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长亭外 古道边

    两个底层小人物间的爱情故事，小混混配服务员。简单一句话就能概括当初赵东跟亡妻的相识相爱！
    俗套烂大街的剧情，放在高富帅与傻白甜之间，可以让很多人嗑上头，齁甜到不行。但放到温饱尚不能满足的小人物，更多的只有辛酸无奈和遗憾。
    “你要中了五百万会干嘛？”
    “一百万给你买烟花，一百万给你买酒，一百万给你买衣服，剩下两百万交给你”
    “咯咯.......那一千万呢？”
    “两百万给你买烟花，两百万给你买酒，两百万给你买衣服，剩下四百万给你！”
    “要死，就不会买点别的？”
    “你不就喜欢这些？”
    “没想过给你自己买点？”
    “我挣钱不就为了给你花，我用不着，都给你！”
    女孩夹起碗里的鸡蛋递到赵东碗里，一脸宠溺
    “再不吃面要凉了，你说，以后咱们的房子会有多大？”
    “必须很大”
    “很大是多大？唔...要有花园，要有泳池。不行，我得抽空把游泳学了，你教我，去游泳馆学太贵！”
    “好好好，不过等你发工资还是先把房租交了！”
    情侣间最常见的幻想，就靠这些饼，妻子至死不悔。法庭上，拉起赵东的手，只说了一句
    “安心去，家里老人有我，等把孩子生下来，我们一起等你回来”
    不算食言，把赵东老爹照料得很好，还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只是没等心爱的人回来，人就走了，成了赵东一生的遗憾！
    小山村里这段时间热闹至极，都知道赵老师家的老六在外面发达了，可也奇怪，没说先把老屋翻修翻修，只惦记给死去的媳妇修坟。
    王博的事有个过程，上面既然在使力，急也急不来，其他生意都有几兄弟看着，吉祥那边也开始步入轨道，赵东要兑现那个给亡妻的承诺
    “发达了第一件事给你换豪宅”
    当真是豪宅，周围的几亩地全给圈了，上好的石料堆砌围墙，假山，花草一应俱全，还从山上引泉水流经墓园内的池塘。坟墓主体更是选用价值不菲的碑石！不单乡亲们，连罗方来看了都直咂舌，满满的人民币味道。
    吉时就在今日，本来这种事该是王大师来主持，无奈人在里面，估计挺遗憾，最后是由曾叔御用的风水大师来指点操办。
    大大小小上百辆豪车把路上挤得水泄不通，小山村里啥时候见过这阵仗，有人猜测赵老六做了大官，立马被一群老妈子反驳，不都说坐过牢的不能当官；也有人说赵老六中了彩票，可也不对，这得中多少才能有这排面？还有人说赵家老六攀了高枝，没见这几天有个漂亮女孩跟着忙前忙后？那气质，那长相，肯定是某个高官家女儿！
    说什么的都有，说完丝毫不耽误去赵家蹭饭。接连七天，杀猪宰羊，大鱼大肉管够，酒水更不用说。赵东直接从市里调来的厨师团队，在村里小学操场上拉起流水席，十里八乡愿意来的一应招待，还好是假期，否则穷山沟里真没地方给他折腾！赵东还在村委会上拍着桌子说了，下一步由他出资，把到乡里的路还有各家之间的土路全部硬化，村主任高兴得不行，整天跟着张罗，俨然就是自己家办事的做派！
    没错，赵东就想大办，轰动！不是不明白人死了身后事再隆重，也不过是做死人的活计给活人看，毫无意义。但他管不了，不这样做一通，他要被憋疯，被那份日益加重的愧疚憋疯！是的，日益加重，过得越好，愧疚越浓！
    “东哥，烟花那边妥了”
    陈桥水一把抹掉汗珠，有些疲惫，更多的是兴奋，他也想见识见识一百万的烟花冲上天是什么场面。就在上周，他亲自联系了外省的烟花厂家，这种大单砸过来，厂家无比重视，七八辆大货车满载烟花道具，二十几个老师傅连夜赶工，硬是花了四天才把所有的环节弄清楚，天天祈求别下雨。开玩笑，人家花这么多钱，可不是打火机一点就完事的，全部电子点火，升空的先后顺序，图样款式，样样得讲究。
    不单这些，道上的朋友听说赵东老婆生前喜欢烟花，虽然弄不了赵东这种，可也是大车小车拖来，墓园边上，光是一箱箱的散装烟花就堆得跟山一样，吉祥不得不安排十几个靠谱的兄弟守在旁边，要是哪家小孩一个火星窜过来，那可不得了！
    雯雯凑过来
    “我给姐姐订做的那些衣服到了，刚让他们搬上去”
    这些天如此大动静雯雯早知道了，刚听说那天就直接请假，逮着陈家兄弟和吴俊问个没完，越问越感动，这不就是小说里面的情节吗？遇上不说，男主还跟自己有那层关系。以前对赵东，一开始只想着无聊消遣，顺带赚点外快，后来越深入接触越觉得这男的有本事，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谁不希望心上人是脚踏五彩祥云，无所不能的主！这把更不行了，不单有本事，还痴情，念旧！
    赵东看着雯雯晒红的脸，心情复杂
    “有心了，你的眼光好，挑的衣服她肯定喜欢”
    雯雯娇羞低头，是真害羞，之前两人情欲间的挑逗，做戏成分居多。但现在，她是真爱上了眼前这个身材样貌都普通的男人！
