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绿柳大坝，地魔穿脑

    天日东升之后，在几个时辰之间，就滑过中天，逐渐西斜。</br>　　苏州城里一个高瘦汉子，悄然出城。</br>　　他虽然穿的是一件粗糙布袍，头上戴的也是一块蓝布方巾，看起来并不惹眼，但其实从衣领之处可以看出，他里面垫了数层丝绸衣物，并非普通百姓。</br>　　而且他出城之后，专挑荒野小路里面走，越到山林荒僻的地方，就越是放开大步，速度越来越快。</br>　　此人名叫陆青，乃是江淮军中正五品的宁远将军。</br>　　苏晏雄心壮志，暗地里扩充兵力，惟才是举，这些年里也先后招揽了不少好手，都寻了些由头，上报朝廷，封下官职。</br>　　这个陆青就是因为轻身飞纵的功夫绝佳，又训练出了大批轻功高手，远奔突袭，探听消息都是上上之选，因此才得到苏晏看重。</br>　　如今他放开脚力，只消片刻功夫，就已经到了太湖边上，一个废弃小村庄里面。</br>　　江淮之地，像这样的村庄不少。</br>　　苏晏治军虽然威名远扬，但他要私下扩充兵力，不能引起朝廷关注，自然只好打下面的主意。</br>　　如那等富庶之地，青壮多的，他要用心治理，使其更加卖力才好。</br>　　但如同那些老弱妇孺多的地方，他就暗地里派出盗匪，去洗劫一番，或把人杀了，取精血骨骼魂魄怨气，好祭炼成批的邪门法器。</br>　　若闹的事情大了些，他再把盗贼打散，精锐移到别处，让官兵出手一趟，烧几座匪寨，顺势收缴一部分法器，名正言顺地出现在江淮中的府库之中。</br>　　至于打散盗匪这个事情，只要稍加修饰，就又是一桩剿灭匪徒的好功劳，向朝廷请赏。</br>　　不过这个废弃的村庄里面，却并非是空无一人。</br>　　陆青走到庄子深处，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对前方一晃。</br>　　只见绿光飞出，没入前方空气之中，空气渐渐荡开波纹，景色为之一变。</br>　　原本一大座污浊的池塘，变成了溪流环绕的青石院落。</br>　　院子内外，打扫得井井有条，二三十个美貌仆从、俊秀童子，在院子里来来往往，准备菜蔬酒肉，给主人侍奉晚饭。</br>　　陆青走进去之后，外面的迷阵就再度闭合，那些美貌仆从，似乎也认得他，纷纷行礼，吴侬软语，口称：“二老爷！”</br>　　这院子的主人，原来正是陆青的兄长陆昆。</br>　　这兄弟两个，相差四十岁有余，年轻时候，又都在东海活跃，中原极少有人知道他们兄弟关系。</br>　　陆昆此刻，正坐在大屋软榻之上，手里盘玩着一大团金黄色的砂石。</br>　　他天生矮小，身高不过三尺左右，因此在江湖上有个诨号，称作“三尺地灵魔”，但却是修成了陆行仙的人物，功力非凡，平素爱穿一身火炭色的袍子。</br>　　陆青一走进去，金红二色闯入眼帘，晃得他止不住眨眼，都看不清兄长面貌。</br>　　“你怎么来了？”</br>　　陆昆双手交叠，把那团黄沙一压，缩成拳头大小，收到袖子里面，抬眼看来。</br>　　“你这个月可是来了第二趟了，苏晏机警，非同小可，你要万分谨慎，可不要被他发现了才好。”</br>　　陆青咽了口唾沫，坐到旁边，拿了杯香茶饮用，说道：“苏晏死了！”</br>　　陆昆黑里泛红的眉毛跳了跳，道：“当真？是怎么个事情，你见到了他的尸首？”</br>　　“尸体没见到，但我见到了他那把五爵天剑的碎片，而且他豢养的耳报神等大小鬼怪，也都萎靡不振，明显失了主人。”</br>　　陆青一想起此事，就觉得口干舌燥，“还不只是他。”</br>　　“金陵王曹鸿、天仙门主冯坤，这两位也败亡了，杀他们的人，自称苏寒山。”</br>　　“今天早上，那人来到江淮军大营中宣告此事，说是曹苏二人养的匪徒，招惹到他身上，被他反杀，顺手去金陵王府，杀了曹英，仇怨一深，才有了昨晚在洪泽湖一场大战。”</br>　　“他说话那时，风雷震动，九天电闪，兵马齐慑，不敢妄动，还被他闯入大都督府里，片刻之间，消息就已经轰传全城。”</br>　　陆昆脸色也有点惊疑，喃喃说道：“苏寒山？我怎么从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物……”</br>　　陆青灌完了一盏茶，脸上露出振奋之色：“兄长，不管他是什么来历，这正是你我二人的机会啊。”</br>　　“王爷请你我过来，到江淮这里潜藏，就是要找准机会，使太湖决堤，江南必生动乱，乃至影响到供应给开封的漕运。”</br>　　“朝廷但凡派人过来深查，曹、苏二人过往的事哪还有不露馅的，只有立即造反这条路可走。”</br>　　“到时候王爷就可以乱中取利，养成大势，直接改朝换代。”</br>　　陆青咂了咂嘴，一抹胡须，道，“如今曹苏二人虽然身亡，但总体这个乱子，还是可以掀起来的。”</br>　　陆昆神色微动。</br>　　他们兄弟两个，都是襄阳王府暗中聘请的客卿。</br>　　那襄阳王，是当今宋朝皇帝的叔父，跟东海小蓬莱碧霞宫更有交情，势力颇大，早有开辟霸业的心思，因此对金陵王这个“同行”的所作所为更加敏感，就存了利用之心。</br>　　但是太湖决堤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要转移朝廷视线，自己混水摸鱼，当然不可能让襄阳王府全体出动，强行攻击。</br>　　因此多番磋商之后，只请了陆昆兄弟两个过来，见机行事。</br>　　“我们去坝上看看。”</br>　　陆昆一把抓住兄弟，飞上半空，转瞬间就到了太湖堤坝之上。</br>　　这岸边绿柳，排成好几列，延伸出去，几乎环绕太湖，青草如茵，气味芬芳。</br>　　堤坝高出水面丈余，两兄弟站在堤坝之上，俯瞰水面，眺望烟波，只觉浩渺无垠，令人有来到海边的错觉。</br>　　原来，秦汉古时，太湖水下泄入海，有三条大的水脉，分别是娄江、东江和吴淞江。</br>　　可是唐朝后期，北极、罗刹国等地，冰雪化冻，寒流南下，侵入中原，也使海平面上升，海潮倒灌，海沙堵塞于三江入海口。</br>　　娄江、东江，先后因堵塞而水脉涣散，湮灭于陆地之上，只有吴淞江撑了下来。</br>　　从唐末至今，这么多年以来，太湖从上游接收数郡之水，却只靠一条吴淞江，宣泄入海，下游泥沙淤积，水道收窄，流量不丰。</br>　　太湖水系，沿岸堤坝的压力，可以说是越来越大。</br>　　此时冬季将过，可谓开春时节，一旦太湖决堤，立刻就是数十个县糜烂，因此而生的瘟疫、流民等等难题，更不可胜数。</br>　　苏晏治理江淮，当然也要严防此事。</br>　　他除了延续从前官员防水之策，还派人打造了两千三百八十四根“神针”，进入太湖堤坝之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