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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女皇陛下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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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净王朝,前三百三十二年。
    南方大旱近一年多。
    自现在的女皇登基之后,一直风调雨顺,可是不知从何时起,慢慢的不再下雨,旱灾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姐姐,姐姐!”南城一个邻村的小男孩一觉睁眼,看着眼前灰突突的屋子,愣了愣神,等到反应过来。
    立马起身跑了出去,现在的人都在屋子里窝着,没人愿意出去,能活多久是多久,可是刚刚出门,就被烈日晃的眯起了眸子。
    他今年十四岁了,已经到了嫁人的时候,可是因为旱灾,现在无人想这些事,而姐姐则是不放心自己,怕熬过这段时间,自己成为没人要的男儿。
    出门之后,看着空旷无人的路面,想了想往右边走去,虽然不知道姐姐在哪,但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也不放心。
    走了没多远,就到了外面的小镇上,人群三三两两的行走,陌路之上,小小的娃娃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姐姐。
    几步跑过去,还没有抱到姐姐,就愣在了原地,他听见姐姐和那些人道:“对,五十两,五十两就可以娶我弟弟。”
    小男孩瘪了瘪嘴,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是眼泪早已落了下来,下一瞬,他转身跑走。
    而那里交谈的女子也在此刻转身,看着转身跑走的娃娃,拔腿就跟了上去,等到小男孩被拉住,那姐姐才开口:“你好端端的,跑什么?”
    小男孩还是止不住的哽咽,他一抽一抽的,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看着眼前的人道:“姐姐,你要把我卖掉吗?你不要我了?为什么?”
    此言一出,对面的女子一愣神,抬手摸了摸他的发丝,然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刚才姐姐跟你离开,婚事应该成不了。”
    小男孩见女子颇感遗憾的模样,用力躲开了她的手,然后偏头看向一旁,也不说话,但是也没有跑走。
    而女子看他这样,眨了眨眼睛,忽而开口:“小昌,在这个时候,姐姐根本养不起你,你知道吗?”
    名唤小昌的男子身子一僵,但也没有扭头,而是缓缓道:“那也不是你要卖掉我的借口。”
    女子看他这样叹了口气,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然后缓慢开口:“小昌,大姐离家不知何时归来,我不能不为你做打算。
    那户人家虽不富裕,但你嫁过去便是正君,不会受委屈,而且环境比咱们这里好,你可以好好的活着。”
    小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之后透出思念,他扭头看向女子道:“姐姐,咱们去找大姐吧,她去了京城,我们找到她,一定可以一起活下去的。”
    女子见男孩认真的模样,不忍拒绝,但还是开口:“小昌,大姐寒窗苦读十几年,若是因为咱们前去,影响了她的未来,那该如何是好?”
    小昌愣了愣,有些犹豫,刚要开口,就听不知从哪传来了一道声音:“我是你们的大姐,长姐如母,若怕影响,那便不配让你们唤我一声姐姐。”
    女子和男孩皆是一愣,下一瞬,两人扭头,看见了站在那里的紫衣女子,小男孩早已拔腿跑了过去,一下子扑在那人怀里。
    哭声哽咽,好像带着连日的委屈,上气不接下气,他哭着喊:“姐姐,我好想你啊!”
    而紫衣女子也有些僵硬,弯腰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然后抬手擦掉他的泪水,轻声开口:“小昌,大姐现在回来了,开不开心?”
    小昌忙点了点头,但还是掩不住的哽咽,他断断续续的说完了一句话:“想,小昌想的,小昌想大姐了。”
    而紫衣女子摸了摸怀里人的头发,然后看向了前方,她离家一年多,这个家全靠小妹撑着,看着那里站着的女子,她抬手招了招:“过来。”
    等到三个人站在一起,小男孩慢慢的止住了哭声,但还是不肯放开他的大姐,而对方也不在意,任由他抱着。
    “大姐,你回来了。”女子不知何时开口。
    而展观则是抬手拍了拍女子的肩,她开口:“展彦,这个家全靠你撑着,辛苦你了。”
    展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了一眼展昌,大姐走后,最难过的人是他,因为自小他们的关系就好。
    展昌觉着大姐很厉害,因为大姐会清源,虽然自己会一源,但总是劣质一些,他们佘净王朝,女尊男卑,但是女子会在三岁开始学习清源,男子则是学习一源。
    相同又不相同。
    清源是清心寡欲,不要沉迷男色。
    而一源则是一心一意,尊重妻主的意思。
    “大姐,你现在回来,还离开吗?”展彦没有去过京城,但是一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现在大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知何时离开。
    而展观则是摇了摇头,她说:“不走了,大姐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展昌离开展观的怀抱,疑惑的看向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知道姐姐是做大事的人,所以他从不无理取闹。
    而展观则是看着眼前的二人道:“先回去吧,回去再与你们细说。”
    等到回了村里的屋子,展观才坐下慢慢开口:“一年前,南城大旱,女皇陛下派人前往,人力,物力,财力,药力,皆不遗余力。
    可是结果却不太好,最后女皇陛下顺应民心,娶了凤君。
    可是现在,女皇陛下等不了了,所以她亲自南下,此次前来,随行人员恰好有我。”
    等到话语落下,她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因为这些本不该说的,可是她不想惹得妹妹弟弟平白担心。
    而展彦和展昌听完却是没有笑容,他们这里旱,但不是最旱的地方,最旱的地方是南城,他们只是在南城旁边的小村而已。
    “大姐,那你此次是不是要直接去往南城,毕竟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展彦思虑再三就开了口,她不蠢,大姐的话她明白。
    而展观闻言点了点头,她看向屋外道:“此次过来是我专门和女皇陛下说了一声的,但是不能久留,不过我也不放心你们跟着,所以……”
    展彦和展昌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两人对视一眼,展昌下一刻就起身窝在了展观的怀里,小身子扭了扭道:“大姐,我和姐姐在家会好好的,可是你能不能管管她?”
    小展昌说着抬起了头,小小的人儿委屈巴巴的,他眨着大眼睛看展观,一下子就软了展观的一颗心,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展彦。
    然后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温声开口:“小昌,展彦是做什么事了吗??”
    展昌本想让大姐走的时候不留牵挂的,可是说到这里,他还是止不住的委屈,磕磕绊绊把今天发生的事讲清楚。
    展观一下就冷了脸色,扭头看向展彦,没有丝毫笑意,她冷声开口:“展彦,今年大旱,好不容易可以将小昌多留在家里几年,你怎么还给他找婚事呢?”
    她说着端起旁边的茶盏然又狠狠放下,她怀里的展昌缩了缩,她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展昌道:“小昌,姐姐说会话,你先出去,好不好?”
    展昌看了一眼展彦,然后犹豫再三道:“大姐,姐姐也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
    展观点了点头,等到展昌出去,她才将目光转向展彦,漠然开口:“展彦,我把家里交给了你,不是让你卖弟弟的,他是我宠在手心的宝,谁也不能欺他!”
    屋内寂静无声,不知何时,茶盏的声音响起,展观饮了一口茶水,然后又慢慢放下茶盏,随之看向展彦,她道:“你就不知错吗?”
    “姐姐,佘净是只有南城大旱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展观晃神片刻,然后道,“当然不是,哪怕是京城,现在都气候干旱,没事街上根本不会有什么人。”
    “是啊。”展彦淡淡开口,“京城都活不下去,那南城这里又会是什么样呢?”
    她说着偏眸看向展观,神情认真,她说:“姐姐,你在京城,可是我也想要帮忙,而小昌又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所以我便给他找了门亲事。”
    “我想去南城,虽然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是身为佘净儿女,在这个时候,自然是能帮则帮,我是女子,理应扛起重任。”
    屋外的展昌没有乱跑,而是站在屋外,虽然听不见里面的谈论声,但还是忍不住紧张,姐姐她是很严厉的,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而屋内的展观却是半响没有说话,她看着展彦认真的模样,想起了一同前来的女皇陛下,她喜穿黑衣,不苟言笑。
    她是装着家国天下的人,可是自己的妹妹也一样,思虑再三,她道:“那你便跟着我一起去吧,小昌也一起,到时我找人保护他。”
    话落,展彦惊诧的看了展观一眼,但又觉着正常,姐姐一贯是这样的,把小昌喊进来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并没有多少,只是一些随身衣物罢了,等到弄好,已经是夜晚了,现在天气渐凉,已经有人出来透气了。
    而展观带着展彦和展昌直接去了南城小镇的客栈,女皇陛下在这里,自己还是要禀报一声的,所以展彦和展昌就站在门外,没有丝毫的多余动作。
    等到层层通禀,展观才走了进去,不过她没有看见女皇陛下,而是看见了与自己同样的随行之人——丞相之子。
    两人互相行了个礼,展观这才准备走进去,而对方却是开口喊住了她:“展状元,女皇陛下已经歇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罢。”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身后跟着随身小侍,等到身影消失,展观才看了一眼女皇陛下居住的方向,然后转身离开。
    她安顿好展彦和展昌后,第二日,就去求见了女皇陛下,她跪在地上,将昨天的事情一字一句道明,而女皇陛下却是眯了眯眸子。
    她的声音冷淡,道:“展卿,你的家事,无需与本皇讲。”
    等到展观离开,女皇陛下身边的一等侍从才缓缓开口:“女皇陛下,这是今年新晋的状元,不怕她生异心吗?”
    “异心?”身着黑衣的女皇陛下闻言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收拾行程,赶往南城。”
    而展观出来后,没过多久就接到了命令,立即带着展彦和展昌准备离开,不过却是遇见了昨夜的人,是丞相之子。
    他看了自己身后的展昌一眼,然后道:“展状元,女皇陛下下令,这一路让展公子陪着。”
    话落,他看向了展观,而展观和展彦皆是一愣,今年小昌十四岁,正是婚嫁之年,虽然女皇陛下刚刚娶了凤君,但是难以保证,她不会对小昌起什么心思。
    然而不管她们姐妹二人想什么,最后展昌还是被丞相之子带走了。
    他名苏锦流,字衍宽,是女皇陛下的青梅竹马,一直陪伴在身边。
    等到踏上了前往南城的路,展昌才好奇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他一身白衣,长的好看极了,他没读过几年书,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觉着,他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假寐的苏锦流睁开眼睛,偏眸看了展昌一眼,淡淡道:“怎么了?”
