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后路

    青玄与青莲身在莲花天，处于闭关修行之中。
    龙姬拖着古犼去了东海，孔宣游历洪荒未归。
    金鹏带着自己的弟子无支祁跑去了三教惯例进行的论道大会，天狐分身众多，各自修行。
    女青渡雷劫。
    相比于青丘一脉的各自行事，各大圣人教派也未曾闲着。
    天机越是混乱，各圣人便越是想从中推演出一角未来，气机混淆之下，混乱更甚。
    对于这模糊的天机，大能修士虽不知具体，却也从中嗅到了些许味道。
    能够让众圣人造就如此局面的事情，定然不会简单。
    连他们都能从中察觉到些许紧迫之意，来自于圣人的紧迫，必然事关重大。
    牵涉到圣人，那对于整个洪荒而言，就不会是小事。
    到底是机缘，还是劫难，他们更加看不清未来。
    如今的圣人亲传弟子之中，大罗者众多，甚至已然出现了不止一位踏入准圣境的存在，称得上真正的大神通之辈。
    毕竟，圣人门下亲传弟子论根脚来历，都非寻常，哪怕是截教圣人通天，其门下不管是随侍七仙，还是四大内门四大外门，根脚都不会差，又有大教无边气运加身，修行速度本就远胜其他人。
    到了当下，无一不是洪荒之中声名赫赫的强者，甚至不比一小部分先天神圣差上多少。
    他们对于天机微妙的变化也就愈发的敏感了，加上从自己老师身上察觉到的些许异样，都或多或少从中窥出了几分不对劲来。
    洪荒之中，并不太平，不如说洪荒从未有过绝对的平静。
    只是过往各大圣人教派维持着表面的宁静，彼此没有过直接的冲突，道友长道友短，终归讲究个人情世故，不会撕破了面皮，也难以爆发生死争端。
    但如今，少数有心人注意到了一点，世间的争端越发的多了起来，且渐渐变得更加的激烈。
    甚至于在这些争端的背后，隐隐可见到圣人大教弟子的影子。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西方教的弟子不再如过去那般，守着西方之地，而是行走于洪荒，进入了东方地界，由此引来了与截教的冲突。
    人、阐、截三教虽不似西方教那般，将整个西牛贺州都当做了自身的道场，但毫无疑问的一点是，三教弟子眼中，东方地界就是三教道统笼罩之地。
    三大教之外，各有无数支脉，无数的修行宗门，尽皆以玄门正统自居，自然排斥西方教的插足。
    相安无事，已经成为了过去。
    天机隔绝的虚无空间之中，准提道人与阐教的副教主燃灯道人相对而坐。
    “道友可思虑妥当了？”准提含笑问道。
    燃灯目光紧盯着准提，沉声道：“在那之前，道友能否告知贫道，如今你们传道入我东方，意欲何为？”
    “哦？道友在意的竟是此等小事吗？”
    “小事？道友说笑了，圣人之事，岂会有小事。”燃灯不动声色道。
    “我西方教既然注定要与三教的道友争渡一番，些许矛盾冲突不是很正常吗？在那三位道友眼中，我们可是旁门左道，非玄门正宗，本就道不同，有所争论自是难免。”
    “道友很没诚意，莫不是以为贫道好欺瞒？”
    准提笑了笑：“可道友至今也没表现出诚意来不是？”
    燃灯道人沉默，他如今已经基本确定了，此前准提与接引对他吐露的封神一事，当并非虚构。
    有过这方面的了解，再去看洪荒的天地大势，自会从中发现种种端倪，以各种蛛丝马迹来验证。
    “也罢，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们西方教也再多拿出几分诚意来，以让道友安心。”
    面对燃灯道人的沉默，准提却似全然不在意一般，开口道。
    燃灯道人皱了皱眉，未曾言语，他可不认为对方会平白无故地告诉他更多的内幕消息。
    “不过滋事重大，事关我西方教核心机密，非是信不过道友，道友终究还未曾给出答案，所以还请道友以神魂立大道誓言，今日所闻，再不传六耳。”
    燃灯道人心中一凝，竟然立誓，这是真打算告诉他什么核心机密？
    准提道人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应。
