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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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这不是赶巧嘛。”莺歌轻手轻脚出去,见燕歌还冷着脸守在门口,推推她道,“你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江解元,我总觉得这事有诈,偏殿下信他。”燕歌道,“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怎么向皇贵妃娘娘交代呀。” “你怎么一根筋,殿下恼你也不单是江解元的事,你别每日里拿着娘娘和陛下压殿下,殿下难道不比你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莺歌奇道,“殿下识人的本事难道你不知道?那细作连娘娘都没瞧出来,结果落在殿下手里了,真不知道你急什么。” 燕歌责怪地瞪了她一眼,“方才殿下是让你给江解元送东西是吧?你倒好,这也瞒着我。” 莺歌嘻嘻哈哈地和她赔罪,二人渐渐走远了。 沈舟一时走神,无意中将话本撕了个口子,他懒得看了,随手抛到一边,既知道这丫鬟有古怪,还要抬了做姨娘,可见是上了心的人。 三日之后,新的乡试榜单被贴了出来,四地的主考也不是傻子,扬州要是因为舞弊让名次有大幅度的改动,就坐实了乡试不公正,天下主考都有可能被质疑。 故而新榜与旧版几乎一般无二,只是剔除了那四个盐商家的子弟,又在末尾补录了四个新人,小江解元依旧高居榜首。 牢里那些□□的书生也给放了,鼓动人心的岑先生打了板子送回去,剩下俩主考在扬州府大牢的雅间里吃牢饭等今上判决。 风雨欲来的架势忽然就不见了,城中满是欢欣鼓舞的氛围。 “约莫程大人这条命是保不住了,卢大人还有条生路。”林如海道,他也被请去鹿鸣宴上给新科举子讲话,故而就捎了江陵一程。 江陵心不在焉道,“嗯,这时节砍了也不怕伤人和,再晚就过年了。” 林如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在想什么?心神恍惚的,上回赴宴有阴影了?放心,这回给你挡着,不叫人灌你。” “嘶……”江陵舔舔红肿的牙龈,“没,上火了。” 拼着一条性命也得把小殿下送的鱼干吃了,命是保住了,就是上火了,一碗碗灌凉茶都没有用,舌头底下还发了老大一个溃疡。 “眼看着要入冬,你上火了?”林如海想到昨日徐阁老关于江师弟婚姻状况的讨论,意味深长地道,“到你这个年纪,也是该寻两个人消消火了。” 作为一个资产阶级出身的公子,林大人对于这种事完全没有心理负担,还劝诫道,“家里就成,别去外头,不干净。” “我哪儿都不去。”江陵少有的急了,“你俩别成天没事儿干盯着我这事儿了。我辣的吃多了上火,是被辣的。” 又不是盯裆猫。 林如海道,“你当我乐意盯着?色字头上一把刀,可不是怕你走歪路么。” 江陵无奈道,“不会,我得说多少遍,她们都没我长得好看,我色个什么劲啊。” 话说到一半,扬州府到了,知府大人亲自迎进去的,江陵笑道,“又和世伯见面了,多日不见,世伯愈发从容风雅了。” 扬州知府乐呵呵地仿佛江陵是他亲儿子,“贤侄倒是瘦了些许,可得好生保养,会试还得耗费大精力,别熬垮了自己。” 已经有几个举子在设宴的厅中等候,见了江陵倒是无甚好感,只是在林大人和知府大人面前露脸的机会难得,需得好生表现一番。 江陵借着众人围拢的功夫便到外头躲清净了,也不知沈舟今日会不会来。 