    展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学识不多,但是知道眼前的人身份尊贵,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所以他一路上安安分分,从不多言。
    等到了南城,他才看见了佘净王朝的女皇陛下,她的身后其实没有多少人,只是自己的姐姐和那位丞相公子。
    不过展昌还是半响移不开视线,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不知为何,那女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才在城守的带领下进了南城。
    里面空无一人,好似一座空城,他被安置在了客栈,而展观他们则是去了河边,那里干涸不见一滴水珠。
    在这里也有女皇陛下之前派来的人,现在她们同处一屋,女皇陛下坐在上首,指尖轻轻点着桌面。
    “女皇陛下,此次旱灾来之凶险,没有丝毫办法,这是天灾,只能等……”之前便来到南城的女官跪在地上开口。
    而上首的女皇陛下却是始终未发一言,接着下面的人陆续跪下,将来到这里的事情一字一句道明,虽然之前传过消息,但总是不全面的。
    展观站在女皇陛下身侧,她也是后来才知,女皇陛下口中的陪伴是陪着丞相公子,不过她还是松了口气。
    虽然小昌不是什么高官家的子女,但却是她的宝贝,她是不忍心对方受什么委屈的,在她愣神的片刻时间里。
    女皇陛下开口了,她道:“晋晓童,身为医师,却不尽心尽力救人,反而借此高价收费,斩!
    谭述森,身为掌管钱财之人,不为民,反而以权谋私,中饱私囊,斩!
    刘淼,身为管理人才之人,反而唆使她们不用全力,斩!”
    轻飘飘的几句话语落下,跪在地上的人瞬时瘫倒几个,她们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面的人,随后又划过一抹了然。
    她是女皇陛下,自出生起,就是太女,要想知道她们做了什么,简直太简单了。
    “女皇陛下,我们知错了,求您饶我们一命!”
    到了现在这个位置的人,都知道女皇说一不二的性格,但是关乎自己的性命,她们还是立即跪正,想要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施兆昌,身为监督之人,反而包庇有罪之人,斩!”
    女皇陛下淡淡开口,只是又多了一条人命,跪在下方的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女皇想杀多少人全看心情。
    但是自己若再不识抬举,就是杀尽也没人说什么。
    “谢女皇陛下赐恩!”跪在下方的人统一开口,她们知道,今日这样是最好的局面了,不能得寸进尺,否则死的绝不止现在几个。
    等到女皇陛下离开,仅剩的几个人待在屋子里,不知何时,有人开口,她道:“女皇陛下这样,不怕失了咱们的忠心吗?”
    “你写字是喜欢在干净的纸张上面写,还是有了污渍的纸上写?”人群里一个缩在角落的人此时开口。
    众人闻言立马了然,是啊,这是女皇陛下的天下,她一心为民,支撑她的,是民,不是她们这些所谓的官员。
    而女皇陛下此刻却是与丞相之子同处一屋,女皇陛下看着眼前之人,沉默少许淡然开口:“锦流,你这次既然跟着本皇出来了,那就好好看一看,等到回了京城,本皇便为你赐婚。”
    下首的苏锦流闻言僵了片刻,想起曾经,他与女皇陛下一同长大,就是闹旱灾,女皇陛下顺应民心娶凤君的时候,他都丝毫不怀疑,那人一定是自己。
    其实不仅是他,就是京城的所有人,包括那时的女皇陛下,都以为她会娶他。
    可是偏偏那一场娶凤君的宴会多了一个人,一个极少在京城出现的人——武将之子,纪铂染。
    这位公子在七岁那年就跟随母亲去了军营,之后从未回来,那时刚回京城不久,所以也收到了女皇陛下的旨意。
    在宴会上,女皇陛下一眼便看见了他,陌生,但是她却起身靠近那人,站在他的面前,淡然开口:“吻我。”
    淡淡两个字,慌了一片公子的心,包括苏锦流,而纪铂染却是慢慢的抬起了头,然后薄唇轻触女皇陛下的唇。
    他七岁离京,听闻女皇陛下立凤君的消息,一路不停歇的赶来,只因这是藏在自己心头多年的人。
    他七岁的时候被绑架,被那时年仅十二岁的太女救下,也就是如今的女皇陛下。
    然而那时太女却是未曾看见他,因为救的人太多了,不过他回了家后,就随母亲去了军营,因为他想让自己不被人欺负。
    可是突然接到女皇陛下立凤君的消息,心神一震,但还是快马赶了回来,不过他没有着急见面,因为他知道女皇陛下并不记得他。
    等到了宴会,他以为女皇陛下会如同所有人预料那般,直接立丞相家的公子为凤君,可是看着眼前的人。
    纪铂染还是站了起来,脚尖微抬,触碰到了女皇陛下的唇,他心心念念的人,等到他站好,抬眸看向女皇陛下。
    只见女皇陛下皱了皱眉,然后道:“重来,这个不算。”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在看见这个人的那一瞬间,就朝这边走了过来,那句话也是脱口而出,什么都没有想。
    不过此言出口,她还是愣了愣,但是见眼前之人愣愣的模样,她还是站在原地未动,等着他自己靠过来。
    纪铂染虽然懵懵的,但还是踮起脚尖准备再次亲吻,不过在快要触到的那一瞬间,女皇陛下抬手拦住了他。
    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纪铂染被晾在那里,有些难堪,但他还是若无其事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在不知名的角落他舔了舔自己的唇,哪怕一生都无法与那个人在一起,但是有这个吻,他此生无憾。
    而坐在上首的女皇陛下坐回去后,却是心神难以安宁,她以为自己会顺势娶丞相之子为凤君,因为这是陪自己长大的人,甚至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
    可是今日见到武将家的孩子,她才明白,原来一见钟情是这样,哪怕从未见过,但是只要遇见,我便会为你动心。
    在宴会结束的那刻,女皇陛下下了一道圣旨——封武将家的儿子为凤君。
    在那之后,她没有见过那个人,但却是夜夜会想到的人,等到成亲那日,她才再次看见他,再次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此生,非他不可。
    “女皇陛下,锦流不想婚嫁。”苏锦流抬头看向那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娶了别人,但是他的心里装不了别人。
    而女皇陛下见他这样,也不多说,只是道:“锦流,这次你请求前来,本皇应了,但是既然来了,那就不能什么都不做。
    展观是今年新晋的状元,她的弟弟应当不是什么坏人,所以这些时日你便陪着他吧。”
    等到苏锦流离开,站在门外想着对方的话,最后转道去了展昌的去处,他知道女皇陛下为何会那样说,但是并不代表他会开心。
    南城的城守府内,几名女人坐在一起,交谈着今年的旱灾,其实今日女皇陛下赐死的几人都是犯了大错的,绝不仅仅是那一点。
    “城守,咱们殚精竭力忙活旱灾,现在女皇陛下突然来临,若是想不出其他办法,那该如何是好?”
    下方一穿着深蓝色衣衫的人思虑再三开了口,因为在这里坐了近一个时辰,可是谁都不说话,因为摸不准女皇陛下的心思。
    而城守却是看了她一眼,然后道:“女皇陛下一心为民,此次前来,定是有了方法,我们只需听命令就好。”
    她就是今日站在角落里说出那句话的人,她是展观之前的状元,亦是女皇陛下亲手培养出来的人。
    “诸位,今日女皇陛下来临,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也好养足精神。”她饮了口茶水,然后看着下方的人开口。
    众人离开后,她整了整衣衫,出门去了女皇陛下的住所,在佘净王朝,什么都是女皇陛下说了算的。
    其他人不敢起什么心思,若是别国之人,哪敢在女皇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谈论对方?那不是没脑子,自寻死路吗?
    刚刚拐弯,就看见丞相公子从那里走了出来,她顿住脚步,等到对方离开才迈步继续。
    进门之后,没有多看上首一眼,而是直接跪下开口:“臣杨书清,参见女皇陛下!”
    上首的人偏眸看了一眼,淡淡开口:“起来。”
    “是!”杨书清站起来后没有抬眼,而是继续开口,“女皇陛下,除了今日赐死的几人,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是不尽心的。”
    她说着从袖口拿了一个折子出来,双手奉上,女皇陛下身边的一等侍从也立即下去接了上来,女皇陛下翻开看了几页,然后道:“明日召集民众,一同挖水。”
    杨书清抬眸看了一眼,下一刻又低下了头,应道:“是!”
    而那边的苏锦流也到了展昌的屋门外,他身边的小侍过去敲了敲门,没过多久,门便自里面打开,探出了一个小脑袋,赫然是展昌。
    “丞相公子?”展昌看清人后,立马站直了身子,姐姐好不容易考上了状元,自己虽不聪明,但却是不能拖后腿的。
    苏锦流进了门后,见他的被子已经抻开了,瞬觉不好意思,扭头道:“女皇陛下安排我们在一起,明日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找我。”
    他离开后,展昌摸了摸脑袋,觉着疑惑,但还是转身回去盖上被子睡觉了,现在天气越来越热,没有一滴水。
    能活多久都不知道,还是珍惜一下可以自由睡眠的时间吧。
    第二日。
    城守府门口,男女老少皆在,女皇陛下站在上首,依然是一袭黑衣,他的身后站着展观和杨书清。
    “女皇陛下!”下首民众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见那位传说中的女皇陛下,一个个都激动的喊着,不过杨书清抬了一下手。
    下方瞬时安静,女皇陛下站在那里,彼时开口:“南方旱灾大家众所周知,今日本皇到来,只为解决此事。”
    之后讲了什么大家都没有细听,因为难得见到一次的机会,当然要多看几眼了。
    不过她们却是在结束后明白了此事的缘由:女皇陛下需要年轻力壮的女子来挖水,所谓让京城来人,不如就地找人!
    大家伙同女皇陛下一同往河边走去,虽已无水,但是挖一挖,或许可以找到生存之源呢?
    “诸位,这次应当是几月之久,大家可以同家中之人讲述明白,别让他们担心。”女皇陛下给了她们尊重,以诸位相称。
    看过地势与环境后,就开始清点人员名单,这段时日女皇陛下则是带着人独自挖水,在什么都没有弄好的时候,她不想荒废时间。
    三天后,整个南城自愿参与挖水的人数达到了一千多人,虽不是太多,但是女皇陛下看完之后,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丞相之子的聪明才智也不是浪得虚名,这日,他带着展昌找到了女皇陛下,展昌有些畏畏缩缩的,毕竟他怕给姐姐惹麻烦。
    苏锦流却是直言道:“女皇陛下,自古以来女主外,男主内,这次挖水交给了女子,那么粥食这些,还是交给我们吧。”
    女皇陛下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到了展昌身上,她自然知道锦流是什么人,不然也不会让他陪着展状元的弟弟。
    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拦不住他,想到这里,她开口:“锦流,虽是粥食,但是马虎不得,否则民众的唾沫,都能将你淹死在这里。”
    二人离开之后,苏锦流扭头看了一眼女皇陛下所在的方向,他自然明白女皇陛下为什么让自己陪着展昌。
    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帮忙,可若是做不好,他会平白多很多骂名,但是他不怕,他就是想要出一份力。
    看着那个方向,他知道,女皇陛下很宠他,对他很好,不然也不会自己说什么,她都为自己考虑,而不是反对。
    但正是因此,他反而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立自己当凤君,而是那个初识第一眼的武将之子,纪铂染。
    “女皇陛下,丞相公子最终还是帮了忙,您就那样宠着他吗?”等到屋内空无旁人,女皇陛下身边的侍从才开了口。
    女皇陛下却是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方又看着手中的折子道:“他自己愿意,旁人能怎么办?”
