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三十一）

    在群体环境中，人们的思维某种意义上应该是贯通的，里面流动的除了思想和情绪，再就是病毒了，一个遭感染，谁都跑不掉。</br>　　赫尔曼是比较早觉悟的一个，然后这份小小的心得，似乎就形成了一种心灵磁场，再因为牟董的刻意激化，使得其他人也陆续受到感染，引起了相似的反应。</br>　　人们的视线先在巴蒂身上集中，然后又飘到杰夫那里。</br>　　前者不用说了，后者的笑脸似乎也从未改变过，但这时再看这张从容不迫、不卑不亢的面孔，正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心里长长地“哦”上一声：</br>　　竟然着了道！</br>　　没办法，谁也没有想到，一向心高气傲、姿态极高的深蓝和天启实验室，竟然突然玩这么一手。</br>　　要知道，即便是罗南上一回公开课，以囚笼理论整顿精神海洋模型，以构形学说对机芯技术抽筋扒皮，踩着深蓝实验室的成果上位，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过激的反应。</br>　　最多只是将机芯技术一下子往前提了两个代际，展现出来的新功能，不但证明了其深厚的技术积累，也将罗南血意环堡垒的部分成果，吸纳进来，使格式化领域的功能性更进一步。</br>　　这样的高姿态，大家总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对李维导师的能耐及背景了解得越深入，越容易产生这样的思维定势。</br>　　可是今天，这个定势突然被打破了。</br>　　光头杰夫的表现，是他个人擅自的决定，还是代表了李维导师的意志？</br>　　如果是后者，这说明了什么？</br>　　牟董的反应，又代表了什么？</br>　　各式各样的念头如同大锅里咕嘟咕嘟的沸汤，化为复杂的滋味，难以尽述。</br>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参照还是牟董。</br>　　一直以来，牟董都是深蓝和天启实验室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可今天这凌厉直白的转折，又是什么道理？</br>　　是做戏？</br>　　偶尔心率不齐？</br>　　还是更大变故的开始？</br>　　赫尔曼下意识就想和王钰再联系一下，毕竟牟董的情况太特殊了，他既是资本方的代言人，又是里世界的顶尖强者，身份结合得近乎完美。</br>　　早先的“金不换”靳枫阁，近来的武皇陛下，虽然也是在商界大有作为，却都不如他做得圆融自然。</br>　　哈尔德夫人那样的，都要等而下之了。</br>　　正因为如此，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人物。</br>　　“靠，问题变得更复杂了！”</br>　　各人心中的胡思乱想，注定了都不可能代替牟董做决断，事态也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br>　　便在此时，牟董再度开口，又问巴蒂：“你后面说得虚了，有没有更实际的操作？”</br>　　巴蒂像一个业务精熟的客户经理，摆出了非常职业的笑脸：“牟董，您要操作哪个？”</br>　　“有关沙妖的技术，我很感兴趣。”</br>　　“合作呗。”巴蒂直接回应，一点儿都不带掩饰的。</br>　　“你刚才说的应该是竞争。”</br>　　“更确切的说是不当竞争，所以我们最后的落脚点，还是要让它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上来，腾笼换鸟，借尸还魂。需要技术找他去要好了。”</br>　　巴蒂娴熟地应用成语，也娴熟地进入了说服模式：“罗南从小没遭过苦日子，他对钱没什么敏感度，要的都是一些虚头巴脑</br>　　的东西，比如尊重、理解、清净……最好应付。我们甚至都不用和他对接，如果保持一定的距离感，说不定他还高兴呢。”</br>　　有人就忍不住问了：“那怎么谈合作？”</br>　　“找他的秘书、发言人什么的就可以。”</br>　　找你吗？</br>　　全员的心底吐槽，也不知巴蒂接到了没有。</br>　　牟董不置可否，又问了一个更敏感的问题：“深蓝实验室，天启实验室，又该怎么做？”</br>　　这本不是巴蒂该回答的范畴，可他也大包大揽，回应得同样干脆：</br>　　“合作呗。大家都是投资人、合伙人，这么多年，一直愉快共事，继续下去有什么不好？”</br>　　一众幽灵交换视线，不少人又有些讪讪——类似的情绪，不同的因由。</br>　　没错，都“合作”就可以了，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玩不了垄断，对冲也是极好的，貌似还更踏实些。</br>　　再说了，李维导师这些年，在深蓝世界坐镇，主持两大研究项目，呼风唤雨，说一不二，俨然神明，是不是该有个别样的力量压一压？</br>　　……这不是又回到最初的理想化方案上去了吗？</br>　　绕了一大圈，事情重回原点。</br>　　因为路上的折磨，大多数人丝毫不以为浪费，反而感觉这是一次典型的螺旋式上升的认识过程，自我觉悟又深刻一层。</br>　　这叫一个舒坦！</br>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人走在前面，接走了最尖锐的矛盾。</br>　　一秒钟后，牟董又说了一句话，又或者仅仅是自我的感慨：</br>　　“生命构形化，构形生命化。”</br>　　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是跳回了罗南那个“有趣的思想”，但没有人能接后面，因为绝大多数人达不到相应的深度，更没有胆量去询问或抬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