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舒黎的音乐 幻境里的青年

    如果说众多妖精幼崽之中,舒黎的语言天赋排最末，那么他的音乐天赋就属第一。
    刚开始学音乐时，舒黎仗着自己有基础,弹了一首音乐生的入门经典曲,得到各种夸赞。
    事实上，他是有点心虚的。
    毕竟起点高,会弹琴无可厚非。等过段时间，其他幼崽逐一展现音乐天赋时,他也就没什么优势了。
    秉着不能落后，保住第一的想法,每次音乐课,他都很认真。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渐渐趋于平稳,不再忐忑不安了。
    他发现,自己的音乐天赋不仅没有打折，反而提升了许多。往往一首曲子,听一遍，便能丝毫不差地弹奏出来。
    之后，舒黎专心致志地学习精灵的音乐和诗歌，未再弹以前学过的曲子。
    因为两个世界的音乐风格截然不同,太特立独行反而锋芒毕露，当“才华”用尽时,便泯然于众了。
    人一旦产生可怕的落差，即会作茧自缚。
    舒黎宁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也不愿自欺欺人。
    原来世界的音乐老师，给他打下了扎实的基础,也教了许多精妙的技巧。
    这些他没有摈弃，而是很好地运用了起来。
    五年，足够他从一个“小白”变成高手。
    精灵的音乐非常唯美。
    既有充满史诗般的壮丽辉煌和宏伟气势，又有悠远清雅，委婉动人的古典韵味。
    竖琴音域广阔，指法丰富，琴弦越多，层次感越强，能完美地演奏出妙不可言的音乐。
    舒黎是唯一一个能弹二十六弦竖琴的小妖精，倍受成年妖精的赞许。
    今年仲夏节，他得到精灵王的邀请，与他合奏了一曲。
    说实话，当时他紧张极了。
    比第一次上台给全校师生演奏小提琴时还要紧张。
    被那么多精灵和妖精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身体僵硬，手指发麻，呼吸不畅，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要演奏的曲子。
    好在，身边的精灵王瞧出他的困窘，先拨了一下琴弦，优美的音乐舒缓了他的情绪。
    很快，他恢复冷静，跟上精灵王的步调，与他合弹了一首悦耳的《创世之歌》。
    琴音结束，殿堂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他得到了全体精灵和妖精们的认同，接收到其他小妖精崇拜的眼神，抱着竖琴，内心充满了自豪。
    同时，他非常感谢精灵王，赠送了他一把独特的竖琴。
    要知道，妖精使用的东西普遍小巧，精灵王送他的这把竖琴也不例外。
    虽然对舒黎来说属于大竖琴，但与精灵王怀里的那把相比，小得像迷你玩具。
    通常情况下，“迷你玩具”发出的声音，无论如何响亮，也超越不了正常尺寸的竖琴。
    而精灵王送他的这把银白色竖琴没有这个烦恼。
    舒黎弹奏的琴音，并未被精灵王的竖琴压制，两者合奏，相辅相成，犹如双剑合璧，堪称完美。
    今天的音乐课，前半节利亚教了一首新的诗歌，后半节由小妖精们自己练习。
    二十五个小妖精同时弹奏竖琴，教室里乱糟糟的，简直魔音穿脑。
    利亚作为资深的音乐老师，早已练就了一身八风不动的本事，面不改色地坐在讲台前的椅子上，用灵敏的听力分辨小妖精们的琴技。
    “安吉尔，你漏了一个音符。”
    “狄西奥，不要急躁，这是一首抒情曲，不是宣战曲。”
    “洛伊丝，第一段弹得不错，后面断断续续，还需加强练习。”
    “布德诺，你的手指限制了你的发挥。”
    “乔纳，你跳过了第三段，重弹。”
    “……”
    轮到舒黎时，利亚侧耳倾听了半晌，露出满意的笑容，未做任何点评。
    舒黎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中，对四周的嘈杂恍若未闻。
    他怀里的银色竖琴，线条优美，花纹精致，镶嵌多颗璀璨的宝石，二十六根琴弦，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当被他的手指拨动时，洒下点点细碎的星光。
    今天利亚教的这首诗歌叫《少女与剑士》，讲述的是一个关于精灵少女与人类剑士的故事。
    美丽的精灵少女在大陆历练时，救了一个被追杀的人类剑士。在未表明身份的前提下，两人结伴而行。
    旅途中，他们结识了其他人类，组成一个冒险团队。
    精灵少女强大的魔法让这个不入流的团队，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危机，完成各个高难度任务，声望大涨，很快成为备受各国欢迎的佣兵团。
    然而，人类的野心永无止境。
    利益分配不均，造成团队分崩离析，精灵少女萌生了退出的想法，人类剑士却不愿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权力。
    两人陷入了僵局，直到某一天，精灵少女不小心暴露了尖耳朵，被人类剑士发现，成了威胁她的把柄。
    精灵少女对人类剑士失望透顶，毅然离开团队，却不想遭到佣兵团的通缉。
    某些觊觎精灵的人类，更是派出捕猎者，追捕精灵少女。
    当精灵少女不小心着了道，被人类围捕时，人类剑士突然从天而降，为她抵挡来自同类的剑。
    一场惨烈的战斗爆发。
    人类剑士杀光了所有捕猎者和佣兵团，也耗尽了自己的生命。
