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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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阳顶天一点一点细数他们二人相似的地方,起初成昆尚且含笑以对,听到后面却逐渐笑不出来了:经他这么一说,他成昆与陶孟竹确实是有很多相似点,确切地说,阳顶天口中所形容的、与之相似的更像是幼时的成昆,而并非他这个已经历尽沧桑的老鬼。哈!单纯什么的,他已经抛弃许久了!嘴角原本的笑意越来越僵硬,说不清浮现在心中的感觉是什么。成昆皱起眉,再没了之前的兴味,只能做出浑不在意的样子草草敷衍过去这个话题,心中却再度浮现出了之前那个问题:——阳顶天真正喜欢的,究竟是他记忆中那个“成昆”,还是他这个如今除了皮相年轻,骨子里已经开始腐朽了的老鬼?就因为这个疑问,他甚至不敢去确定阳顶天究竟有没有前世的记忆。这件事始终是成昆心中的一根刺,拔不出抹不去,不碰触的时候还可以当作不知道,一旦碰触到了,就会觉得难受之极。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成昆看着枕边呼吸匀畅的阳少教主,压低声音悄悄的问:“喂,阳顶天,你到底是前世的我认识的那一个,还是全新的阳顶天?”可惜熟睡的人根本听不见,兀自好梦正酣,成昆自嘲的笑笑,翻个身闭上眼:罢了!不管哪个“阳顶天”都是他,就算他喜欢的是过去的那个单纯的自己,难道他还不能将自己变回那样吗?这个世界上,唯有阳顶天是真心在乎“成昆”这个人,也唯有他是他绝对不能放手的存在,就算为此敛起一身阴险与狠毒,从此学着纯良待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成昆伸手抚摸着领口中的佛珠,它的存在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可以随时提醒着他不能逾钜了那条危险的线。至于上辈子种种,就让他一个人封存在记忆当中好了。那个人的灰心与绝望,他这辈子绝对不要再看见,绝不!……在济宁呆了三天 ,两人就如之前所打算的,上路去往光明顶所在的方向了。这一世成昆还没上过光明顶,虽然是熟门熟路,还要装作一切都很新奇的模样,结果连着赶了许久的路,到了目的地,他的脸都快僵掉了,急忙借口旅途劳顿钻入房间,一面松了口气一面揉着脸,就差没打个呵欠以示无聊。不出意外的,他们两个人落脚之处还是阳顶天的那个独居的院子,不同的是过去的他每次前来住的都是客房,这次却是堂而皇之的占据了主卧。他们并不担心彼此的关系暴露在外,在这一点上,阳顶天显然不是个懂得掩饰为何物的男子,巧的很,成昆同样也是。于是一夜之间,少教主带了个男人上光明顶,还将之“金屋藏娇”的消息不胫而走,飞速成了整个光明顶上无聊人士最大的谈资。第二天一早,就在阳顶天例行前去拜见义父、现任明教教主衣正风的时候,门口不出意外的来了访客。成昆一副主人样子的将对方迎入门,不着痕迹的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心中始终是抱着戒备的,上辈子他跟明教中人相处的极差,前半辈子因为是外来者,又是“教主”与“教主夫人”之间的一根刺,尽管阳顶天始终对他以礼相待,他也能感觉得到明教中人对他的排斥与厌恶;后半辈子则是他致力于覆灭明教,彼此已成仇敌不死不休,更是相看两厌。再加上他将所有悲剧都迁怒于明教本身,本能的便认为自己在光明顶上,恐怕会有一段不太好过的日子,所以全神戒备,打算将所有“来犯之敌”尽数扼杀。可惜在这一点上,成昆算是彻底想错了。明教中人并不像正道那些人看重伦理之类的事情,他们此次前来,大半都只是抱着来看看成昆是何许人的打算,并没透露出恶意。成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特地摆出的主人模样算是一拳打空了。相反,那几个人倒是颇为欣赏成昆不畏缩的淡定神态,试探了几句后就与他相谈甚欢了。这倒是大出成昆意料之外,他一直以为衣正风在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后一定会阻拦——上辈子阳顶天跟陶彩衣之间的婚事,若说衣正风没在后面推波助澜成昆一百个不相信,所以他始终认为,将来他若是打算和阳顶天在一起,衣正风甚至整个明教都会是极大的阻碍。