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父与子

    房间中空荡荡的，褪色的墙壁、虫蛀甚至可能有点漏水的天花板，以及脏兮兮的饭桌和中央的躺椅，几乎就是除去里屋之外的全部能用的家具了。</br>　　至于不能用的家具和废弃品，角落里扔了很多，但是在王语看来还算整齐，看起来应该是新近被收拾过。</br>　　“——他妈的！”</br>　　在诺威齐开灯的时候，老人忽然沙哑地再次咒骂了一声。</br>　　随后他拿起手边的一个烟灰缸，朝诺威齐丢了过去。</br>　　由于力气不够的原因，金属的烟灰缸没砸到诺威齐便掉落在了地上，哐啷一声，里面厚厚的烟灰洒出来了不少。</br>　　这让老人更是生气，他的嘴里飙出一长串夹杂着严重方言口音的咒骂——</br>　　“狗屎！羊吊不如的东西……脑袋塞进屁眼！用马的子宫生的！”</br>　　王语此时第一次对自己的“通晓语言”能力如此高效便利而感到后悔。</br>　　他感到自己的大脑在这一刻受到了玷污——而明明诺威齐的父亲说的话甚至都不像是意大利语！</br>　　这是能对自己的儿子骂出来的话吗？</br>　　“……”</br>　　诺威齐显然也是听得懂他父亲的咒骂的，但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默默地把地上的烟灰缸捡起来，掸了掸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br>　　随后，他才稍微拿着钉子向老人走近了一些，说：</br>　　“……我买钉子回来了，现在帮你修桌子。”</br>　　“……他妈的！”老人又生气地把桌子上的一个青橙扔向诺威齐，声音沙哑地说，“你不是黑手党吗？你的手下呢？他……他妈的，要不是你，你不听领袖的话，我，我们要受这种苦？”</br>　　连续的大喊大叫让老人的肺活量有些不太充足，他的话语很快就断断续续，并在最终停了下来。随后，他躺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br>　　诺威齐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老人扔过来的第一个青橙，但是老人趁大口喘息的时间里，手也没停下来。</br>　　砰，砰。</br>　　那些新鲜的、光滑水亮的青橙就这样被老人砸在诺威齐的风衣上，随后滚落到地上，沾染了地面上的尘埃。</br>　　诺威齐沉默着，一动不动。</br>　　王语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他心中有些迷惑，但是也有一些明悟；他本来还有些可怜这个老人，但此时这点怜悯已经很快地被转化成厌恶了。</br>　　因为家具较少，明亮而显得有些空荡的屋子里，老人见诺威齐不说话，心中便更加生气了。</br>　　他稍微缓过来一点，便接着咒骂道：</br>　　“你——你！你这个白痴玩意儿，手下不听你的命令，来照顾我这個老人家，你难道不会杀了他们吗？在街上放冷枪，用袋子蒙住头殴打，要么就干脆去强奸了他的女儿，你什么都不敢做，算什么黑手党？”</br>　　“狗屁东西！要是没有领袖，意大利能有今天？要是没有我，你能长到这么大？——”老人说着，因太过激动而导致后脑勺撞到了椅背，</br>　　“哎哟……伱们这些人，全都是混账！混账！”</br>　　诺威齐：“……”</br>　　诺威齐变得更加沉默了，在王语的视角里，他微微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br>　　……</br>　　王语看到这一幕，心中稍微有些不爽。</br>　　尽管看起来这个老人应该是诺威齐的父亲，但是就他看来，诺威齐除了私生活混乱之外也算是个好人，凭什么因为没做坏事就要被这家伙骂？</br>　　还骂得这么难听！</br>　　王语知道自己也没有擅自去指责老人的权利，他拍拍翅膀飞到诺威齐脚下，想要稍微安慰一下诺威齐，让他不要太难过。</br>　　可是就在这时候，老人的目光却忽然扫视到了诺威齐身边的王语。</br>　　从诺威齐进门以来，他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只黑色的小动物。</br>　　而此时，躺椅上的老人脸上的神色竟一下子变得惊恐了：</br>　　“诺威齐——诺威齐！家里进了只乌鸦，你看到了吗？”他的身体吃力地前倾，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般，大声叫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