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以徐制扬

    果然，审配说完之后，袁绍竟然毫不生气，反而主动安抚道：“正南之言，也有道理，且稍安勿躁。”</br>　　随后，他扭头又对辛评说道：“仲治忠于谋国，无瑕谋身，此非忘恩负义，实乃是大义也。只是刘玄德忠义仁德，谦恭宽厚，此非我州之敌也，若是贸然兴兵，恐为天下人所疑也。”</br>　　袁绍这话一出，算是为这件事盖棺定论了。</br>　　刘备是个好人，我们不能打他。</br>　　随后袁绍又立刻肯定了辛评的忠义，明确辛评提出这个想法，并非是出于私心，更不是忘恩负义，而是为了州郡，为了他这个主君，从而不顾自身的名誉。</br>　　得到袁绍的肯定之后，辛评拜服于地：“明公气度恢弘，雅量高致，非评所能及也。”</br>　　“明公高见。”</br>　　评议堂上众人尽皆俯首，拜服于地。</br>　　“诸位快快请起。”</br>　　此刻，袁绍心里对辛评还是非常满意的，对方能把对自己的忠，放到对朋友的义之上，这如何能让袁绍不感动？</br>　　很多人以为袁绍在河北时就已经有改朝换代的气象了，可实际上这个认知是极其错误的。</br>　　袁绍面临的问题不比曹操少，甚至犹有过之。</br>　　曹操至少还有基本盘曹家和夏侯家，这两家是出了死力支持曹操的，可袁绍却没这样的基本盘，袁家的死忠不是在汝南郡，就是被袁术给送掉了，他手下还真没多少。</br>　　从袁绍的视角来看，别说河北派了，哪怕就是依附于他的河南派都旗帜鲜明的反对他改朝换代。</br>　　官渡之战前夕，也就是袁绍覆灭公孙瓒的当年。</br>　　袁绍曾经做过两次试探性的举动，第一次就是怠慢进贡，以曹操挟持汉献帝为理由，拒绝继续进贡朝廷。</br>　　这一次试探，得到了群臣的支持，毕竟袁、曹开战在即，再继续进贡，无异于是在资敌。</br>　　可袁绍却是误判了形势，以为众人是彻底放弃了对汉室的尊崇和支持，于是带着窃喜和忐忑的心情，紧锣密鼓的安排了第二次试探。</br>　　第二次就是指使大将军府主簿耿苞密白曰：“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br>　　意思是老刘家天数已尽了，袁氏乃是虞舜之后，黄德代替赤德，是顺应天意取代刘家天下。</br>　　为了看看大家对于自己称帝的反应，袁绍向军府僚属公开了耿苞的这些言论。</br>　　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是骨感的。</br>　　河北雄主袁绍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虚弱和无力。</br>　　因为袁绍的试探所招来的结果就是：议者咸以苞为妖妄，宜诛。绍乃杀苞以自解。</br>　　不但所有的僚属们都认为耿苞妖言惑众，混淆视听，应当杀头，就连州郡官吏也一并激烈反对。</br>　　河南河北士人竟摒弃前嫌，异口同声，声势之大，让袁绍都为之震惊，不得不乃杀苞以自解。</br>　　这一次事情属于典型的事小后果大，袁绍自此开始同河北人之间的矛盾就越来越大了。</br>　　之前为了当皇帝，你们蹬鼻子上脸，对着我喷唾沫我都忍了。</br>　　可结果你们原来是根本不想让我当皇帝，那我不就白忍了吗？</br>　　因此整個东汉末年军阀家里的忠汉问题，其实都很大，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们远远没有习惯军阀即土皇帝这个概念。</br>　　相当多的人都只觉得军阀是自己的上官，本质上大家还都是大汉麾下的臣子，做的是拨乱反正的大业。</br>　　大汉虽然是二元君主制，但和西方的封建制度有一个根本区别，那就是天子是所有人的君主，这一点是不容质疑的。</br>　　对于当时绝大部分士人来说，地方军阀的确是我们的主君，但汉家天子更是我们的天子。</br>　　上一个篡汉的王莽，下场可是相当惨的。