    苏锦流想做的事,罕见有不成的,除了当凤君。
    因为那个人只是一眼,她便想把所有给他,她的纪铂染啊。
    女皇陛下这样想着。
    “易俭如,名单上的人名尽数留下一份,哪怕她日回了京城,这些人也不该忘记。”她说着将手中折子往后一递,上面都是自愿参与挖水的人。
    都是佘净王朝面对旱灾的功臣,永生永世皆不能忘。
    之后的时日里,女皇陛下亲自带领着民众挖水,不是在一个地方,而是各个河流尽皆是人,从无空位。
    丞相之子带着展状元的弟弟展昌亲自给大家发粥,每碗里尽是米粒,绝不会出现只有汤水的时候。
    “姐姐,苏锦流是丞相公子,女皇陛下为什么会让他陪着我啊?难道不应该是我陪着他吗?”这日傍晚,展昌早早回去。
    结果看见了展观,便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说了,而展观则是带着他到了凉亭那边,方才开口:“小昌,那只是让丞相公子忙碌的话语罢了。”
    “忙碌?”展昌不明白,随之疑惑的看向展观,展观则是摇了摇头道,“小昌,现在很多事情你不明白都是正常的,现在只需要跟着丞相公子好好帮忙。”
    “嗯嗯。”展昌点了点头,见姐姐一副疲惫的模样,赶紧站起来说道,“大姐,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展昌走后,展观望着空无一人的庭院陷入了沉思,女皇陛下的举动作为臣下看不懂是正常的,但是自己刚刚进京的时候。
    谁人不说一句女皇陛下同丞相公子的情深?自小陪伴到真正入了宫中,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谁能知道?
    可是女皇陛下册封凤君的圣旨一下,谁不惊诧?但是哪个不是笑着祝福?
    因为她们知道,她们的女皇陛下是那位姓景,名晏的女子,名叫景晏,而不是什么丞相家的公子。
    而且女皇陛下娶夫,也是因为民众所愿,民众虽不信神佛,但是在民间,有一种传说,只要你的家里遭了难,那么成亲的喜事便可去除晦气。
    女皇陛下虽不信,但还是娶了当今凤君,算是给天下民众一颗安心丸,虽然没有什么大用,但是民众对女皇陛下的信任却是多了一层。
    “女皇陛下,城西那边挖出了水!”这日,女皇陛下已经带着众人挖了近半月的水,虽没什么成果,但是没人气馁。
    女皇陛下此刻正弯腰用着力,突闻此言,立马转身看去,衣着虽脏,语气却是颇显激动:“当真?”
    展彦点了点头,这些时日她发现自己做不了重活,便自请当了监工,哪里有什么情况她都一清二楚。
    “当真!就是城西那边挖出了水,虽然不多,但是可用!”展彦此时已经跪下,身子颤的厉害,南城近一年无水,这是喜事啊!
    民众闻言,尽皆跪下,朝着女皇陛下的方向,一同开口:“女皇陛下亲临,佘净大福啊!”
    连绵不断的声音唤回了景晏的思绪,立马看着展彦道:“起来,带本皇去看看。”
    言罢,又抬头望向众人道:“本皇去看,你们在这里继续挖,绝不可以停歇!”
    “是!”民众又是一拜,声音甚至比刚才更大,因为她们佘净王朝的人不信神不信佛,唯独信那九五之尊的女皇陛下!
    景晏同展彦离开后,挖水的人更是有了劲,城西挖出了水,她们这边自然可以,不能让女皇陛下失望!
    而那边却是寂静无声,因为景晏觉着,挖出水来正常,但是可用就不太可能了,毕竟水是需要沉淀的,否则并不干净。
    赶到之后,发现众人依然卖力的挖着,看见女皇陛下便要下跪,景晏立时抬手:“继续挖,本皇只是过来看看。”
    言罢,众人便继续动手,她们知道女皇陛下此行目的,也知道是为何而来,所以她们只想努力,让这次的旱灾尽早过去。
    “女皇陛下,挖出水的地方在前面。”展彦说着见女皇陛下旁边的一等侍从抬了一下手,便立刻会意的到前面领路。
    景晏和易俭如随之跟上,还有其他女人,大家一同过去,不过却是女皇陛下首先看见了水源,几步过去,果然不脏,但是太少,太少了。
    “把这些水收集起来,应急用!”女皇陛下说着过去亲自尝了一口,有淡淡甜味,她后面的人却是急了,虽然干净,但是谁知道有没有毒呢?
    女皇陛下这是以身试毒啊!
    众人想着尽皆跪下,女皇陛下看了她们一眼,淡淡道:“这水有甜味,但是本皇用完并未发生不适,可用。”
    “是!”展彦见众人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立马开口应声,女皇陛下偏眸看了她一眼,后又转头道,“现在集水!”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开始忙碌,而女皇陛下则是退到了一边,哪怕心再近,这种时候自己过去,也只是拖延速度而已。
    等到忙完已是傍晚时刻,众人皆去粥棚领粥,景晏也是,因为一天累下来,回去连等饭熟的时间都没有。
    而今日城西刚好是苏锦流施粥,所以当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刻,苏锦流还是僵了僵,这段时日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女皇陛下这样。
    或者说是这一生第一次见,她虽没有亲自领粥,却是一个人随意的坐在角落,派易俭如过来领粥。
    因她是女皇陛下,没人敢同她坐在一处,所以那里安安静静的,周围空无一人,苏锦流想着便舀了两碗粥过去。
    他站着,景晏坐着,比他矮了不少,不过苏锦流递过来的粥她还是接了,她知道苏锦流没什么恶意。
    苏锦流坐下来和她一起吃,两人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仿佛周围的喧嚣尽皆褪去,唯余他们二人。
    景晏的粥喝完,易俭如也端着碗过来了,跪下将粥递给景晏后转身离开,景晏则是继续喝了起来,等到喝完,她就准备离开了,毕竟挖水很累。
    而苏锦流看她站起却是跟着站了起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行了一礼道:“恭送女皇陛下离开!”
    此言让周围的人听见,瞬时都是放下碗的声音,众人皆跪,唯她一人站在,他半蹲着。
    景晏看了苏锦流一眼,方道:“累了就歇歇,别把自己累坏了。”
    苏锦流抬头看了景晏一眼,可对方却是冷漠无情,他低头答道:“是!”
    女皇陛下离开之后,展昌就来到了苏锦流的旁边,他不明白苏公子为什么会到女皇陛下的身边吃饭,刚才他看着都胆战心惊的。
    女皇陛下虽不会乱发脾气,但是那个位置的人,谁能说都是温温柔柔的呢?现在女皇陛下离开,他便立马跑了过来。
    “苏公子,你喝一碗粥够吗?”不经意看见姐姐展彦的摇头,展昌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换成了一句可有可无的话语。
    而苏锦流却是看了他一眼道:“一碗够用了,没那些女子干的活重,饭也吃个七八分饱便好,毕竟这天下是靠她们的。”
    这话可以说是不敬了,但是谁让他是苏锦流呢?哪怕是传到女皇陛下的耳朵里,也只是一笑置之。
    展昌闻言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一天跑东跑西也是很累的吧?不过自那天开始,展昌每顿饭只喝一碗粥。
    这日,展昌在屋内看书,突见一句:“无才便是德。”
    他仔细看了几回,可就是不明其中深意,思及此,拿着书便跑了出去,他虽没读过几本书,但是不懂就问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这段时日两位姐姐都在忙碌,自己今日空闲也是丞相之子亲自应下的,因为他说:“小昌,你现在还小,不能因此伤了身子。”
    展昌虽不认同,但还是应下了,毕竟那是丞相公子,他不能不听,可是出了门后,却有了片刻茫然。
    现在大家都在外面忙活,只有自己空闲,就是想要询问,都无人可问,想着便要转身回去,可是有事回来的杨书清却是看见了他。
    见他低着头准备回去,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开口喊住了他:“展公子,你可是有事?”
    展昌听见声音马上扭头,看见对方的那一刻愣了愣,他虽然在这里住着,但是却也只是进城那时见过一面。
    “城守。”展昌看着她道,施粥的时候从未见过她,仅有的一点记忆还是她接女皇陛下和姐姐的那一天。
    杨书清见他这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比展观大了几岁,但也差不了太多,思及此她弯唇笑了笑道:“是我,你出门是有什么事吗?”
    展昌听见这话,立马拿起了手里的书道:“有的,我刚才看书,有一句话怎么都读不明白。”
    “嗯?”杨书清说着迈步走进了他,展昌一心都是手里的书籍所以并未注意,他道,“无才便是德。”
    “这是什么意思?”说着他抬起了头,而杨书清却是一惊,佘净王朝的女子练习清源,男子练习一源,本就是女皇陛下不认同这些“无才便是德”。
    现在展小公子提起,她立马道:“展公子,你若是无聊,便在房内歇息,还是不要读这种书了。”
    展昌听完这话懵了一瞬,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对方拿走了书,他呆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却早已转身离开,他只记得那人穿着蓝色衣衫,腰身甚是粗壮。
    而那边的杨书清走后却是立马到了医师的住所,她此番回来,皆因今日有人挖水时晕倒,女皇陛下深知其中缘由。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让医师随行,有人晕倒或是出现什么状况也能随时医治,而不是大老远的找人。
    “季医师!”她刚一进门就见屋内的人正翻着药材,她立马开口,毕竟城北那边还等着人救命呢!
    “杨城守?您今日怎么过来了?”她们在京城的时候经常见面,算是熟识,所以现在说话也很随意。
    而杨书清却是急了,三言两语说明白事情就带着季医师一起出了门,女皇陛下的安排没人不听,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个晕倒的人!
    等到两人赶往城北,晕倒那人已被众人移到了阴凉地方,季医师赶忙过去,杨书清却是留下转达女皇陛下的吩咐。
    “诸位,女皇陛下下令,虽有人晕倒,但是挖水之事等不得,因此从今日开始,由医师随行,大家看,可好?”
    语气虽然温柔,但是那不容拒绝的态度却是让大家明白,索性她们也知道轻重缓急,若是现在不忙,等到没水可挖的时候,才是她们真正难受的时候!