    燃灯道人犹豫了，他明白，接下来自己将要听到的东西，是自己一旦听了，就很可能无法回头的重要机密。
    “可以先与道友保证的一点是，这是一条可以兑现给道友承诺的道途。”准提道。
    燃灯目光微动，终是没有再犹豫，以自身大道之路立誓。
    准提点了点头，对于燃灯道人的选择颇为满意，却并不意外，当即也不再隐瞒，开口道：
    “此前已与道友说过，贫道与接引师兄欲领我们西方教弟子演化西方极乐净土，普度众生，而此中自有道友的证道之机。
    然封神一事，对我们的净土演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一旦无法让西牛贺州从封神一事之中脱身，这一条路也就断了，净土化作泡影，空幻一场。”
    对于这样的发展，准提是有些郁闷的，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们所有的前路计划。
    “虽说与天庭一争，看似确实是一个选择，当然，只是看似而已，这封神之事，对于我们几大教而已，绝不会有赢家，只有败多败少而已。”
    燃灯道人有些意外：“道友作为圣人，看好天庭？”
    准提呵呵一笑，目光略带深意地看着燃灯：“在道友心里，似乎依旧瞧不上天庭？也是，若非如此，哪有封神一事，不仅是道友，人、阐、截三教皆是如此吧？当然，我们也一样。”
    准提话语顿了顿，才继续道。
    “可那只是天庭本身而已，对于我等门人而已，天庭确实没有吸引力，但小觑天庭的影响力，却是我们所有人的错误，那，可是道祖的意志，你当真以为争得过？”
    燃灯道人再度沉默，他们似乎总是忽略了这一点，天庭，背后是道祖鸿钧，昊天，代表的是道祖的意志。
    “当然，该争的还是要争，只是在此之外，也得留有一条退路才是。况且既是劫难，自也有机缘造化在其中，就看各自有无本事把握到了。”
    燃灯道人神色微动：“道友的意思是，即便西牛贺州归入天庭，你们西方教依旧有演化净土的可能？你们寻出了别的道路来？”
    准提道人笑而不语，俨然便是默认了此事。
    燃灯道人心中无法平静了，也就是说，西方教哪怕此次封神大劫败了，依旧能够兑现此前给他的证道之机？
    “难道说，你们西方教弟子来东方传教，便是为了此事？”
    准提点了点头：“西牛贺州能够保住，自是最好，若是最后依旧归入天庭统御，我们自然要另作打算，说到底，我们的道建立在人道生灵的基础上，本身与天庭所要建立的秩序并非绝对的冲突，既然西牛贺州不再是我西方教的固有道场，天地之间，何处不能为我西方教之道场？渡尽苍生，净土立，大道成。”
    燃灯道人明白了，他不得不承认，西方教的两位圣人确实善于琢磨，适应天地大势的能力远超旁人。
    西牛贺州这完整的净土根基保不住，便选择顺势而为，以整个洪荒为净土演化的根基。
    相较于前者，自然难度更大，却绝不是一条死路。
    在西方二圣的眼中，这是后路，更难，却更广大的道途。
    若他们真有此准备，至少可以保证一点，西方教的路没有断，许诺给他的证道之机，依旧可以实现。
    在与天庭的直接冲突上让步，转移方向，天庭定然也不至于故意和两位圣人过不去，那么，这一条道是可行的。
    世间皆为道场，虽然不够纯粹与集中，但胜在整个洪荒的生灵数量，不知比那单单西牛贺州一洲多出凡几。
    而这样做的阻力，毫无疑问来自于人、阐、截三教，这是道统之争，与其他势力或许也会有冲突争端，但皆非不可避免的绝对冲突。
    过去西方教不敢想这样的，毕竟他们也不会愿意和三教正面冲突，保持相安无事的默契，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封神一事，让他们站在了必定对立的位置上，冲突已然不可避免。
    在这样的情形下，西方二圣索性便选择了这样的道路，反正有没有这么一茬都不会有区别。
    燃灯道人对于西方这两位圣人的评价更高了几分，这两个素来偏居一隅的圣人，不管是气魄还是能力，都被人小瞧了。
