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劫数

    百花谷。云阳书院。
    “啪！”
    爆响声起。
    一声大吼随之而至：“杜归，你给我起来！”
    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终于睁开惺忪的双眼。
    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一脸错愕又极不情愿的站了起来。
    看着杜归懒洋洋的样子，少年面前的老者又禁不住火从心起。
    “杜归，我们昨天刚刚学习的百花心法，你背来听听。”
    少年看了看面前的老者，嘴角抽动了几下，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出声。
    “啪！”
    又是一记声响。
    却是老者指尖微动，以念力驱动一片花瓣，径直打在杜归脸上，顿时现出一片血红。
    受了一击，杜归这才看清周围环境。
    三丈之外，一树梨花开。
    粉白的梨花开满枝丫，偶有几瓣飘然落下。
    梨花树下，整齐摆放着十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都坐着一位少年。
    此刻，他们全部回过头来，目光停留在杜归身上。
    并且分别表现出不一样的表情：
    同情，喜悦，狡黠，幸灾乐祸……
    只是在老者听到异常，回头巡视时，又纷纷慌乱的端正坐好，以书掩面。
    就如地鼠一般。
    老者眼见杜归一声不吭，以为他使了性子，非要和自己对着干。
    要知道，在平时而言，这个少年可是人中翘楚，学霸级人物。
    别说上课睡觉了，就连迟到都从来没有过。
    许是有着些许“爱之深，责之切”的心思，老者才不由得怒从心起。
    然而，老者毕竟也是道行高深，功力深厚。
    情绪百转千回间，已经做了缓冲。
    有意放少年一马，但也要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个说法，不然威信何在。
    于是降低难度再次问出问题。
    “心法不会？那《九章》背来听听。”
    可不曾想，杜归仍旧一言不发，呆呆伫立在那里。
    老者哪里知道，此刻杜归的心里，另有一番风雨雷鸣。
    杜归不是不想回答。
    毕竟，他也不想挨打啊。
    可是，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脑海里始终空空如也，一片空白。
    就连这周遭的环境，对他而言都很陌生。
    就仿佛从另一个世界突然降临一般。
    他尝试着去回想、去理解、去认识。
    可任凭他如何努力，终是徒劳。
    面前的人、物、景，以及老者所说的每一句话，全部如同石入深海，没有半点回响。
    杜归微微张了张嘴唇，想做一番解释。
    可是话到嘴边，又变得七零八落。
    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口。
    旁边的同学开始悄悄着急起来，不停的朝杜归做着手势，打着暗号。
    试图能够给杜归一些提示。
    他们怎么能不着急？
    面前的老者可是号称“无情血”的苏晋老师。
    且不说他的功力深厚到何种境界，单就是他那强大的统治力，就让弟子们膜拜不已。
    由此，大家伙私下都称其为：“冷面菩萨。”
    可是任凭他们怎么着急，杜归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他的双眼迷离，如同堕入虚空。
    眼见杜归仍旧一言不发，苏晋老师一时有点上头。
    他不由得在心里大骂：“你个臭小子，在搞什么幺蛾子。
    不是看到你还有点天赋的份上，我早把你胳膊腿儿打断了。”
    心中骂着，脸上还不能表露的太明显。
    心中阴阳相冲，气息动荡，脸上尽然散开几分红晕。
    “罢了罢了。”苏晋老师只想尽快结束眼前这个尴尬的场景。
    但是作弊又不能太明显。
    “要不，你背一下《滕王阁序》？”
    ……
    “那《古从军行》呢？”
    ……
    苏晋老师一脸黑线。对眼前的这个弟子实在无话可说了。
    在今日之前，杜归都可谓天之骄子。
    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技能心法，都遥遥领先于众人。
    其聪慧程度，让百花谷主竹月大师也为之赞叹。
    竹月大师对苏晋老师也反复叮嘱，一定要多加栽培。
    言辞恳切，关爱溢于言表。
    隐隐有让杜归担当起以后百花谷复兴的重任。
    这些心思，苏晋老师怎能不知。
    外部动荡，魔族肆虐，百花谷已经处于颓势。
    当下正是用人之际。
    杜归可是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怎能不悉心教导？
    然而此刻的杜归，却不知哪根筋错了，
    竟然变得这般沉默。
    “两个黄鹂鸣翠柳。”
    苏晋老师不死心，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随即又哑然失笑。
    对于这个聪慧的孩子，他实在不想放弃。
    老师的使命让他总是怀揣信念，期待奇迹发生。
    尽管，更多时候只有失望。
    突然，杜归眼角一亮，神韵仿佛恢复几分。
    苏晋老师看在眼里，一抹喜色悄然掠过心头。
    杜归目光看向开得正盛的梨树，嘴巴张开，终于艰难的吐出了声音：
    “一树梨花压海棠？”
    ……
    “飞流直下三千尺？”
    “不及汪伦送我情？”
    “白日依山尽？”
    “寂寞沙洲冷？”
    ……
    此刻的苏晋老师，仿佛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风水轮流转。
    他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完全听不到其他同学用尽全力也憋不住的笑声。
    同学们也已看出异常，纷纷出言挑逗：
    “杜归，你还记得我们一起抓鸟蛋吗？”
    “杜归，昨天打得不过瘾，我们再来比试比试啊。”
    “杜归，你还记得你偷看别人洗澡的事儿吗？”
    “杜归，小雨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收到了吗？”
    同学们纷纷七嘴八舌的喊出声来。
    其中不乏一些不怀好意的挑逗。
    不经意间，好像又透露了一些小心思出来。
    众人皆哈哈大笑。
    人群中，唯有一个叫小雨的女孩子红了脸。
    然而，无论众人怎么呼喊，杜归的目光始终茫然。
    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混账！你给我出来。”
    苏晋老师终于忍耐不住，场面崩溃。
    突然气息迸发，身边梨花喷薄散去。
    一出手，已经反手扣住了杜归手腕。
    就要把他拉出座位时，突然不由得“咦”了一声。
    杜归的脉象如同深渊大海。
    波澜不惊。
    不对，应该是浑然不觉。
    死寂一般！
    此刻的杜归，根本就没有脉象！
    比起背书，这个情景更让苏晋老师诧异不已。
    怎么会？
    前一刻杜归还在生龙活虎的上课。
    自己不过是让大家伙自个儿背会儿书。
    转眼杜归就趴在了桌子上。
    然后起来就成了如此这般。
    看这少年并没有半分改变啊。
    课堂上也没有经历什么动荡，更谈不上任何伤害。
    怎么会这样？
    苏晋老师百思不得其解。
    扭头看向其他同学。
    众人看出老师的错愕，皆是摇头。
    “小雨，你有没有发现杜归怎么趴下的？”
    苏晋老师看向杜归一旁的小雨问道。
    “没有，老师。”小雨听到老师喊她，脸又是微微一红，继而低下头去。
    略微沉思了一下，又说道：
    “背书的时候，好像是看他抖了一下。
    嗯，好像是，当时也没有太在意。然后他就趴下了。
    不多时就被你发现了。”
    “抖了一下……”苏晋老师暗自沉思道。
    转而又问其他同学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众人再没有看出其他状况，均表示没有。
    苏晋老师重新看向杜归，沉思了一会儿，神色凝重道：
    “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