    临死前，他歉意地告诉精灵少女，在做某次任务时，他的灵魂被黑暗入侵，控制不住丑陋的欲.望和可怕的野心，对她做了无法挽回的事。直到不久前，他的灵魂挣脱了黑暗，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救她。精灵少女救了他的命，他却恩将仇报。
    为了赎罪，他愿意以塞西利亚国王子的名义发下誓言，只要精灵一族召唤，卡洛斯之剑便为之而战。
    人类剑士永远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和那把斩杀无数魔兽和恶人的剑，化为点点星光，消失在天际。
    据说，只要是塞西利亚国的皇族，都是卡洛斯之剑。
    这首诗歌以抒情的曲调，讲述了一个悲剧。
    舒黎了解诗歌的背景后，大致共情到创作者的心情。
    这首诗歌应该是事情发生许多年后，创作者以一种平静的口吻叙述过去，放下了仇恨怨念，只留下淡淡的思念和忧愁。
    涉世未深的精灵少女，遇上英勇的人类剑士，本该是一个美好的邂逅，可惜阴差阳错，以悲剧收场。
    曾经的爱恨情仇，都随风消散了，精灵少女虽然得到了一个永恒的誓言，却留下了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长生种的悲哀，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一直不曾忘记那个早已消逝的人类剑士。
    舒黎听完诗歌，心里一阵唏嘘。
    这个故事告诉他，跨越物种的恋爱是没有好结果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唯一让他感到好奇的，是那把所谓的“卡洛斯之剑”。
    为什么人类剑士死了，连尸骨都无存？
    那把剑究竟有多厉害，竟然能够成为被精灵召唤的神剑？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用竖琴，弹起了这首曲子。婉转的琴音，仿佛精灵少女的低声倾诉。
    “……美丽的精灵少女，卡洛斯之剑将为你而战……”
    弹到最后一段，舒黎情不自禁地唱出了诗歌的歌词。
    小妖精的声音还没有发育，稚嫩得像小鸟的叫声，周围的杂音渐渐消失，独留他的琴音和歌声。
    其他小妖精停下弹奏，不约而同地望着舒黎。
    利亚微微惊讶，她感觉到了魔法。
    小斯佩瑞恩，竟然无师自通，把魔法融入了琴音中！
    这太不可思议了。
    舒黎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里，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河边长满了芦苇，微风吹过，芦花摇曳，掀起一层层金色的波浪。
    一个身穿白色魔法袍的褐发青年站在芦苇中间，手里举着一根魔法杖，正准备施放法术，突然，他感应到什么，放下魔法杖，快速转身，腰间挂着的佩剑与小饰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舒黎与那青年相隔五六米，他边弹琴边好奇地观察，琢磨着他是谁，为什么出现在幻境里。
    是的，这里是幻境。
    他没想到自己弹个琴，竟然触发了幻境。
    但是，这个幻境与过去的幻境不同，对面那个青年似乎一眼看见了他，警觉地一手握着魔法杖，一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眯着一双黑色的眼睛，犀利地注视他。
    “……小妖精？”
    对方看清舒黎的模样后，露出诧异的神色。
    舒黎弹琴的动作一顿，幻境瞬间消失，眨了眨眼睛，他看到了利亚担忧的脸庞。
    “斯佩瑞恩，你刚刚……”利亚欲言又止。
    舒黎长吁了一口气，正想放下竖琴，身体却僵硬了一般，怎么都动不了了。
    他心惊，求助地望向利亚。
    利亚上前，帮他拿下竖琴，手掌轻轻地覆住他的额头，念了一句消除疲劳的咒语。
    不一会儿，舒黎感到全身洋溢着一股暖流，僵硬的四肢终于活动自如了。
    “我……我刚刚怎么了？”他有点蒙。
    利亚放下手，眼神复杂地望着年仅五岁的小妖精。“你在弹琴过程中，融入魔法，触发了幻境。”
    舒黎茫然。
    虽然知道刚才的场景是幻境，但自己什么时候学会把魔法融入诗歌里了？
    利亚瞧出他的困惑，笑道：“音乐天赋高的小妖精，觉醒魔法后，会不自觉地把魔法融入诗歌。”
    这是对舒黎极高的赞扬。
    舒黎微微张嘴，嫩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啪啪啪——”
    其他小妖精激动地拍手。
    “斯佩瑞恩，你好棒！”
    “斯佩瑞恩，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好多好吃的，差一点点我就能吃光光了！”
    “哈哈哈，布德诺，你怎么天天想着吃！”
    教室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遥远的中庭，巴喀特河畔，褐发青年站在芦苇间，怔怔地直视前方，久久没有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清瘦的金发魔法师走向青年，疑惑地询问：“塞琉王子，你在看什么？”
    被唤为塞琉王子的褐发青年回神，转头看向金发魔法师。“没看什么。”
    应该是他的错觉。
    芦苇的叶子上，怎么会坐着一个弹竖琴的小妖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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