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大考试

    刘光福本该分一千块，
    但既然要帮人弄录音带，索性少分点钱。
    他今天只拿了700，但卖剩下那3台机器，是刘光天和保卫科准备自用的，他给要走了。
    刘光福拎着三块板砖收录机，随便编了个借口去找总工，
    自己还有张绿票子呢。
    虽然美元可以找中国银行，按牌价1:4，兑换成软妹币，
    但刘光福没有海外关系，没法解释它的来源。
    去三里屯附近当黄牛，当然没人问，而且能比牌价高30%到50%，
    不过他想起前几天，听说厂里有上夜大的事，然后没下文了。
    正好借机会跟总工套个近乎，问问这事。
    刘光福一脚踏进总工室，银发苍苍的总工没搭理他。
    但他略微展示了一下绿票子，总工推推眼镜，乐呵呵地过来迎接。
    他已经不缺普通的工业票，最缺的就是外汇和外汇券啊，
    只要对银行说，是回国探亲的亲戚赠送的，就可以换成外汇券，可以直接进友谊商店买进口商品了！
    “总工，这些钱是哪国的，您认得吗？”
    “光福，这不是20美元嘛，我按一比六的汇率跟你换，绝不会让你吃亏！”
    刘光福拿到120块钱挺开心，有文化的人就是自觉，不跟自己来回砍价。
    刘光福还有目的，两眼一个劲寻觅，总工办公桌上，果然叠放着一堆上夜大的推荐信，
    总工正对着花名册，往上填名字。
    刘光福发出我擦的声音，单位真发文凭了啊，只是居然瞒着自己！
    头几张是华清大学的，专业都没有填，这可是好东西啊！
    刘光福露出贪婪的目光，他上辈子就见过华清大学的夜大毕业生。
    这个华清夜大，其实是在郊区另外找的地址，根本不是在华清园。
    但那毕业证特别唬人，跟正规毕业证区别不大，也有华清大学盖的章。
    除非你知根知底，否则哪儿想得到，对方会是个夜校毕业生？就连很多外地大单位，都被直接唬住了！
    没办几年，华清大学就把夜校取消了，后来很少有人知道这回事。
    刘光福在那儿看了又看，赖着不走。
    总工很了解刘光福，无利不起早的货，占便宜没够，
    他又拿来一袋速溶咖啡给他冲上，道：“光福，你尝尝这个，就去忙工作吧。”
    刘光福喝着咖啡，又加了块方糖，还很不知趣地一一翻看，明知故问道：
    “总工，您些信是干嘛的啊？又时兴推荐上大学啦？我家爹七级锻工，我够资格当工农兵学员了吧？”
    总工一阵无语，解释道：“光福啊，听我慢慢说。四化建设，需要大量科技人才，大学也容纳不了那么多学生，所以各大学晚上开办了夜大，招生人数基本等于高考录取人数。”
    “名额按专业对口原则，分配到每个工厂单位，从技术员、工人和其他落榜考生中，选拔优秀人才前去进修，发给夜大毕业证，当我们厂技术骨干……”
    刘光福：“这我知道，您说重点，就说我能不能去。”
    总工笑道：“你小学毕业以后摸过课本吗？前几年恢复高考，你也没复习？人家天天在办公室看书的…”
    刘光福很生气道：“我蹬着几百斤的板车，大冷天给他们送煤，怎能像他们在办公室那样天天看书！我，又怎么考得过他们？”
    总工暗怒：嗯？又是这套振振有理的说辞？
    他沉下了脸，很严肃道：“光福！现在交白卷那一套行不通了，劳动是劳动，学习是学习，不能说因为劳动耽误学习，就免试让你上大学！别的厂怎么搞我不管，本厂就用考试成绩说话。”
    刘光福手里捏着华清大学的推荐信，心里爽翻了。
    呵呵，老子就怕你光举荐自己那几个中专徒弟，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刘光福假装天真道：“但是，我每天晚上都在自学呀。不信你考考我。”
    总工笑了，心说刘光福这小子还会自学？大概昨天夜里背会乘法口诀了吧！
    他一脸庄严地道：“你先把华清大学的推荐信放下，这张卷子你只要得60分，这封华清大学的推荐信就给你。”
    刘光福才不放呢，把这封推荐书捏得紧紧的，然后要来纸和笔，一边答题去了。
    这是一张简单的初中数学试卷，最难的题也就是解“一元二次方程。”
    刘光福怕总工反悔，道：“您刚才说的是真的？这一块钱两次的什么工程，只要我会做，你就能让我上华清大学？”
    总工无语了，更认为刘光福啥都不懂，
    这小子连方程和工程都分不清，还几块钱一次的？妥妥吃鸭蛋啊。
    他笑眯眯调戏道：“光福啊，二元一次的方程，跟一元二次的方程，哪个更贵？”
    刘光福：“这还用问，当然两块钱一次的更贵呗！总工，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及格怎么办？”
    总工大笑：“放心，我以人格担保，你及格就让你去华清大学。”
    刘光福：“得了您哪，那我开始了，您给我张废纸。”
    刘光福也不敢托大，加了一百分的小心，把每道题目重新验算了一遍。毕竟他上次高考还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自己也就是个普通本科，但这些初中课后习题，60分还不是手到擒来？
    总工拿起厚重的黑色《新英汉字典》，戴起瓶子底儿一般的厚玻璃镜片，独自翻译资料去了。
    有些工程师匆匆进来请教，看见刘光福做题，还满满写了一页，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刚才那个技术员又笑了：“哈哈，听见了吗，一个勤杂工还要上夜大。你说好笑不好笑？”
    不过没几个人敢附和他，刘海中，刘光天都有不小的凶名。
    刘海中的徒弟，在几个分厂还是厂长和领导。
    刚才求他找英语磁带的李小红，听了这个笑话，也好奇地没事找事去找总工，想趁机看看刘光福能写出啥来。
    看着刘光福认真答题的气度，简直和优秀学生一样，她顿时感到了这个人的不凡，不自觉地靠近。
    刘光福就突然觉得一阵香风吹来，李小红那飘逸的长发，耷拉他的试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