    女皇陛下的命令没有半日便已传遍了南城上下,而那晕倒之人也被救治医好,现在季医师她们正坐在一处,分着安排。
    因为城西城北都需要医师,但是女皇陛下的身边却是不能缺了,想着便是每个城口皆分配两个医师,而女皇陛下的身边则多一个。
    把安排转达上去后,女皇陛下也没有犹豫,直接应下,只是多了句:“给丞相公子安排季医师。”
    原本,季医师是安排给女皇陛下的人,她的医术也是几人里面最好的,但是女皇陛下的决定没人质疑。
    等到事情落到实处,苏锦流望着众人挖水,神情却是有了片刻茫然,哪怕自己的身边无人照料,也要为自己安排一位医师。
    可是那凤君之位,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呢?
    他苏锦流自出生起,就陪在太女殿下身边,直到成了后来的女皇陛下,他一直以为女皇陛下会娶他的,从未想过其他。
    可是那日圣旨,还是砸懵了他,现在看着女皇陛下的举动,他更是想不明白了,一心为自己着想,可是她身边的位置却永远都不属于自己……
    “苏公子,您怎么了?”旁边的季清见他一直看着女皇陛下出神,叹了口气随之开口,她又何尝不知她们的事呢?
    苏锦流回过神来摆了摆手,垂眸看着眼前的汤粥,见已经浓稠,随即道:“你去喊人过来吧,粥已经好了。”
    “是!”季清见状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旁边的小侍却是应下转身离开。
    等到给人分发粥的时候,景晏迟迟没有过来,苏锦流看着思虑再三还是亲自舀了粥过去,路途上都是泥土。
    到了女皇陛下跟前,鞋子已经沾了不少泥污,他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两碗粥,上面冒着热气,在这种炎热的天气实在是不合时宜。
    景晏却是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然后道:“锦流,这里脏,你不该过来的。”
    苏锦流看了一眼地面,没有说话,等到景晏把粥喝完,他又拿着两个碗走了回去,此时粥已经发的差不多了,人也很少。
    他坐在棚子下面,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他看着旁边的季清道:“季医师,有什么东西是清热降暑的吗?”
    当夜,丞相之子苏锦流见了当今的女皇陛下,虽说女男大防,但那是女皇陛下,而且她们早已有了肌肤之亲,在锦流公子十二岁的时候。
    那是一场宴会,可是锦流公子却不甚落水,是当时的太女跳水救了他一命,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们之间定下了。
    可是世事弄人,那夜过后,女皇陛下一月未曾见人,在那之后,一切如往常一般,没有丝毫变化。
    “女皇陛下,今日锦流询问了季医师,在熬煮的粥里加入绿豆,那会有清热降暑的效果。”苏锦流站在下首,没有下跪,这是他的特权。
    女皇陛下宠他,而他也在不知名的时候,慢慢恃宠而娇,偏偏无人察觉不对。
    彼时坐在上首的女皇陛下却是没有直接应下,锦流所言正确,但这是一场豪赌,因为每日熬煮的水,还有粮食,若是到了最后,什么都没挖出来。
    那便是得不偿失!
    “女皇陛下?”下首的苏锦流见景晏一直垂着眸子,不由再次开口。
    而景晏却是想到了远在京城的凤君大人,纪铂染,若是他要忙活,然后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自己会如何做?
    “好,明日开始实施!”景晏直接开口,等到苏锦流离开,她无奈的弯唇笑了笑,在纪铂染这里,她当真是昏君一枚啊!
    只是想到他,便觉身躯发热,她的后宫唯他一人,无论何时,夜晚都会在他那里留宿,她现在都还记得他害羞的模样。
    尤其是成亲那夜,屋外喧哗备至,而他却紧张的手心冒汗,掀起盖头时,他的紧张更是毫不掩饰,到了后来,自己慢慢解开他的衣带时……
    “女皇陛下?”她旁边的一等侍从见自丞相公子走后,自家主子就低头傻笑,不由开口唤回了景晏的思绪。
    景晏偏头望去,淡淡开口:“怎么了?”
    自己都好久没见铂染了,现在自己一个人想想都不行了吗?
    “无事,只是丞相公子刚刚离开,绿豆未必足够啊!”
    她们来时便了解了剩下的所有,刚才女皇陛下应下,她都不明白为什么。
    而女皇陛下却是皱了皱眉道:“那就快点挖,水早一日出来,粥便可早一日结束。”
    “是!”易俭如低头应下,不过见女皇陛下不满的模样,却是抿了抿唇,不知道女皇陛下怎么了,好像因为什么不开心一样。
    女皇陛下此刻早已拿起眼前的折子看了起来,虽然自己身不在京城,但是朝政一事,她还是不放心交给旁人。
    所以她白日挖水,夜晚熬灯看折。
    之后的日子里,每碗粥里都有了绿豆,可能会少,但是一定会有,民众本来不以为意,还是苏锦流主动开口。
    那日,景晏刚刚出门,天还未亮,身后跟着易俭如,门开的那一瞬,城守府门口跪满了一片人,她还未开口,下方便传出了声音:“谢女皇陛下大恩!”
    景晏看着她们没有说话,视线一扫果然看见了遇见中的人——丞相公子苏锦流。
    等到众人散去,景晏才等着苏锦流走进,他还未开口,景晏便已问道:“明明是你提起,为何要那般讲?”
    “女皇陛下,是您同意,粥里才有了绿豆的。”苏锦流眼眸看着景晏的腰身,那里挂着一枚香囊,针脚粗鄙,不似宫中之物。
    景晏走后,手掌却是不自觉的抚上那枚香囊,这还是离宫之时,不经意发现纪铂染绣的,他自小便在军营长大。
    没人教他,能做到这个模样她已经很喜欢了,想起那时,他竟然还不让自己拿走,因为他说:“妻主,会被旁人笑话的。”
    他说着还垂下了眉眼,逗的那时的景晏自降身躯吻上了对方的红唇,然后道:“本皇是这佘净王朝唯一的女皇陛下,谁敢笑话?”
    昨夜想起来便有彻夜难眠的架势,最后还是找出了这枚香囊放在枕边才安然入眠,今晨看见便顺其自然的戴在了腰间。
    挖水之时,有几个大胆的看见还会询问一句,而景晏则是淡淡道:“本皇的凤君送给本皇的。”
    话落,她又弯腰继续挖水,但是她眉眼处的笑意却是藏不住,她的干劲也越来越大,当这些事传到苏锦流耳中时。
    他正同展昌坐在一处,手中茶盏险些拿不稳,展昌看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觉着,可以入了女皇陛下心的男子,那该是多优秀啊?
    “展昌公子,今日就到这里吧。”苏锦流说着却是未见起身,他是丞相公子,大家风范无论何时都不会放下。
    展昌见状即刻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因为在那次被杨城守收走书后,他就总是拿着书找苏锦流一起看。
    有哪里不懂的,对方全部都懂,就好像一个宝藏一样,现在他也识趣的离开,等到展昌出门。
    苏锦流旁边的小侍方才开口:“公子,您若难受可以哭一场,或者去找女皇陛下问个究竟也是可以的。”
    在那场册立凤君的宴会过后,苏锦流从未问过景晏为什么,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什么都如同往日一般。
    “不可,我是丞相公子,不能懦弱,不能流泪,更不能去问,不然我和她之间,连那点微薄的希望都会消失殆尽。”
    苏锦流说着站起了身往后走去:“灵稚,夜深了,休息吧。”
    身后的小侍看了眼屋外,分明还有星星残粒,哪里夜深了,但他还是几步跑过去跟上道:“公子,那明日您还去放粥吗?”
    苏锦流听闻此言皱了皱眉,看向身后道:“这是什么话,那是佘净王朝的功臣,若是因我一己之私让她们饿了肚子,那我便是千古罪人!”
    灵稚一听这话赶忙跪下,苏锦流也没拦着,而是说:“灵稚,女皇陛下一心为民,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拿她最爱的人开玩笑,你知道吗?”
    “知道,灵稚知道的。”跪在地上的人是真的知错了,而苏锦流却是道,“今夜跪着吧,有些事情只能发生一次,否则便是要了性命的大事。”
    灵稚之后的几日没有出现过,但是没有人在意,倒是众人看着展昌年纪还小的缘故上,总是不肯让他做重活。
    这日,展昌一个人在小院里玩着,本想看书,可却突然想起了那日的杨城守,心情不自觉就有一些不开心,拿着书本也看不进去。
    最后还是跑到了城南看着苏锦流发粥,其实苏公子也不比自己大多少,虽然没有问过,但是他就是知道。
    也不知为何,这样好看的公子,到了现在都未婚嫁,想着便不自觉的想到了佘净王朝的女皇陛下。
    要展昌说的话,唯一能和苏公子在一起的,只有女皇陛下了,可是女皇陛下已经娶了凤君,若是封苏公子为贵君,他却觉着不好。
    苏锦流苏公子,合该得到世界上最好的感情,因为他的优秀,让太多的人觉着,看他一眼,都是侮辱了他。
    不知何时,展昌想着就蹲了下去,他不是大家公子,没专门学过什么规矩,只是幼时玩闹累了都是直接蹲下的。
    他现在在一个墙角的位置,恰好是阴凉处,低头看着地面,突然,他发出了一声惊呼:“呀!”
    那一瞬,众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来,苏锦流见状立马走过来,伸手把他拉了起来道:“展公子,这里都是女子,你这样的行为会被旁人说的。”
    展昌闻言嘿嘿笑了几下,突然想到什么又伸手拉住了苏锦流的手,然后蹲下去看着地面道:“苏公子,人要活,可是动物也要活,它们的水是从哪来的?”
    他疑惑的看向苏锦流,而苏锦流则是皱了皱眉,后又看着他道:“我也不清楚,但是可以和女皇陛下讲一下,说不定对于水源还有别的法子。”
    他说着就拉着展昌站了起来,连日相处虽称不上熟络,但是几句话还是可以说的,展昌看着忙碌的众人,扭头看着苏锦流。
    “苏公子,你是丞相公子,为什么会来南城啊?一不小心,性命都是有可能留在这里的。”虽然有些不敬,但是展昌的话里里外外都透着关心。
    苏锦流看着前方没有说话,正当展昌以为会一直安静下去的时候,他开口了,他说:“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听闻她要来南城,第一反应就是跟着,没想过其他。”
    “她?”展昌脱口而出,下一瞬就闭上了嘴巴,肯定是因为女皇陛下啊,不然还能是谁,想着他就再次开口,“苏公子,你说这些动物喝的水,我们人类能用吗?”
    “它们是有固定水源的,人类为何不能用?难道大旱以前的河流,动物就不曾用过水吗?”苏锦流看着展昌,神色认真。
    这一刻,展昌看着苏锦流的好皮肤瞬间红了脸颊,白皙皮肤上带着一丝红润,是他极少见到的模样,应当是现在天气炎热吧。
    “您……您说的对。”展昌磕磕巴巴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跑了回去,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一个男子,皮肤简直太好了!
