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鬼影重重

    历经不知道多少次的重置后，霍道川似乎厌倦了对周肆一味地处刑，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连带着两位医护人员一并离去。</br>　　周肆鲜血淋漓地待在阴暗的诊所中，在他们离去前，没有再次重置场景，周肆的身体千疮百孔，就像一个被巨熊撕碎的布娃娃，白花花的棉花都翻了出来。</br>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周肆涣散的眼瞳逐渐凝实了起来，他疲惫地眨了眨眼，目光低垂着，注视着地面，以及自己这残破的躯壳。</br>　　“哈……哈……”</br>　　痛苦的呼吸声起起伏伏，虽然处刑停止了，但周肆仍能感受到在脑海里萦绕不绝的痛意，以及在那眼前不断闪回的恐怖画面。</br>　　身体本能地颤抖、抽搐，胸膛剧烈地起伏，强烈的心慌感，像是一柄重锤，反复地击打着心脏，难以平静。</br>　　“安静。”</br>　　周肆在心底，对自己号令道。</br>　　他的精神就像一台过载躁动的机器，周肆强迫它陷入绝对的宁静，回归原初的理性。</br>　　因此，周肆紧闭着眼，咬紧牙关，像是在承受另一种更加巨大的痛苦般，再次度过了漫长的时间，直到重新睁开双眼。</br>　　“呼……”</br>　　周肆长呼了一口气，眯起眼睛，就像一具逐渐冷却的尸体，静候着。</br>　　许久之后，一道道泛着强光的裂隙爬满了诊所，光芒不断地扩大，将诊所彻底湮灭、消散。</br>　　当视野重新清晰起来时，周肆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客厅，像是中场休息一样，这里没有霍道川，也没有阮琳芮，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br>　　周肆不清楚霍道川还要对自己做什么，但既然反抗不了，还不如好好享受这短暂的宁静时光。</br>　　他大大方方地躺在沙发上，肆意地伸展着身体，这熟悉的环境令周肆不由自主地想起往日的美好，那些令他眷恋，难以割舍的时光。</br>　　从这个角度看去，那张名为《潜能》的作品正好映入周肆的眼中，他凝视着黑白照片里，攥紧弓矢的男女。</br>　　或许是霍道川对周肆施加的精神压力有些太大了，即便周肆已经努力弥合了，但思绪依旧充满裂隙，摇摇欲坠，连带着他的思考也不由地发散起来。</br>　　周肆想起发生在这副作品之后的故事，在完成这名为《潜能》的作品多年后，他们二人从长城的两端出发，于中点汇合，两人握手、拥抱，然后流着泪分别……</br>　　刺眼的白光从周肆视野的边缘亮起，周肆扭过头，只见又一道裂隙自客厅内绽放，但紧接着，光芒变成深邃的黑暗，一股强烈的抽离感从周肆的心底升起，仿佛有人拽起自己的思绪，硬生生地塞入某个容器之中。</br>　　一瞬间，周肆的视野完全漆黑了下去，伸手不见五指，同时，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仿佛自己被人装进了瓶中，用力地摇晃，撞得五脏六腑都要吐了出来。</br>　　紧接着，哗啦啦的水声从周肆的耳旁响起，冰冷的触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在周肆的感官里，勾勒出身体的形状。</br>　　周肆的视野重新明亮了起来。</br>　　“该醒醒了，周医生。”</br>　　有人在周肆的耳旁说道，周肆记得这个声音，是霍道川的声音。</br>　　昏暗的舱室内，霍道川掀开医疗舱的金属盖板，拽起周肆的头发，一把将他从医疗舱里拉了起来，粗暴扯出气管，仿佛有把冰冷的利剑划过周肆的喉咙。</br>　　周肆赤条条地摔倒在地上，身子不自主地抽搐着，同时伴随着咳嗽与大量的泪水，他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生物凝胶，在生物凝胶之下则是被大面积烧伤的躯体。</br>　　医疗舱对周肆治疗的时间并不长，并且它的修复能力，也远不如正规医院那般优秀，更何况，霍道川根本不打算彻底治好周肆。</br>　　有人为周肆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又有人试着将他搀扶起来，发现周肆完全没有站立的能力后，他们推来轮椅，把周肆架了上去。</br>　　周肆目光茫然，就像一个玩偶，任人摆布，扯来扯去。</br>　　他们先是扒开周肆的眼睑，观察他瞳孔扩散的状况，接着又将数支成分不明的药剂注射进周肆体内，扎上点滴、挂起吊瓶。</br>　　待周肆的意识清醒了些许时，他们已经推着周肆动了起来，周肆左肩空荡荡的，歪过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他的义肢已经被拆除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片。</br>　　苍白的灯光沿着走廊一路排列，反复地打在周肆的脸上，让他不由地闭上了双眼。</br>　　空气里泛着潮湿的气息，耳旁还能隐隐听见风扇的噪音，以及若有若无的诵经声，勉强能幻想出一群人在波光粼粼的烛火间，跪地祈祷。</br>　　“见鬼……这都是什么……”</br>　　周肆心中升起数不尽的疑惑，他试着张口说些什么，但喉咙里的痛意与精神的疲惫，让他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呻吟声。</br>　　至于做出实际行动，那更是天方夜谭了。</br>　　仿佛沉睡了一个世纪般，周肆像是肌肉萎缩了一样，浑身提不起劲，不确定这是伤势导致的，还是霍道川特意为自己注射了某种麻醉的药剂。</br>　　关节像是锈死的齿轮，那么用尽全力，也转动不了丝毫，只会发出咿呀呀的摩擦声，以及抖下数不清的红褐色铁屑。</br>　　霍道川把周肆推入了一处审讯室里，而后转身离去，又只留下周肆一人。</br>　　周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回归现实，现在经历的一切，仍是乐土系统的梦境。</br>　　霍道川准备用数重梦境的手段，来击溃自己的心理防线？</br>　　痛苦间，无数杂乱的思绪彼此交融碰撞，反反复复的猜测下，周肆不由地感到一阵可笑。</br>　　有时候人类的意识就是这般可笑，总会受到各种形式的干扰，进而对自身产生怀疑、猜忌，直到自我步入灭亡之中。</br>　　时间在静谧之中悠然蔓延。</br>　　不知过了多久，周肆恢复了一些体力，提起精神，他试着拨动着轮椅，转移自己的位置。</br>　　突然，剧烈的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强烈的冲击波带起阵阵热浪，从走廊里一涌而过，连带着周遭的铁门也剧烈颤抖了起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