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摧枯拉朽（下）

    当今东云，有一个提法。</br>　　‘西贵东富，北勇南穷’！</br>　　西贵，那是因为西邻东国，为了防范来自神州的征伐打击，东云好些大贵族嫡系，如北河家、南山家的贵人们，纷纷在西边出任官职。</br>　　东富，那是因为，自艾美联邦崛起后，数十年来，艾美商人不断加大对东云的投资。东云的东部诸岛，就是和艾美联邦接驳最深之处。</br>　　大量的钢铁厂，造船厂，汽车厂等新兴重工业，有数的大资本财团，悉数云集东部。更有各种先进的日用工厂，各种新兴行当，基本上也都在东部。</br>　　北勇，这是被逼的。东云北方诸岛，比邻北溟七岛，那可是东云和圣罗斯争斗的焦点地带。北方诸岛，常年面临圣罗斯远东军团的侵扰，逼得北方诸岛民风彪悍，常年准备拼命。那些北方的贵族们，一个个近乎涸泽而渔的穷兵黩武，兵锋堪称鼎盛。</br>　　东云皇室，也将大量的正规军派驻北方诸岛，甚至北方舰队，也是东云本土舰队中，除了驻守‘云翔岛’的皇室直属舰队外，最强大、最精锐的一支。</br>　　南穷。</br>　　就看看南琵琶岛的这群贵族吧，沦落到向大商人借高利贷过日子了。要农业，农业不行；要工业，几乎为零；要矿产，除了几座贫瘠的铁矿、煤矿，其他有价值的矿产也几乎是空白。</br>　　两百多座大小岛屿，就靠着地里长的一点稻谷，还有海里捞出来的一点咸鱼过日子。</br>　　穷！</br>　　穷得掉渣！</br>　　甚至东云的王公贵族们是如何编排南方诸岛的——南方的穷鬼们，掉眼泪都舍不得落在地上，而是要用汤勺接住，回头积攒得多了，蒸吧蒸吧，把眼泪水里的盐巴蒸出来了，还能做一盘菜的！</br>　　所以，北河仓一‘免去五年赋税’的大杀器一出，刑天鲤的舰队所过之处，南方诸岛闻风而降——投降前，他们全都有样学样，将自家领地上，那些商人血洗一空。</br>　　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东云南部两百七十三座岛屿，合计五千三百六十六家大小贵族，其中有公爵七十八家，侯爵四百二十三家，伯爵一千二百余家，子爵、男爵，刑天鲤都懒得去算了。</br>　　天知道，东云历代圣皇，是不是封爵有瘾的？</br>　　总之，五千三百六十六家大小贵族，在将自家领地上的大商人洗劫一空后，纷纷投靠。他们的家主，带着大批直系男丁，带着数量多则两千许，少则一两百的私军，带着一条条稀烂的老式帆船，纷纷加入了刑天鲤的讨伐队伍。</br>　　于是，刑天鲤的讨伐舰队，总舰船数量，膨胀到了八万条！</br>　　于是，刑天鲤的讨伐大军，总兵丁数量，总数超过一千万！</br>　　“鲤大人，您这是，救济灾民来了？”客轮船头，换上了一套西式燕尾服，扎着大马尾辫，用力挥动着一根文明杖的赵青苘，极戏谑的嘲讽刑天鲤。</br>　　刑天鲤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后蜿蜒百里的庞大舰队，除开他从黑婆罗洲带来的那些先进的客轮、货轮，除开赵宋、朱明的那些大型帆船，那所谓的八万条舰船，都是一些风浪稍微大一点，随时都可能沉海的破烂。</br>　　有好些舰船，完全就是排水量稍微大点的民用渔船，往船头架上两门土炮，就冒充军舰，混入了舰队——而这些舰船的家主，还大言不惭的对北河仓一说，为了‘皇朝正道’，他们是‘破家就义’啦！</br>　　就这些稀烂的货色，青山冈、苦藤园等人，好容易凑出来的四条陈旧的混动铁甲船，赫然已经是‘精锐之选’！</br>　　而那将近一千万的‘精兵强将’嘛。</br>　　刑天鲤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br>　　将近一千万人中，稍微先进一点的定装弹单发步枪，大概只有十万杆；老式火铳，也就是黑火药铅弹枪的数量，不到五十万；同样使用黑火药铁弹子的土炮，大概只有两千门。