    刚刚跑进城守府他就松了口气,可是随后他就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虽然对方好看,但是自己也不丑啊!
    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就见拐角处走过一个人,他不认识,想了想还是开口喊住了,万一城守府丢了东西,那该找谁?
    “你,站住!”他站在原地,小手叉腰,颇有一种给自己打气的意思。
    而拐角的人也真的站住了,扭头看了展昌一眼便走了过来,礼貌的行了一礼才道:“展公子,可是有事?”
    “杨城守?”自那次一见,展昌算是记住了这人模样,可是刚才不经意的一眼,还是不认识,现在看着眼前的人。
    展昌咬了咬牙问道:“杨城守,我的书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还书?”杨书清听见这话站直了身子,见展昌一副神情认真的模样,仔细回忆了一下才道,“原来展公子说的是那本书啊。”
    “本官收了的书,除非女皇陛下,谁也收不回去。”他看着展昌直言说完便转身离开,那是女皇陛下不认同的方式,她既然知道,怎么可能让旁人再去阅读?
    展昌看她走远,又有了对她的第二个印象,不仅腰身粗壮,个子还矮的可怕!
    他气冲冲的转身回去,可是到了半路,又拐弯去了展观的住所,他这段时间很少和大姐见面,因此他等到月明星稀才看见了姐姐的身影。
    坐在门前的小人一瞬间就冲了出去,奔在展观的怀里,虽没有哭哭啼啼,却是不太对劲,展观用力推开展昌的肩膀,这才发现他的眼角有泪水划过。
    “小昌,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人欺负你?”
    展观这话脱口而出,下一瞬就觉着不可能,毕竟小昌跟在丞相公子身旁,谁敢欺他?
    “小昌?你怎么哭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展观又换了种方式问道。
    展昌扑在展观的怀里哽咽,可是却没有说出半句话,最终展观还是直接把展昌抱进了屋里,这才道:“小昌,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大姐说的。”
    怀里的人慢吞吞的钻了出来,眼睛红红的,看的展观一阵心疼,展昌看着她道:“大姐,你每日都是这么晚回来的吗?”
    展观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点了点头,见他又要哭了,赶忙道:“小昌,咱们的女皇陛下才是真的辛苦呢。”
    “女皇陛下?”展昌只见过对方两次,还都是一句话未说,因而此刻他也只是看着展观。
    展观却是看着屋内的陈设道:“小昌,女皇陛下每日起的最早,歇息的最晚,你说,大姐这个做臣子的,还能偷懒不成?”
    烛火摇曳,展昌本能的摇了摇头,等到反应过来,只觉女皇陛下的伟大,他看着展观道:“大姐,女皇陛下是我们一生的皇,对吗?”
    展观笑了,却是没有说话,一生的皇?怎么够呢?如果可以,她希望佘净王朝生生世世都在她的手中,一定会繁荣昌盛!
    因为她……一心为民!
    漫天夕阳早已消失殆尽,唯余几颗零星散落的星辰,起眼又不起眼,亮又暗。
    “小昌,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展观不想聊那些事,便开始转移话题。
    展昌也一下子就想起了来时的目的,他道:“大姐,杨城守收了我一本书,今日我找她要,可她却说,除非女皇陛下,否则她收的书,谁也不能要回去。”
    展观听闻此言,却是垂眸看着地面深思片刻,杨城守是什么人她还是了解一二的,先不说是女皇陛下亲手培养,就是日常相处,也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理的时候。
    但是小昌又一向乖巧,二人也不可能发生什么矛盾,想了想道:“小昌,你看的是什么书?”
    “什么书?”展昌仔细想了想发现竟想不起书名,只好道,“大姐,我忘了。”
    展观见他这样,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既然连书名都记不住,那本书不要也罢。”
    对面的人被拍脑袋时吐了吐舌头,可是听见后面那句话,瞬间抬起了头,眸中带着不可置信道:“大姐,为什么?”
    “小昌,杨城守收你的书,可是你们发生过什么?”展观的态度认真,不似玩笑,展昌认真想了想点点头。
    “大姐,那日府中只有我一人,看书的时候看见一句话,可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便出门询问,结果就遇见了她,然后她就把我的书收走了。”展昌说着有些丧气。
    而展观则是问道:“小昌,那句话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那句话是什么?”展昌呢喃几句,猛然回神,“无才便是德!”
    话一出口的那一瞬,展观第一时间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见他安静下来才松了手,展昌的眼睛红红的,似是不明白为什么。
    展观却是看着展昌的眼睛说:“小昌,你该谢谢杨城守救了你一命,若是她人,你现在早已身首异处。”
    “大姐?”
    展观摸了摸展昌的发丝,轻声道:“咱们的女皇陛下让女子学习清源,男子学习一源,便是为了好好的保护自己。”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后又开口:“你刚才所言,正是与她的想法相对,若是传到女皇陛下耳中,这……”
    她说到这里便看向了展昌,她的弟弟虽然读书少,但是大道理还是知道的,展昌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看着展观道:“大姐,那我需要去谢谢杨城守吗?”
    她摇了摇头,看着展昌道:“她不在意,我们虽要感谢,但绝不是现在。”
    等到展昌离开,展观也收拾出了屋门,往女皇陛下那里走去,结果见灯火亮起,她站在门口也没有进去。
    屋内却是只有三人,景晏和易俭如在上首,苏锦流则站在下方,他一直惦记着展公子的话语,所以也等不急寻什么恰当的时机。
    “女皇陛下,今日展公子说了些话,让我记忆犹新。”他道。
    若是旁人一定以为他在拐弯抹角,但是女皇陛下不会。
    她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眸看向了他,那双眸中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苏锦流垂下了眉眼。
    他道:“女皇陛下,在这个世间,不仅人要活,动物也要活。”
    仅是一句,景晏就明白了其中含义,伸手一挥止住他的语言,淡漠道:“你想让本皇封展公子什么?”
    苏锦流没有说话,少顷,他道:“佘净王朝的功臣,应由女皇陛下看功行赏。”
    坐在上首的景晏眯了眉眼,下一瞬她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下方,看着眼前的苏锦流道:“锦流,你想要什么直接开口就是,何必靠他人提议?”
    苏锦流没有开口,只是也没有看着地面,他抬起眸子对视上了女皇陛下的眼睛,那里深邃一片,除了可以让人陷进去,还能看穿人心。
    “女皇陛下。”他开口,淡淡的一个称呼,却是让景晏转过了身,她看着案桌淡淡出神,她说,“锦流,事情已成定局,别去奢望不属于你的东西。”
    “奢望……”苏锦流喃喃几句,出门的时候,景晏听见他说,“为什么当时的理所当然成了现在的奢望?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你不是他,只是因为你不是他,仅此而已。”
    景晏维护纪铂染的话脱口而出,她不希望任何人误会纪铂染。
    苏锦流没有转身,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他所需要的答案,哪怕并不喜欢,但这也算是她给自己的解释,不是吗?
    门刚打开,便看见了展状元,苏锦流后退一步,两人互行了礼,这才向前走去,而此时景晏早已坐在了上首。
    见展观在那里站着,景晏抬了一下手,等到屋门关上,方才开口:“展卿,今日所来,所为何事啊?”
    “女皇陛下。”她刚刚开口,景晏便道,“刚才本皇与丞相公子的交谈,你都听见了吧?”
    佘净王朝的人耳力都好,因为全部练习清源,所以她也撒不了谎,便点了点头,景晏看着手中的折子。
    “不论有没有新的水源,令弟都是做了善事,想要什么封赏?”
    屋外寂静无声,展观扑通跪地,在门外的时候她就在想怎么说了,所以她此刻并未慌乱,而是井井有条的将事情讲述明白。
    大概就是,让女皇陛下饶了展昌的不敬之罪,虽然杨城守并未同她人说起,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坐在上首之人听见这话没有丝毫动静,依然是安安静静的翻着手中的折子,展观安静的跪在地上,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候。
    景晏放下手中折子道:“展卿,令弟的不敬之罪实是小事,但是当今凤君的名誉可是容不得她人诋毁的。”
    展观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伏地说道:“回女皇陛下,臣今日站的稍远,什么也未曾听见。”
    易俭如站在景晏的身后一动不动,面上没有丝毫笑意,景晏也没有开口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声音。
    “展卿啊,令弟的不敬之罪与善事不能抵消,该赏还是要赏的。”
    言下之意就是,若你敢说凤君一句不是,那令弟的罪,便随时可以清算。
    展观走后,屋内只剩景晏和易俭如二人,一人在身侧安安静静的站着,一人坐在那里安静的看着折子,好似刚才的二人从未来过一般。
    第二日卯时,杨书清,展观以及展彦被女皇陛下召集,众人坐在一起,唯有展观明白原因,但是她一句未说,而是等着女皇陛下到来。
    没过多久女皇陛下带着易俭如出来了,只不过同往日不同,她今日穿的紫日,那一霎那,展观和展彦的内心一惊。
    展观虽然读过很多书,也知道紫气东来,但是在穿衣服上却是没什么讲究的,经历了昨晚的一幕,再看今天,她更是明白了凤君在女皇陛下心中的位置。
    “臣参见女皇陛下!”三人跪下一齐开口,身子伏地,尊敬无比。
    景晏则是看了她们一眼,随后淡淡道:“起来。”
    女皇陛下坐在上首,垂眸看着下方众人道:“昨夜有人向本皇提议,他说了一句话,是——”
    她说到这里有片刻停顿,后又继续:“人要活着,动物也一样。”
    话落,下方众人陷入了沉思,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景晏也不急,端起旁边的茶盏饮了一口水,凉的,还有涩味,下一瞬她便皱了皱眉。
    而展观见女皇这样,以为是对她们不满意,立即道:“女皇陛下,咱们可以去找动物,然后悄无声息的跟着它们,或许可以找到水源。”
    景晏偏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点点头就不再说话,而是将视线投向了别人,她说:“展彦,你是怎么认为的?”
    展彦见状随即跪下,认真开口:“回女皇陛下,臣的意思同姐姐一样。”
    她有报国的心,但是能力有限,根本想不出好的点子,女皇见状也没有多言,而是看向杨书清道:“你呢?”
    “女皇陛下,臣以为应当趁天气凉快之时,派人去往有山的地方,这样找到水源的可能更大。”她的腰身半弯,但是难掩尊敬。
    景晏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几人道:“白日挖水的人换下来几个,轮到晚上,让她们进山寻水,如此反复,两头用力!”
    “是!”三人应下便要离开,展观却是顿住了脚步,等到屋内杨城守和展彦走后,她又转身朝着女皇陛下扑通跪下。
    “臣有罪,请女皇陛下降罪!”
    她伏在地上,身躯弯着,眼神看着地面,可是久久却等不来回复,心中一片焦急。
    “臣有罪,臣不该穿紫色衣衫!”片刻,她再次开口,主动承认错误。
    上首的人却是道:“哦?穿紫色衣衫怎么就错了?”