谁知道今天看来,似乎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世人都说明教中人惯于率性而为,现在看来,倒真有那么点意思。送走了那些人,成昆倚在门前歪着头思索:这些人究竟是先头探路小卒,还是单纯出于本身的好奇来的?若是他们的态度能够代表整个人明教……第76章 红颜薄命惟嗟叹接下来两天的事情发展证实了成昆之前所想,明教中那些个有地位又闲极无聊的大多都跑来看了看他,谈上几句就走,竟没有一个拿了那陈腔滥调的伦理道德来说教,甚至连个异样的眼神都没有。这辈子与上辈子截然相反的待遇让他隐隐有种一拳落空的异样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惋惜,这般失落的心理让他一时间很有些啼笑皆非。但是除此之外,松了口气的感觉也是有的,甚至占了大多数。虽然成昆不怯战,但是麻烦这种事情,少一点总比多一点要好得多。而阳顶天这几日,因为之前许久没回光明顶,积累下了许多事情要去处理,故而能够回来的时间很少。他眼光独到,提出来的意见又往往很有大局观,以至于现任教主很早就让他参与进了明教的决策层中,甚至常常会直接采纳他的建议,这般看重自然让他忙碌的时间大为增加。成昆也不将之前发生的事拿来烦他,每天晚上笑吟吟的恍若无事人一般,倒是让阳顶天暗暗松了口气。就这样两人在光明顶上平静无波的过了几日,到了第三天,平静的日子被一位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打断了。这天阳顶天正与衣正风讨论着明教一些发展的事宜,从在江湖上的发展一直讨论到日后驱逐元兵的韬略计谋,正聊的兴起,忽听门外进来一人禀报道:“教主,外面来了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自称是少教主的故人,特地前来求见少教主!”听到属下人所言,衣正风微愕的看向阳顶天,随即想到什么笑道:“顶天,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求见,很容易就让人想到风流债之类的事情。以阳顶天如今的年纪,寻常男子早就该成家立业了,但是他却迟迟没有成婚的打算,甚至连相好的女子都没有一个,如今有人找上门,是不是说明……阳顶天也正自奇怪,闻言摇摇头,向着那人道:“那妇人姓甚名谁?可有说其他什么?”那人道:“属下不知,那位妇人来此时神色憔悴,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就昏过去了。”若不是她晕倒之前提了阳顶天的名字,他们也不会草草将此事禀告上来。这下阳顶天更好奇了,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一紧,忙转身对衣正风道:“义父,我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谁。”衣正风点头道:“去罢!”见阳顶天站起身,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若真是你的……好好待人家,一个妇道人家独身带着孩子过来不容易,想必吃了不少苦。”因为义父突然冒出的话愕然片刻,阳顶天顿时啼笑皆非:“义父莫要胡言,那女子所抱婴孩与我绝对无关,或许是哪位故人之子也说不定。”衣正风见他说的肯定,心知义子的为人,他说没有就肯定没有关系了,顿时有些失望。他将阳顶天视如己出,自然是希望能够看到他开枝散叶的。可惜江湖人的婚姻大事不讲究那些个俗礼,一切都得他自己看得中才罢,于是只好摆摆手,示意他自行过去。阳顶天随着那前来通报的教众下了山,照他所说,那妇人因为忽然晕倒,加上怀中尚有婴孩,不宜搬动,便暂时被安置在了山下的五行旗之中锐金旗所居之处,一来可让她暂歇口气,二来也防止她此举有诈,对明教图谋不轨。阳顶天来的时候,锐金旗的掌旗使庄华明正领着大夫走出来,见到他后忙低头行礼。阳顶天摆了摆手,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屋里的人怎么样?”庄华明道:“那婴孩无恙,属下已让拙荆暂时帮忙看顾,至于那位夫人……”他说着看向身边的大夫,后者上前半步躬身道:“回少教主,屋中那位夫人来时受了重伤,外伤不显,内伤却是极重,而且她产后伤了身,长途跋涉又没好生将养,老朽怕是无力回天,只能以参片暂且吊着她的性命。您看……”这番话原是在他意料之中,阳顶天皱起眉,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道:“劳烦大夫。