    天道六位圣人，女娲最为特殊，却偏偏地位最是稳固，不可撼动。
    而除此之外，三清的声名则是要胜过西方二圣许多，哪怕西方教一门双圣人，威势也不及三清。
    一来这二人成圣前便没有太多的战绩，在不少人看来，都是捡了个便宜，干的修复地脉这等辛苦活，攒起来的磅礴功德。
    二来，西方二圣的证道不仅在最后，且很是勉强，立下大誓宏愿，方证道成功。
    成圣之后也老老实实地窝在西方这偏远之地，太过于低调。
    所以，在不少人看来，这两位的成圣之路平平无奇，各种机缘巧合，倒显得全然是运气使然。
    哪怕是过去的燃灯道人，也是这般认为。
    可现在，燃灯道人不这么想了，世间哪有那么多机缘巧合，机缘常在，可能够抓住机缘，本身就是一种能耐，一门双圣，岂会真的简单？
    为何捡到修复地脉机缘的是他们不是旁人？因为他们有着足够的气魄，敢想敢做，看得清天地大势。
    正如现在，他们已经在准备着与天庭冲突之外的后路了，他们认为自己争不过天庭，争不过这封神大势。
    相比之下，阐教与截教如何？
    燃灯道人看着准提，轻叹了口气，相比起这西方的两位圣人来，三教的三位圣人，都太过于超然了，太过于矜持自傲。
    三清，不同性格的三位圣人，却都同样的自傲，只是傲气的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玉清表里如一地傲，太清傲在超然，上清傲在骨子里，甚至傲到狂。
    不同的傲，却又都是傲。
    反倒是在准提与接引身上，看不见这种傲意。
    “既然如此，道友又何必在意贫道的回答呢？”
    “自是输多与输少的区别，贫道与师兄皆相信，有道友相助，我们西方教能够损失得少些，保留得多些，才能够有更多的机缘造化去争取。”准提道人平静地回应道。
    燃灯道人不傻，顿时就明白准提道人话语之中的意思了。
    虽然做好了输的打算，可以输给天庭的大势，却并不打算在四教的争锋中沦为最大的输家。
    尽可能保留实力，甚至是借机增强实力，才能让西方教接下来的谋划进行得顺利。
    燃灯在想，除了他之外，西方教还暗地里向多少人发出了邀请？
    圣人大教之间挖墙角这种事，似乎也就只有西方教做得出来。
    而且，这分明已经做好了将三教得罪死的准备。
    想到这，燃灯道人又有些疑惑：“道友就不担心其他人插手？洪荒之中虽然能够干预此事的人不多，却绝对有。”
    “确实有，但他们没有插手的理由。道祖不会干预，巫族归于地府，不问洪荒之事，不去招惹他们，也不会插手，除此之外，有能力插手的便只剩下青丘一脉，可他们，也不会插手，甚至他们会乐见其成，你就放心吧。”
    准提对于这一点很肯定，道祖鸿钧的脾气，青丘那二人的秉性，他们都早已琢磨过，因为这是有能力直接破坏他们谋划的存在。
    所以，所有的谋划，绕开他们，是最重要的一点，意味着有可能成功，不然就必然失败。
    他与接引都认为，不管是道祖鸿钧，还是青丘那两位，都是有着原则底线之人，只要不去触碰，便不会引来他们的插手，至少不会故意破坏他们的谋划。
    他们，都并非那种看不得他人获得好处的狭隘之人，不会行那刻意打压同道之事，不然，洪荒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道祖鸿钧可传道众生，青丘那两位自身不行圣人之路，却辟创世合道的另类成圣之法，任人参悟，由此便已经可以看出这一点。
    许久之后，准提道人满意地离去，燃灯道人坐于自身洞府之中，目光自虚空收回，神色间已不见了纠结。
    证道之路！
    东方大地之上，西方教弟子的身影更多了些，修道界的局势也随之变得混乱了起来。
    就好似鱼池之中，放入了几条鲶鱼，激起了涟漪一道道，风起浪涌，氛围随之一变，一切都复杂了起来。
    只是这样的异动尚停留在底层，并没有引起太多大能修士的注意。
    修道之人的目光往往都在仰望大道，很少会有人低下头来看向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