    展观的额角都隐隐有了汗水,看着地面胆战心惊的开口:“紫色,颇有紫气东来之意,是帝王之意!”
    “你既然明白,可为何明知故犯呢?”景晏坐在上首,两手空空看着下方,若是一般君王有了昨夜的事,必是不会提起。
    可她不同,她不放心任何人,所有事情都要做到没有退路才行。
    展观还没说话,她便再次开口:“穿了紫衣便是皇吗?”
    淡淡的一句话惊了展观,也解了易俭如多日的疑惑。
    因为初见展状元穿紫衣的时候,她还以为女皇陛下会怪罪,可是没成想,女皇陛下竟是提都没提过一句,现在看来,女皇陛下并不看重这些,今日提起,也是为了远在京城的凤君罢了。
    “女皇陛下。”展观开口,没有多余话语,只是淡淡的一句称呼,便是表尽了她的心意,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景晏也没让他等多久,而是道:“夜晚寻水之事,便由你来带路吧,走时多少人,来时便一个也不能少!”
    展观出了门后,瞬间大口呼吸,她以前以为女皇陛下脾气好,现在看来,是没有碰到她的底线罢了。
    对于女皇陛下来说,不敬之罪不严重,知错还犯不严重,甚至是挑战权威不严重,唯有那位京城的凤君,是她的心头肉啊!
    白日里挑选了几个人,都是挖水拼了全力的,前前后后一共八个,她们尽是身强力壮的女子,名字叫:田文开,潘大迥,赖汶光,于德聚,刘慈辉,唐金泉,李惠长,曾佑繁。
    其实名字并不好记,但是出发的时候要点名,回来的时候也要,不然少了一个,她的人头可赔不起!
    几人上山之后,手里没有打灯,而是每个人的手都抓在一起防止走丢,至于进程则是全看上空的月色。
    因为在这种时候若是烧了山林,那就只能等死了!
    几人安安静静的走着,谁也不说话,因为当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只能靠耳朵听。
    果然,靠近凌晨的时候,田文开,潘大迥,赖汶光,于德聚,刘慈辉,唐金泉,李惠长,曾佑繁八个人都同时顿住了脚步。
    她们的清源练习不差,所以距离虽远,但是都听见了窸窸窣窣的穿过草丛的声音,众人对视一眼,慢悠悠的跟着了不知道什么的身后。
    等到声音逐渐消失,她们才停下脚步,借着月光看去,它前肢短小,后肢发达,尾长而粗,善跳跃。
    虽然不认识是什么动物,但是她们尽量悄无声息的跟在它们身后,就是为了找到水源,可是现在到了目的地,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刚要转身离开,准备明日再来,谁成想,却是见它们一个个的低下脑袋,开始吃起了地面的草丛绿叶,其实已经有些泛黄了,毕竟现在大旱,根本吸收不了多少水分。
    田文开,潘大迥,赖汶光,于德聚,刘慈辉,唐金泉,李惠长,曾佑繁八人同时看向了展观,她们能力强,但是脑子不好使啊!
    展观看着动物们觅食,想了想道:“今日先回去,具体情况明日再说。”
    八个人点了点头也没有犹豫,等到众人下山,已经快要天亮了,展观安排她们回去休息,自己则是去了城守府。
    在现在这个要点,发生什么都要和女皇陛下禀报清楚,她可承受不起皇的怒火,尤其是在此刻!
    刚一进府门就看见了早起外出的展昌,他笑着说:“大姐,早啊!”
    现虽未到卯时,但展观没多少时间聊天,因此只是点了点头就往前走去,展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笑嘻嘻的出了门。
    大姐时常忙碌,他已经习惯这样了,出了门后直奔城南,今日他要在这里施粥了,空闲几日终于可以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刚到城南,粥已入锅,他赶紧帮着大家忙活,在这里看管粥的,大多都是家中嫡子,因为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让挖水的女子感觉到女皇陛下的郑重。
    “展小公子,今日来了啊?”
    他刚一到就有人和他打招呼,展昌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就没再管。
    那个人虽然不认识,但是有些时候,他看人还是很准的。
    不过就是看自己和苏公子说过几句话,想要靠着自己攀上苏公子的关系罢了。
    他虽然不聪明,但是并不愚笨。
    女皇陛下让苏公子陪着自己,实则是为了苏公子的安全,而自己只是刚好出现而已。
    这都是姐姐展彦告诉自己的。
    而这都是展观和展彦说的。
    “今日的粥里还有绿豆吧?”他说着过去亲自看了看,虽然很少,但是足够了。
    “这几日辛苦大家了,但是那些女子比咱们更累。”
    展昌原想安慰他们几句,毕竟挖水的大多是他们的姐姐或妹妹。
    可是话一出口,自己却有些受不得了。
    脑袋一扭就不再说话,幸好大家都忙活熬粥没有注意,所以一切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一个人默默走到了角落里,现在绿豆越来越少,因为干旱,根本就没有庄稼长成,之后更是吃了一顿少一顿。
    而曾佑繁回家休息,刚一进屋门便看见自己的夫郎拿着红薯在晒。
    “你今日怎么出来了?”她的夫郎常年生病,所以一般是不会出来的,更何况现在这种天气。
    那弯着腰的人却是抬头看了她一眼道:“现在不过卯时,还未太热,我便想着把之前的红薯拿出来,说不准到了下午便可以吃了,还不用弄火。”
    曾佑繁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进屋休息的时候想到了最近吃饭时,粥里越来越少的绿豆。
    她不会觉着是女皇陛下不尽心,因为女皇陛下与她们是一锅吃饭,现在想想,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女皇?
    粮食越来越少,而红薯放着却是会坏,不知想到什么,一个翻身起来开门出去:“小七,晚上红薯若是可以吃的话,告诉我一声。”
    小七是她夫郎的小名,只她一人知道,她们青梅竹马,长大后自然而然便成亲住在了一处,虽无子女,但是开心。
    小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又弯着腰专心摆弄自己的红薯。
    展观却是到了女皇陛下门口,站在那里犹豫再三却是不知怎么进去,因为一个晚上的收获是没有收获!
    然而不管她怎么想,少顷,门自里面打开,是易俭如和女皇陛下走了出来,展观本能跪下:“臣参见女皇陛下!”
    景晏刚刚起床,现在准备去挖水,突闻此言,低头看了一眼,问她:“展卿,现在不过卯时,可是去往后山有了结果?”
    “女皇陛下……”展观的话有些犹豫,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景晏挥了挥手,有些无力的道:“展卿,你若无事,本皇还要去挖水呢,时间能珍惜一点是一点,本皇没功夫和你浪费!”
    展观见状,后退半步,伏地开口。
    “女皇陛下,臣夜晚上山,看见了一种动物,它前肢短小,后肢发达,尾长而粗,善跳跃。”
    说到这里展观顿了顿,似乎是察觉到女皇的态度,赶紧开口说:“只是臣从未见过这种动物,臣跟了一夜,可是没有什么结果。”
    话落,连风都没有拂过一丝,只是景晏垂了垂眸子,她说:“展观,本皇只要结果,有水的结果。”
    这是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景晏说完就带着易俭如走了,那里只剩下展观一人,她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说话。
    她可以理解女皇陛下,但是她又有些不解。
    不过留给她的时间并没有多少,所以她没跪多久就站起来回了自己的屋子,喝了一口凉水便躺下休息了。
    一日过去,谁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边休息醒来的曾佑繁却是开心的不得了,现在挨家挨户过去,谁没有红薯?
    如果红薯放上一天便可以吃,那就是可以改善伙食的东西!
    夜晚几个人去后山的时候,她跟在展观身后,展观一心想着找到动物,然后寻找水源,而曾佑繁却是有些紧张。
    她只知道这是状元,却并不知道是南城的,所以她有些不敢开口,可是一夜都没有什么收获,几人准备回去时。
    她还是开口喊住了展观:“展大人!”
    声音不小,剩下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曾佑繁却是没管,几步走到展观的面前道:“展大人,昨日小七把红薯放在了太阳底下,傍晚就可以吃了。”
    她的语言虽然有些矛盾,但展观还是懂了,现在佘净王朝人人都在付出自己的努力,她本想带着曾佑繁去见女皇陛下。
    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而曾佑繁说完之后,却是又补充了一句:“小七是我的夫郎。”
    展观还没反应过来,剩余的七人却是哈哈哈笑了起来,或许是后知后觉发现展观还在,便止住了笑声。
    展观见状抬手拍了拍曾佑繁的肩膀,然后看着其他人道:“一个晚上也辛苦你们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言罢,她又偏头看着曾佑繁说:“你放心吧,我会把这件事告知女皇陛下的,具体怎么做,全看吩咐。”
    曾佑繁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发现的时候就想告诉别人了,可是随意告知是无用的,所以她等到了晚上。
    田文开,潘大迥,赖汶光,于德聚,刘慈辉,唐金泉,李惠长,曾佑繁八个人走后,展观还是绕着山又看了一圈。
    到了山下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午时了,她没有回城守府,而是去了城南,因为小昌在这里施粥。
    现在的人比春日耕农还要多上数倍,展昌站在前方,精心的舀着粥米,苏公子在城北,和他不在一个地方。
    “展公子,你姐姐过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展昌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了大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身子一偏就准备出去。
    刚刚来到这里的展观却是几步过来拦住了他,她站在外围说道:“你给大家舀粥吧,大姐没什么事的。”
    展昌见状点了点头转身继续给后面的人舀粥,虽然浪费了一点时间,但是没有一个人不满,因为大家都知道,展家姐弟跟在女皇陛下身后。
    她们兢兢业业为了佘净王朝做事,而且谁都知道,她们虽为姐弟,可是一日见面的时间,都没有她们这些外人多。
    展观在外面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抬眸看着上空,从前有后羿射日的故事,可现在只有一个太阳,为什么会这么热啊?
    想不通便不想了,她低头看着地面,可是都是一块一块的硬疙瘩,用手敲一下,都是碎土渣渣,她想不明白。
    这么好的佘净王朝,这么好的女皇陛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天灾来临?
    它没有很严厉,可是慢刀磨人性命,一天天的旱下去,没有一滴雨水。
    无异于困于山洞的人,有吃有喝,可就是不知何时过去。
    早一日出山洞便早活一日,晚一日出山洞,便可能丢了性命。
    因为时间是未知的,但粮食和水却是一定的。
    只会变少,不会变多。
    展昌把粥发完就自己舀了一碗走到了展观旁边,他坐下之后把粥递过去,展观才悠然回神,看了旁边的弟弟一眼没有说话。
    默不作声的喝起了碗里的粥,展昌也安安静静的,不打扰。
    直到碗里的米粒渐渐消失,展昌才看着展观道:“大姐,虽然现在很苦,但是熬过去就只剩甜了。”
    展观扭头看了展昌一眼,没有说话,下一刻却是放下手中的碗,双手覆在展昌的脸颊上,轻轻揉了揉。
    “小昌说的对,虽然现在黑了,但是熬过去就白回来了。”
    展昌:“……!!!”