梅鑫延蹑手蹑脚从回廊里转出来走到他背后,正要拍他肩膀,江陵骤然转身,“这位兄台,有事?” 本来想要吓人的梅鑫延反而被他吓了一跳,捂着心口道,“你吓着我了,我心里这小鹿乱撞的。” 江陵失笑,“原来是梅公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你背后?”梅鑫延问道,猴似的围着他左右转悠,“你就告诉我呗,咱俩也算是朋友,别小气啊。” 江陵但笑不语,惊喜地发现沈舟和梅庚新并肩朝着这边走过来,梅庚新老远就瞪梅鑫延,这傻儿子却毫无知觉,还在追问江陵。 “你别吵了。”江陵目光黏在沈舟身上,“我的小鹿也开始撞了。” 沈舟神情淡漠地扫了这边一眼,又转头去和梅庚新说话了,梅庚新先是怔住,随后很是认真地点点头。 梅鑫延扯着江陵不让走,“你又没被人吓着,有什么好小鹿乱撞的。” “你不懂。”江陵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抚平褶皱,预备朝小殿下露出个骚气的笑容,谁知他刚刚微微眯起桃花眼,沈舟就转身往回走了。 独留下梅庚新快步走过来,兜头朝着梅鑫延抽了一下,低声骂道,“你是不是瞎了?没瞧见殿下啊?不知道去行礼啊?我养你个瘪犊子有什么用?” 看着沈舟头也不回的背影,江陵心里的小鹿没踩住刹车,撞死了。 小殿下还在生气,诶,自作孽不可活,让你嘴欠。 作者有话要说: 认真地说,殿下吃醋了。 叫你抬姨娘呀,活该呐江先生。 诶,我尽量周末多存点稿,就不用每天半夜更新字数还挺少了_(:3」∠)_ 没写到大剧情,我也很着急,但是真的好困_(:3」∠)_谢谢昨天评论的心肝儿,谢谢你们愿意支持我q-q 下章出宗~江陵要出个仙招了第22章 待得鹿鸣宴结束,沈舟也没露面,江陵略有失望,已是临近傍晚,他照样蹭着林如海的车回去,同林如海道,“我出宗之意已决,到时候还请师兄多帮忙。” 林如海沉吟道,“这有何难,单你那位知府世伯就够了。只是你可想好了?现今看着不觉得,但是日后难免有被人攻讦的把柄。” 江陵懒洋洋地一笑,“山人自有妙计,只怕到时候他们得求着我出宗。” 翌日一早,江宅就迎来了同宗的那些叔伯兄弟,江陵这次都请进来了,住在隔壁的伯祖父露出歉意的神情,“实在是十万火急,贤侄切莫怪罪我们。” 近几日不知怎的,疯传丰家当年犯的乃是欺君之罪,女眷都是要充入教坊当官伎的, 江家收留了丰家这等犯官的后人,官府要翻旧账追究江家的罪过,更兼有私藏丰家财产之事,江家老太太虽已经逝世,但罪名还是在的,一个闹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后果。 族里人哪里还忍得下,尤其是四伯祖父,他本就厌恶江陵至极,索性撺掇了几位年长的族老,几次三番上了族长府上劝说,要把江陵这支清出宗族。 江陵端坐在上首,并不让位给这些老东西,捧着茶笑道,“诸位这是怎么了?声势浩大的。” “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那犯了事的外祖家,如何能使得江家到了这个地步。”四伯祖父充分发挥了他的老当益壮,毕竟是一把年纪还能去青楼的人。 “奇怪了,太太不是说我亲娘是她陪嫁的丫鬟么?”江陵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水,“那日莫氏还说贾家才是我外祖,怎么几日功夫荣国府就犯事了?” 四伯祖父冷哼道,“你倒是会撇清,她是嫡母,现在说的外祖是丰家。他们自己犯了欺君之罪,还要来连累我们。” 江陵道,“当日欺君之罪,也没见太上皇灭了丰家全族,四伯祖父未免多虑了,太上皇英明神武,如何会牵连江家。” “你嘴皮一碰倒是随意,是巴不得拉上我们陪葬?