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谢瑾之迎面走来，言语刻薄。
    苏文挽抬眸去看他，只见他神色冷漠，满脸嘲讽，瞬间俊秀的容颜，也失去光彩。
    江心白也愣住了。
    他知道谢瑾之毒舌，但没想到他这么毒舌。
    江心白不禁在心中腹诽，“谢瑾之他没事吧，对一个女孩子说出这种话？”
    苏文挽却是一笑，淡然回道：“世子爷，您多虑了。”
    她神色温和，举止有礼。
    言外之意是，关你屁事。
    江心白这才看清眼前女子的模样，一张白皙如玉的面容干净清雅，流光在白玉般的脸庞上流转，皎洁明丽，眉目生辉。
    最难得的是这般性情内敛，温婉大气，面对谢瑾之刻薄之言，她竟然能回以微笑。
    谢瑾之只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俊朗的面容布满黑线。
    苏文挽扯了扯嘴角，再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谢瑾之面上白玉笼罩黑云，脸色很是不善。
    谢瑾之素来光风霁月，虽因天资卓越有些骄傲，但平日里待人还算温和大度，怎么对这位苏家表姑娘如此吝啬刻薄？
    江心白端详着谢瑾之的每一个神情，他平日里冷冷的，几乎面无表情，遇到这表姑娘之后，神情千变万化。
    难道？莫非？
    “谢瑾之，你不会是对这位表姑娘……”他看戏似地打量着谢瑾之。
    谢瑾之眉光轻颤，随即冷冷地看了江心白一眼，出言驳斥他，“莫名其妙！”
    “我莫名其妙？”江心白伸出食指指向自己，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真不知莫名其妙的人是谁呢？！
    不过他觉得谢瑾之这是恼羞成怒。
    他这个人最是口嫌体正，而且一心想要迎娶上京城的贵女，又自以为洁身自好，所以是不允许自己喜欢像苏文挽这样门第不对等的女子的。
    但是，让江心白不能明白的是，他为何非要出言嘲讽，难道他想釜底抽薪，让人家姑娘讨厌他，他便再无可乘之机了吗？
    这孩子，真让人操心，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姑娘，可不能让他给作没了。
    江心白走上去劝解道：“瑾之，这姑娘不错，你若是喜欢，赶紧纳为妾室，否则外面那些男人，好多都惦记着呢。”
    谢瑾之停下，看了他一眼，似是不屑地道：“哦，是吗？那你呢？”
    江心白脱口而出，“我，我当然也……”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像这样的姑娘，哪个男人见了不喜欢？”
    “不过，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我作为你亲生的表哥，会抢你看上的姑娘吗？”
    谢瑾之冷言道：“你若是喜欢，大可以追去，不过我提醒你，她可是罪臣之女，谢侯爷手握重权，敢为了苏姨娘收留她，你江家敢吗？”
    江心白不以为然，“我看不至于，我朝素来不追究罪臣女眷，再说有谢府收留在先，我江家若是收了，又有什么所谓？即使有人要与我江府过不去，不也得先看看谢家答不答应，你说是不是，世子爷？”
    谢瑾之冷了脸，沉默不答。
    江心白挑眉一笑，这小子不过是威胁他别痴心妄想，他懂，他都懂。
    提及苏家之案，江心白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这苏家之事，我始终觉得蹊跷，一个七品县令，怎敢贪墨一百万两银子？”
    谢瑾之冷笑，“怎么，你也以为苏既明是冤枉的？难不成你还想为他翻案？”
    江心白漫不经心地答，“我翻什么案，即使他真是冤枉的，我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去翻案。”
    谢瑾之顿了脚步，转首看他，“江心白，你这个大理寺少卿，当得还真是称职啊。”
    江心白驳斥道：“你别说我，当年这个案子送至大理寺复核时，你是大理寺少卿，你都没话说，我说什么？”
    谢瑾之沉默，当年他确实因为苏姨娘的事情，认定了苏既明是一个贪官。
    当时，知县衙门将此案送上来之时，苏既明已被处以斩首，谢瑾之虽觉得其中有蹊跷，却并未提出异议。
    这些年，他公务繁多，也没有再去关注这个案子。
    片刻之后，江心白又道：“你真不喜欢那苏姑娘？”
    “不喜欢！”谢瑾之的语气又冷了三分。
    江心白呵呵一笑，“那我可真去追了？”
    “好啊。”谢瑾之回答得漫不经心，“江家百年世家书香门第，比那丞相府也多了几分贵气，若是能凭着几分姿色，高攀你而成江门之妾，也算是她的福气。”语气中讥讽之意十足。
    江心白回道：“瑾之，不能这么说话，我看那苏姑娘也并非攀龙附凤之辈。”
    谢瑾之冷哼了一声，道：“她苏家女不皆如此吗？”
    江心白知道谢瑾之是介意谢侯爷娶了宋夫人，又执着于苏二夫人。
    不过，江心白倒觉得，此事因姨父偏执，不怪二夫人。
    只是，因着这件事的缘故，姨妈和姨父关系不佳，两人对瑾之疏于照顾，所以才让他养成了这般生冷的性子。
    看来这事已成为瑾之的心结。
    见难以扭转他的心意，江心白不再继续往下说。
    二人沿着祠堂外的回廊行着，来到了谢瑾之所住的白鹤园。
    却不知方才在回廊上说的话，被身后的苏文挽听到。
    苏文挽先前辞别二人之后，来到了祠堂的另一端，见到谢羡辰从祠堂出来，就在亭子里和他说了几句话。
    随后，她出了亭子，却见谢瑾之和江心白走在了前面。
    她隐约听到“苏府一案”这样的字眼，故而尾随在两人身后，听到他们谈论父亲贪墨斩首之事，却听不真切。
    不过，谢瑾之揣度她欲为高门妾是言辞，语音高扬，说得激昂……她听得很是真切。
    没想到啊，自以为清高的世子爷，竟在背后说别人小话。
    什么光风霁月，清冷公子，原来也不过如此！
    狭隘，小气，卑鄙。
    他自己阴暗，看什么都阴暗。
    苏文挽寄养在谢府三年，在半月之前，不曾与这位世子爷正面交锋，所以不知道他竟是这般落俗之人。
    以前，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事迹，少年成名，天之骄子，就连谢羡辰也对他赞不绝口。所以，每当谢蕴之夸赞她哥哥之时，她也随之附和一句，世子爷当真卓越。虽是附和之语，但也不免真诚。
    再加上此人生得俊美，远远看去也算松风鹤影，苏文挽甚至因此自惭形秽，每每在他面前路过，都略微低下了眉头，或者躲开他的视线，以免因她的冒失冲撞贵人。
    本以为他是光风霁月，谦谦君子，没曾想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如今，苏文挽决定收回往日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