    展观说完就起身离开,而展昌却是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无奈的跺了跺脚,他每天都会看镜子,黑是真的黑了。
    但也没有大姐说的那么恐怖啊!
    展观离开后就去找了女皇陛下,她不会每日换位置,而是日日在同一个地方挖水,女皇告诉她们:水滴石穿,绳锯木断!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变动,否则不会有好的结果。
    也是因此,有许多想见女皇陛下一面的人,最终还是乖乖的在自己的位置劳作。
    现在佘净王朝不仅南城的人在挖水,而是除了京城以外的所有人都在挖水!
    虽然女皇陛下在南城,但是佘净王朝的所有,哪个不在她的股掌之中?
    展观刚刚到达,就看见女皇陛下放下手中的碗,然后拿起了地上的工具又准备重新开始。
    她是陪着女皇陛下来到南城的,所以女皇陛下的变化她再清楚不过。
    来时虽然很少笑,但是只有冷漠,而现在却是偶尔会弯唇一笑,不过更多的时候是看着腰间香囊。
    她听说,那是凤君送给女皇陛下的。
    她还未开口,易俭如便看见了她。
    看了看女皇陛下,最终还是走到了展观的面前道:“展状元,女皇陛下的耐心没有多少,若还是毫无结果,还是无需禀报的好。”
    她虽是侍从,但却是女皇陛下的侍从,一定情况下,她是可以不行礼的,因为没人会告知女皇陛下。
    展观听闻易俭如的话,思虑再三想了想道:“易大人,有些话必须要亲自对女皇陛下讲述才行。”
    易俭如看她这样,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而是过了片刻道:“展状元,你或许可以去找苏公子,因为……”
    她的话语到了这里戛然而止,随后便走到了女皇陛下身边,陪着对方一起劳作。
    展观当然知道易俭如的意思,因为她自动补全了后面的话——女皇陛下是不会生苏公子的气的。
    她想到了那日夜晚,只是一时试探,便引起了女皇陛下的怒火,是真的不会生他的气吗?
    展观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她只是觉着,有些事情还是自己来办,无需假她人之手。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回了城守府睡觉,到了傍晚,她才起床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去了女皇陛下的门口等人。
    白日女皇陛下忙碌,她没脸去打扰,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说上几句话。
    等了好一会才看见一个人影由远及近的靠近,她定睛看了看才发现是杨城守,见人走到了眼前,忙弯腰行礼:“杨城守。”
    对方弯腰同样施礼,待到二人站直,杨城守才道:“展状元,女皇陛下今日摆了桌子,虽还是些米粥,但却是想要感谢民众,此刻派我来找你。”
    展观一听,立马和杨城守一同出了门,等到了城口,才发现一眼望去,竟是什么桌子都有,圆的方的,有的甚至是石头代替!
    而女皇陛下坐在一个小桌子旁,身边是展彦,而丞相公子苏锦流却是和展昌同坐一桌,以及其他的几位公子。
    杨书清和展观坐下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女皇陛下便拿起了自己的碗,朗声道:“诸位!”
    话落,众人的目光看向景晏,她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皇陛下,历年来,哪个不是高高在上?
    可是如今的女皇陛下,陪她们一起挖水,甚至食一锅饭,现在坐一张桌,对她们是莫大的殊荣啊!
    哪怕是百年后入了土,也能跟孙女说一句:“丫头啊,你奶奶可是和女皇陛下吃过一碗饭,坐过一张桌的人!”
    不过此刻她们却是集体看向了景晏,不过没有开口说话,因为对她们来说,如同一场梦一样,让人不可置信。
    旱灾是梦,女皇陛下陪同挖水是梦,就连现在脏兮兮的也是梦。
    虽然旱灾恐怖,可是她们却觉着,佘净王朝有此女皇陛下,三生有幸!
    “佘净王朝有你们,是佘净王朝的幸事!”景晏手里端着一碗粥,但是其中心意,在坐众人皆能明白。
    却也知女皇陛下的另一层心意,王朝不可一日无皇,但是女皇陛下为了她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半月之久。
    展观看着现在的场面,口中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女皇虽未提过离开,但是现在的举动更是在告诉大家。
    她走之前,希望可以看到成果,而不是每日没日没夜的挖,却没有半点效果!
    “诸位,本皇来到这里,挖出了救急水,可是能救几个人呢?咱们佘净王朝又有多少人呢?”景晏不想多费口舌。
    因此直接说到了要点上,其余坐着的众人都是一僵,脑子不自觉的垂了下去,她们看着地面久久没有言语。
    景晏见状,举起自己手中的粥碗,她运用清源之后,声音在场之人都能听见,她们听见女皇陛下说:
    “诸位,看看咱们手里的碗,每日熬粥,一日三次,可是用了多少水,你们想过吗?
    咱们的确是挖出了救急水,但是于咱们用掉的水,无异于浪费!”
    这话说的有些狠了,但是听着的人没觉不对,因为她们这些人里,很多时候连一碗热粥都喝不上。
    虽说女皇陛下是为了劳力,可她们又何尝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呢?
    各取所需说的伤人,但是她们得到了她们想要的,女皇陛下想要的水源,她们却是只找出了一点。
    到了最后,那些救急水还是会用在她们的身上,可能是父母,可能是夫郎,又或者是孩子。
    女皇陛下一心为了她们,每日天刚刚亮,女皇陛下便已经在城口挖水,而她们却是慢悠悠的赶来,有时甚至只是为了吃一口饭!
    景晏站在那里,看着她们的反应,刚开始时,她是真的很满意,毕竟大家的力量是用在一起的,可是到了最近。
    她发现有人来的越来越迟,走的越来越早,若在京城,她会直接下令处斩。
    可是在这里,在南城,这是距离自己最远的民众,她不想一次性解决,她想给她们机会。
    她手下的民众,心一定要是团结的,所求一定要是为了佘净王朝好的!
    “本皇决定,从明日起,卯时所有人必须开始挖水!”她说,眼睛没有凝视任何地方,而是看着眼前的黑暗,缓了缓又继续开口,“诸位,可有异议?”
    “大家都是佘净王朝的人,所做的一切,一定要是为了佘净王朝好的!”景晏不知何时再次开口,落入所有人的耳旁。
    四下空荡,无人开口说话,展观看向了景晏,却是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她一直知道这个情况,但是人性本就如此,无法改变。
    “臣无异议!”
    正当杨书清不知如何做时,坐在旁边桌的苏锦流站了起来,极少的朝着景晏跪下,他运用了一源的声音虽不如景晏大,但却是柔和的,更能进入人心。
    他说:“臣无异议,佘净王朝的人,做的所有一定是为了佘净王朝好的!”
    苏锦流旁边的展昌见状,也起身朝着景晏跪下,一源没有苏锦流厉害,所以声音很小,但是距离他近的人还是听见了。
    展观和杨书清对视一眼,双双朝着景晏跪下,目光看着地面,语气认真无比:“臣无异议,佘净王朝是我们的家,一生为了守护我们的家而活!”
    不知何时开始,所有人都跪在了地面之上,嘴里只有一句:“臣无异议,佘净王朝是我们的家,一生为了守护我们的家而活!”
    “臣无异议,佘净王朝是我们的家,一生为了守护我们的家而活!”
    “臣无异议,佘净王朝是我们的家,一生为了守护我们的家而活!”
    不知念了多少遍,不知唤了多少遍,不知喊了多少遍,只知最后剩下的,只有哽咽的哭声。
    不知为何,只是简单的一句语言,她们到最后都强撑不住了。
    “佘净王朝是我们的家!一生为了守护我们的家而活!”
    “佘净王朝是我们的家!一生为了守护我们的家而活!”
    “佘净王朝是我们的家!一生为了守护我们的家而活!”
    她们哭着喊着,感觉到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用为了生存耍什么小心机,只需要好好帮佘净王朝做事。
    因为这是她们的家,只有她们的家好了,她们才能好。
    以前只知女皇陛下是一个王朝的皇,但是现在才知,她们是一家人,只是大家和小家罢了。
    她们以前不懂女皇陛下,现在却是明了,因为她们明白何为小家,在刚才,她们明白了什么是大家。
    易俭如站在女皇陛下的身后,看着下方跪满的人没有丝毫诧异,因为这是女皇陛下同苏公子的默契,十几年的默契。
    虽然女皇陛下很厉害,但是今日若没有苏公子,那一切都不会这样顺利。
    景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她却是没有急着让苏锦流起来,因为民众还需要时间,等自己让她们起来的时间。
    直到哭声,哽咽声停止,女皇陛下方才开口:“诸位,今日本皇所讲,皆是内心之言,既无异议,那么明日开始!”
    下方众人听见声音接连点头,她们都想为佘净王朝做事,贡献属于自己的力量,哪怕微薄,但是心思纯净。
    易俭如见状,连忙取了一碗粥递到景晏面前,她顺势接过,看着下方道:“诸位请起,今日本皇以粥代酒,谢大家!”
    话落,易俭如已经到了灵稚身边,小声道:“快去扶你家公子起来。”
    灵稚连忙应声,现在众人都站了起来,也不会发现他的动作,苏锦流站起来后,又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多言。
    其他人拿着手里的粥,站起身看着女皇陛下的方向痛痛快快的饮了一口,不知是谁带起来的,只知那时回荡一句:“此生无悔入佘净,来世还做佘净人!”
    “此生无悔入佘净,来世还做佘净人!”
    “此生无悔入佘净,来世还做佘净人!”
    京城永安宫。
    这是女皇陛下赐予纪铂染的宫殿,亦是历代凤君住所。
    只是女皇陛下登基之后,将原先的名字全部改了,在纪铂染没有回来京城之时,宫殿没有名字,但是在纪铂染成亲那日。
    女皇陛下亲自赐名——永安宫。
    而女皇陛下自己的住所则是永乐宫。
    当时女皇陛下看着当今凤君,目光灼灼道:“愿你一生平安。”
    纪铂染在军营长大,虽然被很多人宠爱,但总是会受伤的。
    所以那是最好的祝愿。
    此刻永安宫却是人人面带笑意,虽然大旱让人的心情无法爽利起来,但是刚刚医师传出了一个好消息!
    那便是——凤君有喜!