    傍晚六点，吉时已到，满山遍野全是围观的人群，大师带着几个弟子围住气派的坟冢一番操作，赵东听从指点不停上香跪拜，两个儿子还是没能接来，很多程序只能是他来代劳。
    一通法事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重头戏来了，对讲机里一声令下，第一颗烟花照亮夜空，整个山村立马沸腾。别说山里人，很多市里来的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般唯美震撼！
    赵东手抚墓碑，嘴角颤抖，烟花的响声太大，没人听见他小声说了什么，盯着夜空里烟花炸响
    “拿酒来！”
    一声大喝，陈桥水递上酒瓶，赵东直接倒进土碗，五十三度的烈酒，洒在坟头一碗，随即再干一碗，接连三碗下肚，赵东眼眶泛红，一把拍在墓碑上
    “下辈子，晚点遇到我！”
    知晓内情的几兄弟扭头不忍再看，雯雯在一旁手掌紧捂嘴唇，眼泪直往下掉。
    过了许久，烟花还在继续，一百万的主菜过后，道上朋友送来的，挨个登场！赵东端起酒，遇人就是一碗，酒干下肚再补上一句
    “她以前就喜欢看这个”
    “她以前就喜欢看这个”
    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赵东很奇怪，今天晚上的酒喝不醉，手脚不听使唤，但思维如此清晰！
    接近凌晨，人将散尽，只有几个贪杯的还在大声吆喝。赵东拉过陈桥宁
    “去车上把行李箱拿来”
    还有东西？
    拉起行李箱，赵东走在前面，陈家兄弟和吴俊吉祥还有雯雯跟在身后，小弟们散在墓园外。不让任何人搭手，赵东打开行李箱，不在意身旁是否有人，手脚笨拙开始脱衣服，随后拿出箱子里的衣服又给自己套上。
    几兄弟看清楚了，那是新郎服，果然，箱子里还有婚纱，吴俊语带哭腔想上前帮忙
    “东哥......”
    赵东抬手制止，几兄弟再也忍不住，扭头哭成一团，吉祥长长吁气，狠狠掐灭手中烟头。事前没人知道赵东做了这些准备，他是想补上当年没条件举办的那场婚礼！他想亡妻能跟前段时间的王琴一样，聚光灯下盛装含泪说出那一句我愿意！
    酒意上头，赵东理了许久也没能把领带捋顺，嘿嘿一笑
    “我这样子你不会介意吧？对，你肯定不会，我再狼狈的卵样你都见过”
    拿起婚纱，平铺在墓碑前
    “以前没条件，路过婚纱店都要加快脚步走，生怕你说进去试试。怪我，要是那时候让你试了，今天我也知道该买啥子款式，将就点，嘿嘿！”
    赵东自顾自话，行李箱底层还有一个盒子
    “戒指也一样，不晓得你喜不喜欢，当年地摊上十块钱买的那个还被我弄丢了”
    自己戴上男戒，掏出一枚钻石有小拇指头大小的女戒，又摘下脖子上的银色颈链，将女戒串上去，挂在胸前。
    “老二，你过来”
    “东哥....”
    陈桥宁抹掉眼泪
    “今天便宜你，客串下主持人，罗方婚礼上那个，会么？”
    “会，会”
    陈桥宁哽咽，站在坟冢前，几下深呼吸
    “赵东，你是否愿意取，取，取......”
    陈桥宁再度泪如泉涌，语不成声
    “我愿意”
    语气呢喃
    “我愿意......”
    点燃婚纱
    “别问了，我相信她会愿意！”
    “对，她会，她会......”
    赵东嘴里反复嘀咕着这句话，埋下头去，这些天自始至终强撑着没流一滴眼泪，此刻山洪暴发，赵东一把抱住墓碑痛哭流涕，声音悲拗！雯雯心如刀绞，很想扑上去抱住这个强大又柔弱的男人，温暖他，治愈他......思虑再三还是止住迈出的步子
    哭得许久，累了，赵东渐渐睡去，嘴里小声吟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回，来时莫徘徊......”
    几兄弟知道，这是他们嫂子生前最喜欢的一首歌，以前去不起ktv，但嫂子只要喝多，这首歌必唱，不分场合！只是现下听来，无比凄凉，问君此去几时回？问君此去几时回？
    几人合力也没能搬动赵东，那双手死死窟住墓碑就是不放，没办法只能把赵东老爹请来，老爷子拄着拐杖静静的看着儿子良久
    “给他拿条毯子，留几个人守在这里”
    说完转身离开，自己儿子什么脾性他知道，所以这次弄出这么大动静，家族里不少长者都来找过他，说老六太张扬，会让人说闲话，老人家听完只是笑笑，没有阻止赵东。他知道，这是儿子心里最大的痛，这样做是他唯一能给亡妻交代的方式！
    烟花绚烂远去，山野重归寂寥，只留赵东低吟浅唱，还有无尽遗憾！勿怪歌词中假如年少有为的痴愿，一句年少无为，多少挚爱嫁作他人妇，多少山盟海誓沦为故人心上过。世间多少曲唱不尽世间多少幽怨，相比之下赵东是幸运的，须知能遇见已是不容易，有过那一段无悔更是难得。
    无奈，经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虽非千里孤坟，终究是无处话凄凉！
    （各位看官，“为爱发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