尖颤抖着。直到€€€€“……哥哥、快、跑……！”血涂咬牙的声音响起，即使刚刚它呼痛的声音毫不掩饰，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它还是咬牙坚持着，半句话不说身上的伤痛，只是用全部的力气试图推开身前的哥哥，最后却也只得了对方稍稍向后几厘米的结果。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已经到达了强弩之末，血涂的呼吸逐渐虚弱了下来，连黑洞洞的双眼都无力的闭上了。看着怀里模样凄惨的弟弟，坏相清楚的明白，如果再不做出决断，它马上就要失去它亲爱的弟弟了！猛然间抬头，这一次，坏相的眼底尽是孤注一掷的疯狂，他猛地将手抬起，在身前的咒术师们瞬间警觉的摆好防御的架势之际，高高抬起的手忽然微微向后……然后、用力一掷！下一刻，一根细长状的事物被它高高的抛起，眼前的众人惊疑了一瞬间，站在最前方的七海本能的皱眉抬头，在那一刻，那双并未佩戴眼镜的双眼中的情绪清晰可见。在看清那空中仿佛被放慢了数十倍速度的长条状事物究竟是什么之后，七海原本要正对身前突然发难的坏相和血涂两兄弟的咒具忽然一反，他的瞳仁微缩，一股不详的预感忽然袭上他的身后€€€€！而在几人的身前，作为抛出两面宿傩的一根手指的本人，坏相二话不说，一把将地面上滩成一片的弟弟血涂一把抱起，狼狈不堪的踉跄向着远处逃离！它表情早已不再淡定，满眼的怨恨和惊惧难以散去，抱着怀里气息微弱的血涂，它咬牙切齿的加速逃命。€€€€那枚宿傩手指，是【夏油杰】交给真人，真人又在出发前交到它的手上的。如今真人不知去向，加上之前入侵高专的计划失败，非但真人从高专带出来的宿傩手指被诅咒师蛇二夺走，就连花御都被打的濒死、甚至比之前和五条悟对抗的漏瑚还要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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