    今日纪铂染本是想出门看看的,他一直在军营玩闹,现在安静下来总有不适应,可是练习一源的时候,却是晕倒了。
    身边侍从赶紧喊来医师,这是女皇陛下亲口留下的人,就是为了凤君的安全,她是季医师的姐姐,但是却官高一级。
    “季大人!”侍从把人带来后便自觉的退到了一旁,她是女皇陛下身旁的人,只是女皇陛下离开之时不放心凤君。
    因此才会只带走易俭如一个,而她则是被留在了凤君身旁。
    医师进屋后,纪铂染就躺在床上,双眸阖着,他的贴身侍从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没学过多少规矩,所以看见医师的那一刻。
    几步便跑到了她的身旁,抬手便握上对方手腕。
    军营里只有实力,不会在意你是男子,便会手下留情。
    因此打打闹闹习惯了,他也不注意。
    季钰却是一懵,浑身一僵,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腕,然后慢悠悠的拿出了张布襟搭在了凤君的手腕上。
    凤君的随侍如光感觉到对方的排斥,把手放下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宫里的这段时间,主子总是让他注意规矩,还有男女有别。
    可是一出了危险,哪有时间想那些?
    季钰阖眸,脑子不自觉的歪向了一旁,如光也不敢说话,毕竟医师都是很厉害的,虽然主子现在是凤君,不过万一这个医师是别人的人。
    会伤害主子呢?
    他细心的观察着季钰的一举一动,视线不曾离开分毫。
    季钰却是皱了皱眉,吓得如光心惊胆战,一句话也不敢说。
    对方却是睁开了眼睛,如光紧张的等着结果。
    只见对方皱了皱眉,看着眼前之人道:“这位公子,你可否……放松一下?”
    她原想说:“这位公子,你可否不要看我?”
    但是最终说不出口,还是换了一下方式。
    季钰本是江湖游医,后来机缘巧合认识了景晏,这才进宫负责她的安危,这次突然离开,便让她照顾凤君。
    她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虽然她和景晏是朋友,但是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所以这次景晏回来,她就准备离开了。
    如光听闻此言,整个人一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颗心不知如何自处,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目光转移到了凤君身上。
    他家主子自小就好看,虽然一天天舞枪弄棒的,但是小脸白净的罕人。
    季钰重新又诊起了脉,凤君的身体是无大碍的,但是有些细微毛病,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让她诊脉两次。
    但是今日这样的原因,她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女皇陛下和凤君在一起,也不过半年左右,现在女皇陛下走了一月多。
    凤君便已有了身孕。
    她是了解她的那位朋友的,虽然和丞相家的公子青梅竹马,可也只是救人的时候触碰过,在那之后,手指头都没动过一下。
    一直以为景晏是个清心寡欲的,如同清源的意义一样,可是没成想,现在短短几个月,孩子都有了。
    季钰陷在自己的思考里,等到反应过来,还是如光抬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虽然医术不错,但是整日在屋子里研究药材,很少有机会出门溜达或是晒太阳。
    因此她的身体素质并不太好,若是不知她的身份,在外人看来,就是一推就倒的类型。
    “这位公子,怎么了?”季钰看着眼前人道,她知道凤君没事所以也不急。
    如光见她这样气的都快打人了,凤君突然晕倒,来了个医师,却是闭上眼睛都快睡着了,现在还不急不慢的问他,怎么了?
    这是宫里,不是军营!
    如光这样安慰自己,等到心情平缓,他才憋着一口气向对方行了一礼,方才道:“凤君为何会晕?”
    季钰一听这话,便道:“喜事,凤君陛下怀有身孕,现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不能着急。”
    她一字一句道完,待到结束,才恍然大悟般明白。
    这位凤君陛下突然晕倒,多半是想念远在南城的女皇陛下了,一时心急如焚才会晕倒。
    屋内还有许多侍从,所以季钰的话一落地,便只听见跪地声与贺喜声,屋外的鸿笙自然也听见了。
    季钰的医术她是相信的,所以没有犹豫便转身去给女皇陛下写信。
    这次女皇陛下离开,没有带着自己,却让自己陪伴在凤君陛下旁边。
    她也在一开始便明白了女皇陛下的心意。
    虽然丞相公子陪她长大,但是在女皇陛下心里,谁都比不上这位永安宫的纪铂染,这位佘净王朝的凤君。
    虽然出现的晚,但是终日陪伴哪里比得过那一眼情深?
    几笔落下便已写好,刚要送出去,可是想了想还是多添了几句,也没有让信鸽送信,而是催动清源,少顷,屋内出现一人。
    这是女皇陛下专门留下的,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不是暗卫,却无影无踪,能力极强,而且可以护人性命。
    鸿笙将信递给对方后,对方开口淡淡一句:“定完成使命!”
    让她一惊,之前见过一面,现在才发现对方竟是男子!
    不过她没有什么其他举动,待人走后,她便转身去了永安宫外。
    凤君的情况还是要亲耳听到才行,季钰是季清的姐姐,医术也要高季清一筹。
    季钰出门时,屋内的声音还未结束,看见鸿笙,几步迈进。
    “凤君有喜,你可以传消息给景晏了。”她看着鸿笙说。
    除了景晏贴身的人外,其余人都不知道季钰与景晏的关系,但鸿笙是个例外,她比之易俭如更明白景晏的心思。
    而且众人只知医师府内医术最高的是季清,殊不知真正的高手是季钰,女皇陛下是不会让医术高明的人露出人前的。
    关键时刻救命的人,应当细心护着,而不是众所知之。
    鸿笙看着眼前的季钰弯唇笑了笑,她们之间也算熟识,哪怕谈不上朋友,但是玩笑总能开两句的。
    “季大人,女皇陛下离开一月有余,不知您日日忙活什么,竟是不见踪影?”她刚才出宫去寻,竟是极难找到。
    哪怕想到刚才还是有些心悸,但是她不想提,不过凤君的安危,她开不得玩笑,但季钰又是女皇陛下的朋友,她亦不能直接询问。
    那话出口,季钰神情一僵,她偏头看了别处一眼,才看着鸿笙道:“刚才凤君的脉象不稳,此胎极有可能保不住。”
    鸿笙本以为她只是转移话题,可是季钰的话出口,她还是懵了,女皇陛下对凤君的心思她还是明白的。
    不然此次留在宫中的不会是自己,不会是季钰。
    “季大人,那该如何?”她看着季钰,想要找到一丝破绽,哪怕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那句话而所说的气话都好。
    可是没有,季钰认真的思考着解决办法,她回眸看了一眼屋内,那里的声音还没有停止,都是贺喜的声音,算算时间现在凤君应该已经醒了。
    “先通知景晏吧。”季钰说完便背着自己的东西迈步离开,没有一丝停留。
    鸿笙看了一眼屋内却是不知如何决定,现在南方大旱严重,此次女皇陛下前往,一是想办法渡过旱灾,二是要明了朝中的二心之人。
    况且刚刚才派人给女皇陛下递了信,虽然不会太快,但是等信到了女皇陛下的手里,应该最快在半月之后了。
    还没来得及深思,便见屋内有人跑了出来,她忙上前一步,这段时间她都在这里看管,所以这里的人也认识她。
    鸿笙还没开口询问,便见那人朝着鸿笙跪下:“请大人救命!请大人救命!请大人救命!”
    连续几次循环往复,一直没有停歇,额头渐渐有了淤青,此刻如光也从里面跑了出来,好像没有看见鸿笙一样。
    几步走到那人面前,抓住他的头发抬手就扇了上去,一巴掌狠狠落下。
    鸿笙看着情况后退了一步,如光是凤君身旁的人,有什么不该自己管,而且自己的任务是保护好凤君。
    也没等多久,屋内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看着她道:“凤君下令,处死此人!”
    鸿笙一惊,不知为何,想了想还是喊了如光一句:“如光,你可知凤君为何会下此令?”
    女皇身边的侍从是不能这样唤人的,但是此刻情况不同,便是谁都未曾发觉不对。
    如光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他跑进屋内拿了一个东西出来扔在地上,都不用捡起便知那是什么。
    一个玩偶,一个扎满了针的玩偶,只是不知上面所写,是何人的生辰八字了。
    “鸿笙,这个人竟然做这样的事情诅咒女皇陛下,都是因为他,才会把凤君气晕的!”如光知道这个人日日在永安宫外,也知道她的名字,便直接喊了。
    鸿笙也不介意,因为她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不似旁人,以为自己的主子身份高,自己便是主子了。
    整句听完,她弯腰拿起那玩偶看了看后面的生辰八字,下一瞬,抬脚便踢上了那人的胸膛。
    如光本还生着气,可是突见此举,嘴巴都惊讶的没有合拢。
    鸿笙没管那人的伤势,而是朝着永安宫跪下,直言道:“凤君,此次是鸿笙看管不利,让永安宫混入了如此之人,合该由我亲自处置!”
    纪铂染已经清醒,只是一直在屋内没有外出,现在听闻此言他没有说话,屋外的鸿笙也一直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听见纪铂染的声音自屋内传出,很明显是用了一源的,威严尽显,他屋说:“鸿笙,如何处置是你的事,但是妄想伤害女皇陛下的人,必须死!”
    屋内外的人皆是一惊,包括如光,他一直陪着主子,可是从未见过主子如此,细细想想应该是触到了主子的底线——女皇陛下!
    刚才主子得知自己怀孕,虽露了笑意,可是想起晕倒时看见的一幕,更是气的想要亲自动手,谁知那人竟是自己跑了出来!
    鸿笙跪在那里,她此生只跪过三人,那就是佘净王朝的女皇陛下还有先皇以及先凤君,现在这是第四人。
    是她的歉意,也代表她真的拿纪铂染当女皇陛下共度一生的人。
    “凤君放心,鸿笙定让他后悔来到世上!”
    跟在女皇陛下身边的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否则也不会安然无恙活到今日。
    待到得了凤君命令,鸿笙直接带着人到了女皇陛下手下的——问善殿。
    来到这里的人,有死无声。
    女皇陛下若不想来,便是鸿笙帮忙,所以这里的人都认识她。
    问善殿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污,她直接带着那人到了最后一间屋子方才停下。
    她没有问他姓甚名谁,也没有问他是谁派来的。
    只是开门的那一刻,从旁边拿了一炷香,待到燃起,鸿笙才开门带着那人进去。
    这间屋子说苦不苦,说难不难。
    因为这里都是无毒之蛇。
    但是那香却是与众不同,听说是季钰专门制的。
    鸿笙带着那人进了门便松开了手,任由那人滑落在地上,任由那些蛇攀在他的身上,看着那些蛇在他的身上游走。
    一点一点的钻进他的衣衫,看着那人一点一点清醒,看着那人一点一点的睁开眼睛,鸿笙拿着手中的香凑近鼻尖深吸了一口。
    味道说不上好闻,但是她每次来此都会点上一根,然后握在手中,过程中会慢慢深嗅。
    女皇陛下说过,她这是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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