</br>　　天下十三州，刘姓州牧就有四个，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第二个光武帝，所以士族们对改朝换代始终保持着非常保守的态度。</br>　　这个问题在袁绍、曹操，刘焉、刘表处尤其明显，因为他们在立业的时候，得到了许多士族家族的投资。</br>　　刘备和孙策就截然不同了，内部相对纯度更高，刘备是从来没有大士族对他进行过大力投资，而孙策干脆就把江东的大士族杀了个遍。</br>　　虽然眼下这些事情还没发生，可对于河北士人保守的态度，袁绍还是很有些察觉的。</br>　　也因此，对于辛评“忘我”的忠诚，袁绍可是相当看重的，不吝重奖。</br>　　被袁绍一顿夸奖之后，辛评再次禀报道：“明公，还有一事，需得上报。”</br>　　袁绍神态轻松，言辞大度道：“哦，仲治还有何事？可尽言之。”</br>　　“乃是左将军之近况。”</br>　　左将军即是袁术，而袁术对于袁绍来说，不是情同手足，那也是不共戴天了。</br>　　辛评嘴里冒出来的左将军三个字，让袁绍轻松自如的神情顿时不翼而飞。</br>　　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简直就是袁绍最痛恨的人，没有之一。</br>　　理论上来说，袁家第一号继承人是袁基，他袁绍就该是第二号继承人。</br>　　现在袁基已经死了，他袁绍就是理所当然的族长。</br>　　可袁术却在洛阳之变后，借着往南跑的优势侵吞了大半的袁氏家底，这让本就和袁术关系恶劣，又认为自己才是袁家正牌继承人的袁绍如何接受得了。</br>　　袁绍冷哼一声，点点头：“仲治请说。”</br>　　于是，辛评将整个淮泗、江东地区的事情一一备述，尤其是袁术兴兵攻打刘备，两军于广陵城内交锋，最终刘备军成功击退袁术。</br>　　以及孙策偷袭丹徒得手，成功横扫了半个吴郡，将刘繇挤压的十分憋屈等事情全部汇报给了袁绍以及堂上众人。</br>　　袁绍脸色有些阴沉，他没想到袁术竟然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了。</br>　　他忍不住怨恨起曹操来，当初匡亭之战时，若不是自家这小弟故意放纵，袁术就是有三条命也都该让他活捉了。可偏偏曹操就是只围不抓，奔袭六百里，三战三捷，却偏偏网开一面赶着袁术一路去了淮泗。</br>　　这里面要说没放水，那真是把袁绍当傻子看了。</br>　　只是情势比人急，没能解决公孙瓒的袁绍就是离不开曹操，不得不大力援助对方，不但派了朱灵、路昭带五千精兵直接下场支援，还前后援助了数万石的粮草。</br>　　要知道这年头大户家也没余粮啊，像刘表那样的粮食大户，全大汉也就一个半，另外半个是刘璋。</br>　　袁绍挤出这么些粮食当真是牙缝里省下来的，为此甚至克扣了鞠义那边的供应，若不是要帮扶曹操，这几万石粮食，最少也够鞠义多撑上一、两个月，或者从容撤退，何至于遭此惨败。</br>　　袁绍努力的恢复了平静，开口问道：“诸君有何看法？”</br>　　“明公，或可以徐制扬！”</br>　　沮授首次发言，此时的沮授地位堪称真正意义上的河北第二人，有都督节制诸军的权力，其话语权相当之重。</br>　　“徐州刘使君素来与左将军不和，左将军更是觊觎徐州，不但自号徐州伯，更不断侵蚀徐州周界，可见他们二者之间，有着很大的矛盾，这便是我冀州可以利用之处。”</br>　　“若是让刘使君南下扬州，攻伐左将军，不论胜败，对我冀州都是一桩大好事。刘使君胜，则左将军败亡，若是刘使君败，则我或可全取青州，甚至派兵援徐。”</br>　　听到沮授的话后，袁绍精神为之一振，询问众人道：“公与此见甚明，公与还有何高见？可尽数说来。”</br>　　沮授素来多谋善断，眼光长远，胸有天下之志，可以说是袁绍阵营的王佐之才，曾经为袁绍上过战略策略，让袁绍大开眼界，倚为智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