是没灭了丰家,可你瞧瞧现在丰家有一个活人没有?”四伯祖父道,另几位上门的也是频频点头。 “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太了。”江陵道,“既牵扯到老太太的事,她得在场,毕竟那些个东西都是她拿去了。” 老迈的族长低垂着头不语,半晌吐出一句道,“既已经知道太上皇有抄家的手令,就不该窝藏了丰家的东西,这事是你家老太太做错了。” 江陵嘴里的溃疡还没好,舔一下生疼,他摇头道,“上回族长提到丰家还是老泪纵横,满是怀念,可见,人心易变。” 他也不请人坐下,也不上茶,让几个年迈的老头傻站着等江贾氏。 江宅的下人压根没出去,看着江陵喝完一盏茶,就掐着点上来禀报说没有找到江贾氏婆媳。 江陵一摊手,“这就不好办了,太太和莫氏应该是回徽州了。” 四伯祖父急道,“别是你们串通好的吧?她不就在莫氏娘家住着。” 江陵朝顺子道,“听见没有?去莫家寻。” 老头子们实在是站不住了,纷纷被家中年轻人扶着坐下,四伯祖父带了个孙子撑场面,一瞧就是亲生的,“你有没有礼数?一点没家教,还不快叫人倒茶来。” “如今咱们还是一个祖宗,我没家教便是你没有,不必太得意。”江陵道,“要我说,单我一个出宗也就罢了,我大哥可是实打实的嫡子,又有贾家这样的外祖,可不是你们能开罪得起的。” 隔壁伯祖父叹道,“这话也不用骗咱们,要是有贾家能依靠,缘何回了我们江家的老家徽州,而不是上京城?说起来倒是那里的几房对他们照顾颇多。” 莫家离江宅还算近,江陵喝完第二盏凉茶也就到了,慎言借着倒水的机会,轻声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只等少爷摔杯子了。” 江陵不动声色地命他下去,四伯祖父怒道,“那小子,赶紧的给我上杯茶,渴了。” 慎言只当没听见,麻利地退出了厅堂,将他的怒吼抛在脑后。 江陵笑眯眯道,“家道艰难,茶水供应不起。一杯茶,一两银子。” 江贾氏婆媳匆匆而来,还有着莫氏娘家两个弟弟帮着撑腰,一时间江陵面前站满了人,厅中光线都暗淡了几分。 江贾氏路上便听顺子说,江家要把他们这支逐出去,她本就是直脾气之人,喜怒皆形于色,见四伯祖父派头摆的比族长还大,不等站稳就刻薄道,“哟,您这又是打哪个窑子来?我竟不知道我们家孩子做什么了,以致于要喊打喊杀的开祠堂出宗。” 哪怕他们要赶出去的是江陵,江贾氏也不能叫他们如愿,她的儿子是不成了,还指望这用宗族孝道压着江陵服侍她后半辈子,如何能让他出宗。 只要日后江陵当了官,她就是正经的诰命,到那时候风风光光回了贾府,而贾母的心肝儿宝贝已然在九泉之下了,何等快意,何等畅快。 谁要是敢打破她这个美梦,她就敢和谁拼命。 “侄媳妇这话说错了,不是孩子做错了,却是你婆婆和你错了。”四伯祖父一指江陵,“第一错在收留犯妇,生下这等忤逆不孝的,第二错在贪图金银,收了丰家偷偷送出来的东西。我江家何等清雅的人家,断断容不下你们。” 江贾氏朝着他面门啐了一口,“你江家清雅?徽州发迹的人家,赚了几两银子就自诩大户人家,别说出去笑掉人大牙了。” 四伯祖父一抹脸,颤颤巍巍指着江贾氏道,“泼妇!我活了一把年纪竟没有见过你这等泼妇,真真是世上少有。” 江陵笑着打断他道,“那是你见识少,不能说没有。瞧着太太的意思是不愿意出宗的,我当然是听太太的。” 江贾氏见着他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下嘴角,摆出嫡母架势,“我是这么教你的?长辈站着你坐着?” “大约是这么教的吧,多年未见,我也不太记得清楚太太教导了。”江陵道,“可惜大哥尚在老家,不然他肯定记得清。