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懂’

    一夜过去。</br>　　李算睡得踏实，一字没动，张老师那边也没什么反应。</br>　　八月的燕京还算风和日丽，沙尘暴还没来，正是万物竞发，勃勃生机的好时候。</br>　　李算坐在二十世纪酒店后面的那条河旁，提着刚泡的胖大海正晒太阳，这里有条小路直通酒店，明星大腕过来下榻，通常都走这条小路。</br>　　他得最后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良言难劝该死鬼’，那他那份编剧合同，就有办法解决了。</br>　　这年头的合同没有那么吓人，不像是后来，资方把一份编剧费支出一部分，当做生活费按月发给编剧，但如果你写的不合适，这钱就得还，不想还，就得改，人家倒是没限定你时间，但给你发工资的时间就六个月，过后可以不给你钱，却让你一直干这份活儿。</br>　　至于现在吗，合同挺人性化的，不干了，就看甲方心情，心情好了退个定金，心情不好，也就是赔个三倍稿酬，李算这个活儿，要赔一共是四万五。</br>　　钱是小事儿，但等《从你》发迹还要时间，真要闹腾起来，都不够家里人操心的。</br>　　这时候，旁边一跟这儿遛弯的小年轻过来搭讪。</br>　　“哥们，哪儿的？”</br>　　李算看着他：“剧组的。”</br>　　这哥们估摸也没想到会撞上铁板，讪笑两声：“场务？”</br>　　“编剧组。”</br>　　“不常见。”哥们看李算没敌意，直接坐在李算身边，“你们主演什么时候到啊。”</br>　　李算喝了口水，没说话。</br>　　哥们自讨没趣，坐了会儿起身就要走，李算突然开了口：“拍谁来的？”</br>　　“都拍，哪个不能上板面啊。”</br>　　哥们还是笑脸迎人，做狗仔的，跟谁都能搭上话，搭上话了才好下手：“咱们换個联系方式呗，有什么消息，我能给好价。”</br>　　李算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人家来啊？”</br>　　“机场那边都来消息了，白色沃尔沃，接着俩……”</br>　　哥们话还没说完，李算已经站起身返回酒店。</br>　　吴家奇隆和王家子文，是他们这个戏的男女主角，而制片人玖哥有一辆白色沃尔沃，两个演员各自给这个戏留下一百多天，从进组时算起。</br>　　如果开拍，李算还得受一百天的折磨，他这十年后的灵魂，未必受得了张老师，到最后可能还得赔钱！</br>　　那这戏要是黄了呢？</br>　　钱不用退，事儿不用管，老子可以光明正大的走人！</br>　　到了酒店门口，李算又一次抬头望天，似是等待神谕，重生这事儿太过蹊跷，如果真要有个领导，那应该是如来佛祖？</br>　　天尊，老君，教主都行，你们谁不满意，谁负责拦我！</br>　　都说神佛导人向善，想伺候好这些领导，做坏事儿之前，还真得谨慎着点儿。</br>　　可今儿这天，风和日丽，毫无异常。</br>　　真没神佛？</br>　　那就有意思了。</br>　　要说如何在剧组捣乱，这对李算来说，可比泡姑娘都熟。</br>　　……</br>　　“玖哥在吗？”</br>　　“谁是玖哥？”</br>　　李算挂断电话，凭借十年后的记忆，又拨通了一位妈妈桑的电话。</br>　　“玖哥在吗？”</br>　　“您是哪位？”</br>　　一听有门，李算来了精神：“你不用管我是谁，我是来结账的……你们那能开发票吧？”</br>　　这风月钱要是花了，张老师可得报销。</br>　　“发票倒是能开……要不我给玖哥打个电话？”</br>　　“您没病吧？”</br>　　“你骂什么人啊……”</br>　　不等对方开喷，李算挂断电话，闭着眼睛苦思冥想，剧组马上开拍，演员今天刚到，他们组的制片人玖哥肯定不敢往远了走，事儿还没忙起来又只有几天空闲，跟燕京撒欢儿是他们这帮幕后工作人员的常态。</br>　　想要把事儿搅黄，第一个找导演，第二个就是找玖哥。离间导演跟制片这种事儿，可以说是编剧的‘独门绝学’。</br>　　第一个是‘拖’，通常是编剧拿个大纲忽悠制片人，导演要是有灵性的，就跟编剧一起，拿着定金一起拖，就说剧本不行，得再改改，有名气的导演跟编剧通常都能把事儿拖黄，白拿定金。</br>　　不过后来，投资方把定金数额从一个大纲百分之五十，递减到后来的百分之五，这事儿再玩就是败名声了。</br>　　第二个是‘搅’，虽说剧组已经开拍，但其中的事儿千头万绪，找个由头说导演的计划太理想，制片在时间来不及……影视这行当，因为制片计划出问题，审核出问题，演员出问题的可不在少数，抱着硬盘哭的，那都是制片人和投资人。</br>　　灵光一闪，李算睁眼，充满正能量的回忆中浮现一组号码。</br>　　那位妈妈桑可是京城头牌，开的场子，是号称二十年的老字号，上档次够奔放，天上倒了它都没倒，红火的时候，那可是京城著名的旅游景点。</br>　　电话拨过去，等了没十秒钟便被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有味道。</br>　　“您好。”</br>　　光听这声李算就激动了，他放慢语速，尽量伪装出上了年纪的声音：“玖哥在吗？”</br>　　“您是哪位？”</br>　　“结账的。”</br>　　“玖哥的账一般人可结不了。”</br>　　有门，太有门了。</br>　　李算抓起钱包就出了房间：“老地方？”</br>　　对面问：“熟人？”</br>　　“等着吧，马上到。”</br>　　出了电梯，李算直奔大门口，手指不断在手机上滑过，出了大门才想起来，这年头根本就没有滴滴。</br>　　没办法，跑到大门口的途中碰着一辆出租车，师傅是本地人，一听这地，就知道李算想干嘛。</br>　　“不打表了啊。”</br>　　李算也没二话：“不打可以，但是您得给我发票。”</br>　　时间还早，刚过了早高峰，李算一路畅通，到了地方先给妈妈桑打了电话，他来得太不是时候，人家店都没开门呢。</br>　　见到妈妈桑李算就问：“玖哥在上面呢？”</br>　　妈妈桑警惕性很高：“我不认识伱啊！”</br>　　李算突然提高音量：“嫂子回来了！”</br>　　说完就往里挤，一晃神的工夫，李算终于回到了上辈子的主战场，瞅准安全通道，李算第一时间过去，不往上而往下走，再过一道小门就别有洞天了。</br>　　妈妈桑一看李算这架势也知道是熟人，但没想到这位长这么年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