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应天夜话

    此时的应天可跟前几年模样大不相同，前几年的应天还在宵禁，一到晚上的时候，整个城市都是黑暗一片，大街上只有巡逻的兵士，看起来森严无比。
    虽然那个时候看起来整个城市多了几分威严，可是还终究缺少了几分烟火气，就好像一个大兵营一样。
    而自从朱标改变制度以后，在没有什么大事的时候就不宵禁了，晚上整个应天灯火通明，大街之上沿街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特别今天还是大军凯旋的日子，这些当兵打仗的，凯旋以后那是真的有钱，小商小贩们一个个都抻长了脖子，点头哈腰的迎接这些军爷……
    “磨剪子嘞，戗菜刀……”
    “箍桶哦………”
    “豆儿豆儿，不同味儿，五香豆，越吃越香越有味儿……”
    这夜晚的应天城，可谓是极尽繁华，和白天比起来一样不少，箍桶、棕棚、篦匠、修伞、补锅、补碗、磨剪子、卖五香蛋、卖糖粥藕，烤鸭的等等，每个商人都在卖力吆喝。
    磨剪子的，今天的摊位上也是围着一群大兵，腰间斑驳的战刀，也被抽了出来，这可没有吓唬老百姓的意思，只是想让人家帮他戗一下而已……
    “军爷，看来这次上战场，您可是没少立功，这刀子，还好是神机工业出的钢刀，否则就废了……”
    老汉干活卖力气，手中的家伙也是一下接着一下。
    “那是！”
    当兵的也是一脸骄傲，撇着大嘴说道，“咱这把刀子可是砍了七个脑袋，中间那个地方都砍崩口了！”
    老汉伸出了一只手，冲当兵的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军爷您是这个！就冲您杀了这么多蛮子，老头子今天这活儿白帮您干！”
    本来就是皆大欢喜的场面，谁知那当兵的脸色一正，义正言辞的说道，“那可不行，我们这群拿刀的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喜欢钱我们就自己上阵，杀敌得赏钱，你这一天也不容易，还得养家糊口，钱必须得要！”
    老人家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这岁数可不小了，无论是这大元的兵还是大明的兵，他都伺候过，毕竟这打完仗之后，都得修理刀子，可就是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主动不要钱，人家还不乐意……
    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泪光，“这可真是太平了，洪武皇爷治下，拿刀子的都讲理……”
    一把钢刀被收拾得板板正正，有些浑浊的刀锋之上，也重新绽放了寒光，当兵的极其满意的收刀入鞘，从怀里掏出了六个洪武通宝，扔在了老人家的摊子上扭头就走。
    老人家看了一眼崭新的洪武通宝，往前追了几步，“四个就够了，您给多了……”
    可是这人群之中，好多个穿军服的，又哪里能找到那个照顾他生意的军爷？
    而人群之中，确实有两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其中一个说道，“大哥，你这还真是治兵有方，那些个老粗，竟然让你弄得这么规矩……”
    朱标很满意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无比熟悉，也无比的安心。
    沐英有些腼腆的一笑，“还不是您教的好，当初去云南练兵，您给我的那几本书，当真是比金子都宝贵……”
    朱标笑而不语，这君君臣臣，自然是有规矩，为君者，不能什么都会，也不能什么都不会，你什么都会了，下面的臣子就没有用了，所有的功劳都是你的，他们干什么去？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会，那样就离亡国不远了，这件事情是一个十分微妙的度，需要仔细去琢磨。
    大街之上，熙熙攘攘，越来越多穿军服的人涌进城里，今天是凯旋日，他们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进城消费，但也不能都出来，也是要分批次的，每个人的时间也是有数，过了时辰没有回营，那可是要受重罚！
    其实这件事也从侧面上，表达了朱元璋对沐英的极度信任，否则一般人的兵，怎么可能让他夜晚入城？如果包藏祸心，那可如何是好？
    大街之上满是肉香，烤鸭烤兔，熏鸡酱鸭，那可是一样不缺，还有许多人在田里抓了很多青蛙田鼠，剥洗干净以后，放在炭火上烤，那味道简直是顶风香十里，不足为外人道也……
    “来，大哥，咱们在这里吃吧……”
    朱标指了指一个烤兔子的小摊，小摊之上站着一个风韵犹存的老板娘，顶着一对硕大白兔，一动一颤，简直就是波涛汹涌，几只肥兔，也在她的手中慢慢变得金黄酥脆，抹上香料以后，更是奶香扑鼻……
    旁边的笼子里更是什么颜色的兔子都有，但是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膘肥体壮，坐在那里好像一团肉……
    沐英自然是没啥可说的，上前就要买位置，可谁知旁边钻出来一个黑大汉，满脸络腮胡子，恶狠狠的扫了一眼食客，粗声粗气的说道，“不好意思！一会我们有群朋友想在这里吃烤兔！诸位能不能行个方便！”
    雪白的洪武龙钱，放在了每张桌子上，所有人也都看出这个黑大汉不好惹，那一身儿丝绸衣服一看就极其名贵，可是那胸口乌黑的长毛，再加上纵横的刀疤，也是有点让人望而生畏……
    “这不曹侯爷家那小子吗？”
    沐英看着他有点好笑，“当初在应天的时候，我可是没少揍他，谁知道现在他还出息了……”
    可是这话音刚落，曹炳也是笑呵呵的凑过来，谄媚的说道，“大少爷，沐爷，您二位请，想吃什么就吩咐，小的去买……”
    沐英有些痛苦的揉了揉额头，“当我没说，还是当年那副屌样子……”
    朱标笑骂一声，“去去去，多寻些好吃食来，要有荤有素，再弄点米酒，今天喝点清淡的！”
    曹炳拱了拱手，“您稍等啊……大少爷，俺这就去……”
    高大魁梧的身子倒是灵巧，三下两下钻出人群，就没了踪影，烤兔子摊上也坐满了黑衣大汉，一个个贼眉鼠眼，一看就很不好惹，周围的百姓也是有些不对劲儿……
    “两位爷~要几只兔子啊~”
    “我们这儿的兔子可都是鲜活的，现吃现宰，保证新鲜……”
    “吩咐一声，奴家这就给烤了……”
    老板娘也知道来了贵客，小心翼翼的上前娇声说道。
    朱标点了点头，比划了一下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不远处的笼子，“那就来两只大白兔吧……”
    老板娘神情一愣，脸上闪过了一丝红晕，有些怯懦的说道，“看爷说的~这两只大白兔要是烤了，奴的孩子们还不得饿肚子……”
    朱标光洁的额头上闪过了一丝黑线，沐英看在眼里，急忙上前解释，“笼子里那两只白的，那两只最肥，把那两只兔子烤了！”
    老板娘这才恍然大悟，红着脸去收拾兔子了。
    烤兔子基本上和曹炳一起回来，桌子上的东西满满当当，有荤有素，虽然朴实了一些，但却依然让人垂涎欲滴。
    朱标拿起酒杯，倒了一杯有些浑浊的米酒，“先恭喜大哥凯旋！”
    沐英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弯一下腰，极其恭敬的和朱标碰了一下酒杯，这才一饮而尽。
    这米酒倒是甜丝丝的，喝起来不醉人，可是架不住兄弟二人喝的太多，桌上的饭菜也是用了一大半，油光酥脆的烤兔子被啃得乱七八糟，颇有几分杯盘狼藉的意思。
    “啊！你这人怎么泼的脏水，都泼到我裙子上了！”
    少女特有的声音，钻进了朱标的耳朵，朱标晃了晃脑袋，口中喃喃的，“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