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血肉磨盘(5)

    随着炮声响的那一刻，整个战场都仿佛静了下来，所有的人耳边都是嗡嗡作响，眼前一团团炸开的硕大火球，也都仿佛变成了黑白色！
    无数的战马受惊，无数的北元兵士被撕成碎片！山坳下方的小溪，里面的水都被炮弹蒸干了！只是奇怪的是，这炮弹的硝烟之中，竟然带着丝丝甜味！
    托古斯贴木儿双眸阴沉无比，他刚想用自家兵士的勇武敲打一下老和尚，没想到这打脸却来得这么快，五千女真人没有攻下来一个半山腰炮阵，还被炸的狼哭鬼嚎，甚至还跑回了一些！
    这些跑回来的女真人，托古斯贴木儿自然是不会怜悯，直接就是原地正法，一颗颗光溜溜的脑袋就被摆在了大军阵前，这大明朝廷没有把女真人当人看，这北元朝廷何尝不是？怎么说人家也是曾经的上帝之鞭，怎么可能看得起一群野人？
    姚广孝就这么静静的在旁边看着，阴仄仄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看了看天上的大雾以后，有些担心地凑到脱古思帖木儿的身旁，“大汗，大概三四个时辰以后就会刮风，这大风一起大雾可就没了！到时候如果再攻不破这防线，被其他几路国主的大军捷足先登……”
    姚广孝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托古斯贴木儿的心理却像明镜儿的一样，这北元朝廷和那几个汗国联盟，无非是权宜之计罢了，特别是那金帐汗国的脱脱迷失，直接放弃了攻打迪米特里大公，拉着十万大军就来到了这草原战场！
    为的是什么？
    为的无非就是先解决大明这个麻烦，等把蒸蒸日上的大明打残以后，其他的人还不是任由他们黄金家族宰割？
    但是托古斯贴木儿的心中却有一个野望，那就是重现祖先忽必烈的荣光，只要他在这场战争之中运筹帷幄操作好，然后尽力削弱其他几个汗国的实力，到时候不仅打残了大明，而且还会促进草原的统一！
    到时候这泱泱草原就都是他的了，再加上大明的努尔干都司，反攻中原指日可待！就算是不反攻中原，那最少也不是大明的嘴边肉了，可以和大明南北朝对峙，到时候大不了再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那永乐皇帝，两家来个秦晋之好，进可攻，退可守，岂不美哉？
    托古斯帖木儿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憧憬，“其他的几位国主，如果可以尽早攻破防线，那也没什么，草原人比的就是谁马快刀利，中原人那些弯弯绕，我们不懂！”
    姚广孝无奈的摇了摇头，但看到托古斯帖木儿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他心中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这老家伙自从开始打仗，基本上都没有派出什么主力，但那五千重甲步兵又是怎么回事儿？
    而此时的脱古思帖木儿，却把目光注意到了战场之上，只见山坳处跑回了一队丢盔卸甲的兵士，正是那五千重甲步兵，去的时候还是意气风发，回来的时候却丢盔卸甲！甚至有很多都身体残缺！
    可是诡异的是，他们竟然都在喘粗气，而且明显一个个上气不接下气的，眼神之中也透露着慌乱之色…
    姚广孝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五千重甲步兵都是一些空架子，只是穿了套铠甲而已，里边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心中不由暗道厉害，同时他心中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能当上皇帝的人就是不一般，他再厉害也无非是个谋士而已，但如果对上真正的帝王心思，他姚广孝还差得远，想到这里，脸色不由的有些难看…
    “不允许他们撤退！继续进攻！”
    脱古思帖木儿冷硬的声音慢慢响起，随着悠扬的牛角号，几千重甲步兵迟疑了一下之后，又直接返回了战场，在一声声炮击之中，彻底化为了炮灰！
    炮弹仿佛雨点一样砸到溪流之中，惨叫之声惊天动地，那铁甲就像是顽童手中的白纸，被揉搓成任意的模样，碎片四散飞射！
    坚硬的石头河床也被炸得坑坑洼洼，只不过是那石头上滑腻腻的血迹，却像是渗进了石头里面，估计以后就算是这小溪里有了水，也要冲刷很久才能露出石头本来的样子…
    脱古思帖木儿叹了口气，语气之中满是沉痛。
    “先生勿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用五千套旧铁甲，去消耗明军的火器，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穿那一身旧铁甲，寡人怕明军不上当，毕竟那炮弹珍贵，明军不会用那炮弹去打女真人奴隶的……”
    姚广孝点了点头，他忽然间发现这个草原人还是很合他胃口的，为了达成目的，不择一切手段，手段之中带着那么几分阴狠，但不可否认的是切实有效！
    而且这步棋还算是下得滴水不漏，用五千精兵正面进攻，报废了明军的雷场，又用五千女真人猛攻半山腰炮阵，如果成功了的话，这五千重甲步兵，无论是真是假，都够明军喝上一壶！
    如果像现在没有成功的话，这五千重甲步兵，也可以吸引明军的炮火，这一段防线能有多少炮弹？这一段儿防线又有多少火炮可打？等这五千重甲步兵死光以后，估计这明军就变成了强弩之末，火药就基本上用的差不多了！
    但这个时候，脱古思帖木儿手中还是泱泱三十万大军！只是死了五千女真奴隶，五千敢死精锐，五千老弱病残而已！他们人多，三十万大军不怕消耗，而且这女真奴隶还剩下好几万，但防线之上的明军可不一定能耗得起！
    姚广孝点了点头，“大汗英明，这个时候只需要把所有女真人赶上去，让他们去消耗明军就好了，明军这个时候也是骑虎难下，明知道咱们要干什么，却是没有丝毫办法……”
    脱古思贴木儿点了点头，从容的挥了挥手，军阵后方就立刻跑出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女真奴隶，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有一些还没有头皮，脑袋上坑坑洼洼的骇人至极！
    但是这都不耽误他们眼神中狼一样的凶光，和那彻骨的恐惧……
    这凶光自然是对大明的，但是这恐惧自然就是对身后北元铁骑的…
    “所有人都往前冲，活下来的就可以拥有草场牛羊，大汗已经承诺，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衣衫褴褛的女真人，听到这句话以后，麻木的眼神之中，这才多出了几分生机，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他们相信，只要人足够多，只要跑的足够，死的就一定不是他们！
    所以啊，这数万女真人就开始向明军的阵地蠕动，没错！就是蠕动！
    而防线之上的耿石经，也开始咬牙切齿，他当然能明白北元人的意思，无非就是用这些炮灰消耗他们的火器而已，但是没有办法，他们的人太少，冲上去肉搏不现实，用火器打的话，几场恶战下来，虽然还足够，但不足以屠杀这数万女真人！
    “娘的！这些鞑子真是难缠！”
    但是明知是阳谋，耿石经也是没办法，“告诉兄弟们打的准一点，放近了再打，一颗子弹最少要三条人命！等到大雾一散！咱们的援军就来了！”
    而此时此刻，山脚下已经扑上来一片黑影，离到近处一看，只见浓雾之中密密麻麻的身影，正像散落的蛆虫一样扭动，缓缓地向防线之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