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八章·“祝您一路顺风”

    “叮咚！”</br>　　……</br>　　夜色浓郁。</br>　　排列的平房建筑安静眠于黑夜，金发骑士穿过沉寂的夜色，走到一处停靠在河边的小船上。</br>　　小船上，一盏油灯悬于舱外，周围显得很安静，戴着渔夫帽的老太太，正坐在船舱内。</br>　　谢路德沉默地上船，苏明安紧随其后，他往里看，对上了老太太有些浑浊的视线。</br>　　“……小伙子？”老太太愣住了，似是没想到会在这时见到他。</br>　　苏明安从背包里拿出相片，塞在她的手里。</br>　　“我后悔了。”他说：“这东西，还是在明天白天，你自己去送吧。”</br>　　老太太手里被硬塞了相片，愣了片刻，又要拉住他的手，把相片塞给他。</br>　　苏明安直接起身，避开她，走到船只前端。</br>　　船只于河流中飘行，轻微的厮杀声于河道两旁响起。</br>　　一片夜色之中，月光倒影于湖面，船只破开月影，像剪开乳白的荷。</br>　　谢路德正安静地划着船，他的佩剑躺在船沿，月光镀着一层柔和的银边。</br>　　“谢路德。”苏明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嘉尔德一个平民会在夜间外出，为什么你要故意支开我？”</br>　　谢路德沉默不语。</br>　　水流的声音哗啦啦响着，他摇着手里的船桨，视线平视前方。</br>　　“不回答？那我来说。”苏明安在他身边坐下：“……你要在夜间，偷偷把她送走，让她离开普拉亚。”</br>　　谢路德微微愣住了。</br>　　他下意识看向苏明安。</br>　　“你本来是想，在今天下午偷偷把嘉尔德带走，却没想到我一直在和她聊天，你找不到机会。”苏明安说：“所以，你想了个办法，你邀请我去烤肉店，给她创造上船的机会。再在夜间劝我回去睡觉，以让你能够成功上船。</br>　　——只是，你没想到一件事。你或许做过后手，却没想到她家的孙女乐乐会着急到这种程度，宁愿跑到我这个局外人的家里来，也要拜托我救人。你知道这件事已经瞒不过我，所以，你决定把我一起带上，想让我做这个‘共犯’，以免我直接跑到魂猎那边询问，让你的计划暴露。”</br>　　面对着他的话语，谢路德露出了苦笑。</br>　　“瞒不过队长。”他轻声说。</br>　　他微微向左边坐了点，避开了苏明安的视线。</br>　　月光洒上安静的河面，水面像是与天相连。</br>　　“哗啦啦——”</br>　　小船于河道上船行，恍若流淌在银色的长河里。</br>　　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中，身上洒满月光的谢路德轻声开口：</br>　　“……那队长。”他说：“你愿意做我的共犯吗？”</br>　　“在此之前，我在猜测你要将嘉尔德送走的原因。”苏明安：“因为嘉尔德是魂族与人类的孩子——魂猎这边终于容不下她了，是吗？”</br>　　他已经想到了十三街分明没有魂族气味，却存在魂族的原因。</br>　　……因为嘉尔德同他一样。</br>　　都是身上只有人类气味的，魂族与人类的孩子。</br>　　所以，她属于魂族，却没有魂族的气味，检测之石也不会检测出她。</br>　　谢路德沉默片刻。</br>　　“不是。”他终于开口。</br>　　“……不是？”苏明安没想到自己居然猜错了。</br>　　“到了。”</br>　　在这个时候，小船忽地停了。</br>　　苏明安抬头，看见面前是一处河道口。</br>　　周围的街道没人，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了的港口。</br>　　谢路德跳下船，搀扶着老太太下船。</br>　　“嘉尔德奶奶。”谢路德对她说：“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有一艘明早打算启程的商船，商船的目的地是海特尔帝国，那是个富庶的小国，有尊老爱幼的风气，您过去会生活得很好。”</br>　　他说着，将一张船票塞进她的手里。</br>　　老太太手里的船票攥紧。</br>　　“谢路德……谢谢你。”她轻声说。</br>　　“您救过我，若不是您，我在那个冬天就冻死了，回报是应该的。”谢路德语声极沉：“上了船，离开这里吧。魂猎那边既然决定了发布二次清扫任务……便不会放过您了，离开是唯一的出路。”</br>　　老太太伸出手。</br>　　顺着她缓慢的动作，谢路德轻轻俯身。</br>　　她那满是薄茧，绷着薄皮的手，轻轻抚过谢路德金色的发，动作极为轻柔。</br>　　月光洒在她的手面，与那满头灿烂的金发融在一起，她的手在发上温柔地摸着，而后移到了他的额头，似在搅动斑驳月光。</br>　　这是普拉亚的祝福礼。</br>　　“谢路德，好小伙子。”她嘴唇磨了磨：“……你是我见过最称职的光明骑士。”</br>　　她收回手，柔和的月色在她的眼底里荡开。</br>　　“诚挚地祝福您。”谢路德吻上她的手背：“祝您一路顺风。”</br>　　在道别后，老太太转过身。</br>　　在转身时，她用着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了苏明安一眼，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脸，似乎在怀念着什么。</br>　　而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攥着那张船票和那张全家福，带着从船舱里带下来的轻薄行李，颤颤巍巍地走入街道的黑暗中。</br>　　谢路德注视着她走入街道，注视着她上了那艘商船，而后才转回了视线。</br>　　他返身，上船，船只开始划动。</br>　　在路程中，谢路德说，由于云上教堂的保密协议，他不能说出嘉尔德为何要逃走，只请苏明安见谅。</br>　　谢路德此行，是要主动前往云上教堂，接受惩罚。</br>　　他放跑了嘉尔德，所以他要接受惩罚。</br>　　苏明安本来还以为，是上一周目谢路德做了什么坏事被逮到，才会接受惩罚，没想到却是这人主动去受罚的。</br>　　“队长，我先送你回去吧。”谢路德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