</br>　　绝大部分的士兵，扛着铁片一般的打刀，拎着毛竹杆的长枪，披挂着竹片、木片编成，或者是藤条绑着木板制成的‘甲胄’，穿着自家土布染成的军装，踩着麻绳编成的草鞋。</br>　　按照魏忠贤派出的锦衣卫打探来的消息，这近千万‘精兵强将’当中，有六成是‘武装农民’，他们是人均缴纳了三钱银子的‘军籍费’，从自家领主手上，‘抢购来’的‘从军出征发大财的机会’！</br>　　什么‘清君侧’，什么‘匡正朝纲’，什么‘改天换日’之类的，这些家伙是一窍不通的。他们就知道，自家领主说了，金山银海就在眼前，只要扛起兵器，只要敢打敢杀，就能够抢一个盆满钵满的回家，就能凑齐娶老婆的银子，就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br>　　这些家伙，战斗力如何，暂时先不说。</br>　　但是他们的饭量，刑天鲤是见识到了。</br>　　这一路上，大小贵族们带来的精兵强将们，宛如一群饿死鬼，早中晚三顿，那是往死里塞。刑天鲤的舰队里，货仓中码放的，都是黑婆罗洲顶级的长粒香米，远比南方诸岛的原生稻米种类更香、更甜、更好吃！</br>　　刑天鲤也没在伙食上克扣这些家伙，大米管够，而旁边就是大海，一路随意撒网，每一网都能捞起来数千数万斤的大鱼。</br>　　那就，造吧？</br>　　刑天鲤、赵青苘等人这才惊恐发现，这些身高不过四尺一二寸的家伙，一天三顿，人均能干掉五斤大米，以及等重海鱼！</br>　　就说那些海鱼，不要钱，都是这些‘精兵强将’每天自家从海里捞起来的吧。</br>　　烹煮海鱼使用的盐巴，还有各种调味料，可都是刑天鲤从黑婆罗洲带过来的。</br>　　尤其是那些驱除腥膻味的香料，在黑婆罗洲，这些东西不怎么值钱，若是卖去了极西百国，同等重量的香料，是可以换回同等重量的白银的！</br>　　这些好似一辈子没吃饱饭的‘精兵强将’们，难得有了吃冤大头的机会，往乱炖海鱼锅里下香料的时候，那叫做一个心狠手黑啊，一斤鱼，他们能放一两的香料进去。</br>　　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就这些家伙浪费掉的香料，就掏空了一条货轮的货仓！</br>　　一如赵青苘所言，刑天鲤来东云，可不是来救济灾民的！</br>　　前方，探路的两条隶属黑婆罗洲舰队的高速护卫舰，同时拉响了汽笛。刑天鲤脚下一抹水云鼓荡，他腾空而起，朝着前方眺望了过去。</br>　　前方影影倬倬，一座大岛赫然在望！</br>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座大岛朝南的海滩上，一座孤峰耸立。</br>　　孤峰色泽纯白，宛如一块玉璧，高耸三百余丈。孤峰山巅，有一颗形如迎客的古松，朝着海面探出来七八丈远。</br>　　这孤峰名曰‘白云嶂’，那古松名为‘清净僧’，乃是东云有数的‘海天三十六景’之一。这是离得远了，只能看到那一座白生生的孤峰耸立，若是距离近一些，可以看到光洁的山体上，有细密的淡银色纹路隐现，有人附会说，那是某位高僧大德，在白云嶂上留下的降魔经文，专门庇护一方平安所用。</br>　　这白云嶂上的银色纹路是否降魔经文，刑天鲤不知道。</br>　　他只知道，这白云嶂和清净僧，都是‘西庐岛’所有。</br>　　西庐岛，已然不是东云南部群岛所属，而是划归东云西部群岛之列。</br>　　说起来也是古怪，西庐岛距离最近的南部群岛‘汏涐岛’，只是隔着一条宽不过五十里的海峡，但是两岛境况，却是天差地别。</br>　　两岛的大小相当，长宽都在一千五百里上下，可耕种的土地面积，也相差仿佛。</br>　　偏偏西庐岛上，一亩地年均两熟，每一熟、每一亩地，可产稻米八百余斤；而相隔仅仅五十里的汏涐岛上，一亩地年均只能一熟，且一亩地一熟只能产稻米两百余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