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清风满楼

    秦王殿下火急火燎的去了工部，领了两船的军火之后，又匆匆忙忙的去给三位道别，连夜就回了南沙群岛，沿途更是一点都没有停留，回到南沙的王府之中，直接闭门谢客，天天在家里种菜养生，日子倒是过得好不快活……
    而这个时候，朱标也终于开始对文官动了第一刀！
    皇宫大殿之中，汪广洋手拿奏章，“启禀陛下，臣弹劾礼部侍郎刘仲质！”
    这刘仲志可是一个实权人物，虽然是礼部的二把手，但却主管全国的教书育人，典章制度，制订了一套释奠礼仪，颁行天下，提倡尊孔，曾陪同皇帝一道祭孔庙，立学规十二条，颁行全国。又奉令颁发汉朝刘向的《说苑新序》，全国各个私塾公学均讲读。
    就这样一个儒学大家，平时严于律己到顶点的，居然被汪广洋弹劾？
    而且这两位还同属文官序列，如今的新朝文官本来就势微，所以他们才会倍加团结，一旦这朝堂上有一些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紧抱成团！
    这外边虽然已经是深秋，可是这大殿里边还真是温暖如春，可在这瞬间中，刘仲志只感觉一把钢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后边！冷飕飕的，让人心头发毛！
    强行挺直的身子，他是一个恪守君子之道的人，在他心中再大无外乎圣人，就算你是皇帝，也要遵圣贤之学，以圣贤之学治天下，否则的话就是无礼！
    而宝座之上的朱标，却笑呵呵的开口说道，“说来听听！”
    汪广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微臣遵旨，永乐元年秋七月，刘仲质朝堂上奏，曰新帝登基，当去圣庙祭奠圣人，加封圣人后裔，以安天下学子之心， 帝不准，刘仲质当晚与几个同年举子饮酒作，怒斥帝为草鞋皇帝，不懂圣人之言，不尊孔圣之道，以刀兵治天下，当为暴秦第二！”
    一群文官在下边纷纷叹气，这刘仲质平时就愿意愤世嫉俗，两口黄汤下肚，总是愿意说点什么写点什么，好在他一般情况下不喝，这些年他也算得上是官运亨通。
    可是这新皇登基以后，所有的事情好像都不一样了，以前老爷子在位的时候，对着天下读书人还有着三分礼遇，可是这新皇帝上位以来，办了新学，把国子监并入了一个叫应天大学的地方，而且应天大学的授课方式简直就是闻所未未闻！
    这是在干什么？这简直就是在绝天下文人的根，天下文人，不尊孔圣，那还了得？先贤之学都没有弄明白，就胡乱学习什么科学！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明这两代皇帝都不待见文官，武将那可是动则灭国之功，文官却只能老老实实的办自己的差事，想升官，那就要熬时间，那就要水磨功夫！能暴富谁想赚钱！？
    宝座之上的朱标笑了，眼神之中也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感觉，只是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诸位爱卿是不是以为朕不懂圣人之学？是不是以为我们朱家的皇帝都只会长枪大剑？都只会火枪大炮？”
    此话一出，这满朝文武都被吓破了胆子，闻官心里默默哀嚎，这位新皇帝可能马上就要动刀子了，武将心里则是委屈，在他们心中，这天下心眼子分十斗，朱家自己长了十一斗，他们反欠人家一斗，圣人之学是啥他们不知道，但是这脑子是什么他们还是明白的…
    “臣等不敢……”
    高台之上的朱标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今天咱们大家畅所欲言，汪广洋弹劾刘仲质，而这事情的起因却在朕的身上，他当初让朕去祭奠孔庙，朕没有去，他当时让朕加封孔圣的后人，朕也没有同意，所以他才会书生意气，大放厥词！”
    刘仲质已经颤颤巍巍的想跪在地上，因为他知道今天这件事情，无论因为什么，他这个大不敬之罪都是定下了！
    对皇帝大不敬，自己掉脑袋都是小事，搞不好那都是抄家灭族的横祸，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可是读书人，怎么可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当即勉强挺直腰杆，规规矩矩的站在了那里。
    宝座之上的朱标，看到这一幕，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冷笑，平静的说道，“朕当然遵从圣人，这要是算起来，朕也算个读书人，算是宋先生的徒弟，哈哈……”
    满朝文官一听这话，心中莫名一轻，看来这位新皇帝是要和他们文官服软了，心中也更是欢欣鼓舞，因为文官们也知道，武将可以打天下，但做不了天下，战场上的那一套拿到民间去不好用，他们对皇帝有用，皇帝自然就不能赶尽杀绝。
    但他们的兴奋之情还没有持续一瞬间，宝座之上的朱标就又说话了，“但是这遵从圣人，得看的是遵从于谁啊，是遵从于当年的往圣，还是遵从于他那些不肖后代！朕怎么记得咱们汉人的孔子正宗，是随赵宋南渡而去，为的就是保住咱们汉人的风骨和气节！”
    “当时神州倾颓之势已定，圣人后裔不顾艰难险阻，随着神器南渡而去，现在的圣人庙宇，却是一群忘记祖宗的人在看护！华夷之辨都没有学得清楚，圣人之学都让他们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群文官面面相觑，心中有些惊恐，在场的很多人也都是儒学大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皇帝明显就把这句话往其他的意思上带，他们能反驳吗？
    显然不能，而且这句话说的也不是那么很严谨，理解吗，主要是看人，皇帝这么理解，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而且这如今的圣人庙宇，里边好像还有一张降表，是当年的衍圣公给鞑子写的，写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先人的那点文墨，他们可是一点儿都没浪费…”
    朱标的声音有些阴沉，他在没当皇帝的时候就已经烦透了这个衍圣公，本来就想找机会整治，没想到今天却自己撞上门来了！
    这刘仲质竟然还让自己去祭奠孔圣，孔圣当然是好人，当然也很伟大，但绝不是要加封他那些软骨头的后代！
    满朝文官纷纷低下了脑袋，刘仲质也有点迷糊，这皇帝难道不需要用孔圣的名义来治天下读书人吗？他如此说，之后天下文人又如何自居？圣人门徒吗？还是皇家门徒？
    文官们感觉一场空前的灾难正在向他们脑袋袭来，他们也听出来这位永乐皇帝的意思了，他不想只动几个文官，他是想动文官的根！
    朱标笑了笑，手里拿起了一只狼毫大笔，挥毫泼墨写了一副对联。
    上联：昨降蛮金，今降蒙元，何足道哉。方明白：善劝进家有余庆。
    下联：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全都忘了。只记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横批：世修降表！
    墨迹斑斑的对联，血淋淋的展现在满朝文官的面前，只听见朱标平静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刘爱卿，你是朝廷命官，朕不能因为你发两句牢骚就治你的罪，但是允许你发牢骚，朕也要发一发牢骚，这副对联，就由你亲自上门，贴到了圣庙的门脸之上！你意下如何？！”
    刘仲质扑通一声瘫倒在地，茫然的抬头看着那一幅刚劲有力的对联，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楚。
    可是朱标却还没完，“朕会派锦衣卫亲自送你过去，用汉白玉把这副对联雕刻齐整，摆在那里，让天下人看一看，这圣人之学，被那些不肖后代扭曲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