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隐巷

    周肆扣好雨衣，推开车门，潮湿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像是无数双冰冷苍白的手掌拂过脸颊。</br>　　“呼……”</br>　　周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冷风中一触即溃。</br>　　雨，不期而至。</br>　　如同天空裂开了口子，倾泻而下的不仅是水珠，更像是无数细密的银线，将铵言市的夜幕缝合得更加紧密，霓虹灯在雨幕中闪烁，光线被水珠折射，幻化成一道道迷离的光谱，为眼前的世界披上了一层虚幻的华服。</br>　　周肆踩着泥泞的土地向前走了几步，他来到了高点，俯瞰下方那丛生的建筑群，它们像是野蛮生长的混凝土造物，在铵言市的海岸线上层层堆叠。</br>　　隐巷。</br>　　数十年前这里曾是铵言市的港口，但自被废弃后，这里就成了二手商贩与走私者的天堂，他们像寄居蟹一样，占据了那些废弃的建筑、集装箱，将它们重新打造成自己的商铺，密密麻麻的棚户从缝隙里生长蔓延，如同藤壶一样，死死扎根于这片大地之上。</br>　　“隐巷吗？我有段时间没来这了。”</br>　　李维陨从周肆的身旁走了出来，和他一同俯瞰着下方的建筑群。</br>　　“我倒是经常拜访这，”周肆低声道，“只要你肯花费时间与精力，你总能在这里买到一些有趣的东西。”</br>　　向际凑近，“比如武装化身的零件。”</br>　　“很少见，但并非没有，”周肆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这里是铵言市最大的二手化身躯壳交易场所，同时临近海岸，也是最大的走私交易中心。”</br>　　“只要有足够的人脉与资金，你确实能从这里弄到一些与武装化身相关的东西，但大多都是从一些战场上回收的残次品。”</br>　　周肆冷冰冰地说道，“神威科技就算再怎么一手遮天，他们也知道，有些东西该卖，有些东西不该卖。”</br>　　正如金色梦乡能在铵言市扎根生长一样，隐巷能长存至今，也与神威科技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br>　　周肆望向海岸线更遥远的地方，只见雨幕的尽头处灯火通明，宛如巨人般的剪影在地平线的尽头屹立不倒。</br>　　在隐巷的不远处便是铵言港，那里由神威科技控制，每天吞吐着数不清的集装箱，合法的商品直接通过神威科技运输出去，一些不合法的，则被送到隐巷之中进行消化。</br>　　周肆关心地问起，“监察局与神威科技的谈判如何了？”</br>　　“还在僵持中，神威科技的高层、也就是左智，希望监察局能帮忙调查陈文锗的死因，监察局则希望通过这一事件，进一步限制神威科技。”</br>　　李维陨解释起昨天他从周肆家走后，在监察局内发生的事，“双方都不退让，还在唇枪舌战，因此，我们就算被委以重任，暂时也没法去神威大厦调查凶案现场了。”</br>　　“我倒觉得凶案现场没什么好调查的。”</br>　　向际提出自己的见解，“我昨天旁听了他们的讨论，既然神威科技自己都查不出什么线索，我们去了多半也没有什么用。”</br>　　“所以调查的方向，还是回到了最开始这一条吗？”</br>　　李维陨向前走了几步，望了望喧闹纷乱的隐巷后，他回头说道，“根据山君给的线索，我们追踪的那道识念意识，它最后的记录就是在这隐巷之中。</br>　　按照它层层嵌套的保护方式来看，能提供这样识念连接的场所，即便在隐巷里也不多。”</br>　　李维陨又问道，“周医生，你有什么见解吗？”</br>　　周肆沉默了一阵，脑海里检索一条条与隐巷相关的信息，很快，一个身影在周肆的脑海里显现。</br>　　“我知道该去找谁了，走吧。”</br>　　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准备动身前往，这时停在原地的车窗下拉，宋启亮探出头来。</br>　　“那就按之前计划好的那样，”宋启亮坐在驾驶位上，“每隔五分钟通话一次，要是连续两次、也就是失联十分钟，我便会寻求增援。”</br>　　周肆回头挥了挥手，表示认可。</br>　　隐巷之行要比金色梦乡危险的多，金色梦乡再怎么恶劣，多少也是一个正规的经营场所，而隐巷鱼龙混杂，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br>　　出于安全考虑，宋启亮被留在了车内，随时准备接应他们离开，必要的话，也将成为三人最后的救命稻草。</br>　　他自己也乐于待在车里，不知道这是否算是一种刻板印象，但像宋启亮这样的操作员，似乎都带有一点宅家的潜质。</br>　　告别之后，周肆便走向不远处的楼梯，它一路延伸到下方的建筑群中，金属锈迹斑斑，踩在上面发出危险的咿呀声。</br>　　李维陨和向际交换了一下眼神，李维陨从口袋里取出电磁手枪，照门的模式调整为了非致命模式，向际也从雨衣下抽出一把把电磁步枪，更改模式。</br>　　为了避免金色梦乡中的意外再次发生，这一次他们准备了充足的火力。</br>　　雨幕下，三人都身穿着白色的雨衣，像是于黑夜潜行的幽灵，又好像紧急出诊的医师们，一起走向阴暗喧嚣的隐巷。</br>　　“回收化身躯壳，重启未来科技梦！让您的旧时代化身重获新生，探索无限可能！”</br>　　“自制新玩意，废旧科技也能玩转未来！将您的闲置科技品变废为宝，携手打造前所未有的科幻奇器！”</br>　　“化身改造，从回收开始！我们擅长挖掘废旧身躯的潜能，为您量身打造独一无二的科幻化身，引领潮流新风尚！”</br>　　刚走进隐巷之中，阵阵广告语便在耳边响个没完，像是有群叽叽喳喳的商人，转着圈对你叫卖。</br>　　尽管隐巷私下里是一个走私交易的中心，但其固有的商业属性依然无法抹去，来到此地的并非尽是三教九流之徒，相反，许多有特定需求的普通人也会踏足此地。</br>　　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招牌琳琅满目，霓虹灯闪烁不息，全息影像变幻莫测，犹如一场喧嚣而迷离的梦境，在倾盆大雨的洗礼下更显扑朔迷离。</br>　　身着各式雨衣的身影在狭窄的巷弄间穿梭往来，许多人将雨衣的帽子拉低，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张张被雨水模糊的嘴，偶尔低语，交换着不为人知的情报或进行秘密交易。</br>　　脚步声与雨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混乱而又诡异的交响乐。</br>　　周肆在一处岔路口停下脚步，远处高耸的起重机在暴雨中依然坚持工作，货物在这里流转不息，从一箱箱未标记的电子设备，到禁运的生物制剂，甚至是那些被法律严禁的技术蓝图，应有尽有。</br>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息，每个人都对周围环境保持着高度警惕，在这个地方，信任比任何商品都更加稀缺。</br>　　李维陨好奇道，“我们要去哪？”</br>　　“去找一位中间人。”</br>　　周肆很熟悉隐巷这个鬼地方，早期他便是在这里行医，混的风生水起。</br>　　“他们是隐巷的情报贩子，只要价格合适，你可以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任何你想要的消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