我现在可否进去看看?”见那大夫示意无碍后便推开房门,一撩衣摆走了进去。少教主亲自过来,庄华明自然不能轻易离开,便也跟着走了进去。他心中也在嘀咕,吃不准屋中之人的身份。伤重至此,按说不该有埋伏,但是看少教主的模样,似乎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阳顶天可不管他心中的弯弯绕绕,进门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一事,侧过头对庄华明吩咐道:“派人去山上我的庄园,请一位成昆少侠下山过来,就说我有要事要告知于他。”庄华明忙道:“知道了。”顿住脚步便转身向外走去。阳顶天则进门拐入内室,就看到床上躺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床边则站着个四十上下的女子,想必就是庄掌旗使的夫人了。庄夫人也是明教中人,见到阳顶天急忙行礼。阳顶天应了一声,走到床边低头一看,只见床上正躺着一人,那女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本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然而两鬓却已花白,面色憔悴,不见血色,双颊消瘦,薄唇干裂,显然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他神色一凝,心中叹息:这人不是六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杨夫人又是何人?此时的杨夫人较之过去除了极度憔悴之外,面庞并没有多大变化,六年的光阴并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是以阳顶天能够轻易认出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故人。看她此时如此狼狈的样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抱着怀中婴孩来到这万里之外的昆仑山的。见对方此时眼睫颤动,呼吸急促,将醒未醒的样子,阳顶天弯下腰低声喊了她几声,就见杨夫人吃力的睁开眼,目光虽然浑浊却也透着清明,显然适才并未睡去。她盯着面前的男子看了半晌,嘴角微微扬起,勉强扯出一道笑意来,挣扎着便要起身。阳顶天急忙道:“杨夫人稍安勿躁,您身体差得很,躺着说就好。”杨夫人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状况,并未坚持,看着阳顶天的目光带着渴求:“阳……少教主,妾身有礼了……冒昧打扰,还请、还请勿见怪。”阳顶天道:“夫人客气了,您是小昆的师父,自然也是我阳顶天的长辈,不知究竟是何人伤了你,竟让你……”杨夫人的目光中透着些许凄楚,吃力的道:“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阳少教主,有件事……妾身冒昧……想请您相助……”“可是需要我派人通知杨兴锋前辈?”阳顶天道。岂料杨夫人却摇了摇头:“不要……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什么都不要说,就、就当我从来没出现过。”她说着急急地喘了几口气,目光望向床边庄夫人怀中抱着的婴孩,“我、我想……请求你的是,收留那个孩子……不要告诉他……他的身世,就当他从、从没有过我……这样的母亲。”阳顶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孩子分明才刚刚出生不久,身上胎毛很浅,脸上的皮肤也才长开而已,他有些诧异,道:“夫人这是何意?这孩子的父亲……”杨夫人却根本没听到他的问话一般,兀自喃喃道:“对,不要告诉他他的身世,我……宁可他只是个寻常婴孩,一辈子活、活的潇洒自在。”她说着精神忽然便好了起来也似,猛地坐起身,一把扣住阳顶天的手腕,一句一顿道:“阳少教主,这孩子……杨逍,他叫杨逍……就交给你了!请你务必看在我与小昆师徒一场的情分上,帮我照料于他,九泉之下,妾身感激不尽,定会为你祈福,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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