四伯祖父,太太是国公府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你和她争是没有用的,要是逼得荣国府插手,可就没意思了,” 莫氏见他数次将太太娘家拉进来,心知他是在激将江家人,奈何这还是头一次江陵肯认这个外祖,忙添油加醋想要敲定,“小叔子说得有道理,太太进门多年,恪守妇道,操持家业,如今老爷没了,你们就来糟践孤儿寡母,难不成真以为我们没人不成?” 江陵这就要拿着荣国府压江家,加之江贾氏话实在说得难听,原先中立的族老也不满起来,“既然你们心心念念外祖富贵,还不早早离了江家去?且等着看你们荣华富贵!江家不沾一分一毫!” 眼见他们咄咄逼人,话赶话的,最后成了江贾氏婆媳和人在理论争吵。江陵微微一笑,将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碎瓷声惊醒了沉迷口舌之争的众人,江陵道,“神也是你们,鬼也是你们,我还真不稀罕江家。老不能抚幼,幼不能敬老,何苦留在这扬州留人笑柄,还是回徽州做杂货郎去。” 族长亦忍不住了,拐杖用力锄地,“黄口小儿!无知妇孺!我江家不留你们!拿纸笔来,我亲自写了这出宗文书。” “谁敢!我是江家明媒正娶进来的媳妇,我儿子是正经江姓的子弟,你们不过几条风言风语就要逐我们?”江贾氏只恨自己这次因为儿子不乐意就没有硬要他来,不然此刻需要她们两个妇孺在这里和人理论,“大不了打官司!” 四伯祖父眼珠一转,“侄媳妇你可以留下,但是这个孽障不行,还有,丰家的东西得统统交出来。” 外头忽然嘈杂起来,慎言奔进来道,“少爷,着火了!他们!是他们的人!” 他被烟熏得满脸的黑灰,气喘如牛,恶狠狠地瞪着这群不请自来的人,“你们要逼走少爷也就罢了,竟还做出这等杀人放火的勾当来。” 满座皆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族长几乎确认了是四伯祖父做的,痛心疾首道,“你这个也太过了。” 四伯祖父脑子一热,“就是烧死这个小孽障也是活该!” 江陵几乎要抚掌大笑,就喜欢你这猪一样的配合。不出半日,江解元嫡母带着宗族威逼他这个庶子出宗,威逼不成竟放火烧屋的新闻就已头条之势席卷扬州,实在是猖狂,实在是暴虐。 江宅被烧去一半,扬州知府亲自前来探望,还带了些礼物,江陵眼圈红红的(刚刚热水熏的),精神有些萎靡,见了他便苦笑到,“叫世伯看笑话了,我竟不知他们如此恨我。” 扬州知府道,“你还小,这世上口蜜腹剑的人多得是。我也听林大人说了,万万没想到你竟受过这么多苦,我和林大人也商议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出宗算了,日后你必有一番自己的天地,让他们好生后悔去。” 林如海在知道火灾事件之后,就委婉地表明了,希望扬州知府可以劝劝江陵,不要再留恋那个没有亲情的家族,还是命要紧。 扬州知府出身寒门,宗族概念不大强,看江陵好似还挺难过的,脱口而出道,“得想想你自己的小命,今日放火,明日杀人,你图什么?” 江陵叹了口气,一揖到底,“劳烦世伯苦口相劝,那便出宗。” 这件事由得扬州知府亲自督办,文书出具之后,衙门存底,江陵就不再是江家户口本上的人了,算单独一个户籍。 扬州城中正是喜气洋洋的时候,骤然出了这样嫡母不慈的案子,着实让人心疼小江解元,更有扬州将军为江陵花大力气作保证,“小江解元人品没话说,只是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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