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留宿

    吉兰看到宁清尘被自己喂饱后心满意足的睡着，不禁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说道：</br>　　“你吃了我的奶，我就是你的乳母了。”</br>　　就算宁清尘不是她的孩子，她也忍不住露出母性的微笑。</br>　　这使得长相并不算太美丽的她，顿时变得美丽起来。</br>　　她轻轻晃着宁清尘，口中唱着一首女真儿歌：</br>　　“扁嘴鸭妈妈呀，她长着鸭子头。你不要奇怪呀，她把冰天啄开一万个窟窿。她啄扁了嘴巴呀，我们才能看到日月星光……”</br>　　宁清尘在她的儿歌哄睡下，居然睡的越发香甜。</br>　　宁采薇抱回妹妹。朱寅对吉兰道了谢，又将小真格还给她。</br>　　真格也睡着了。</br>　　然后，两个女婴一起被放在炕头上的摇车里。</br>　　摇车边上挂满了兽牙，一串一串的。这是辟邪的。小孩子的魂魄不会被林中的鬼怪偷走。</br>　　吉兰坐起来，在东炕头的木盒子里，如数家珍的寻摸一阵，翻出来一颗野猪牙。</br>　　女真人爱收藏兽牙，尤其是老公野猪的獠牙，和老野母猪的门牙。</br>　　最珍贵的是传承数百年的“老牙”，经历时光的侵染，成为最好的“灵佩”，一般只有萨满和贵族才能拥有。</br>　　吉兰找出来的，是一块野母猪的门牙，看上去温润如玉，是个几十年的老物件了，算是一件“灵佩”。</br>　　按照习俗，男孩子佩戴公野猪的獠牙，女孩子佩戴母野猪的门牙。</br>　　吉兰用彩线穿过母野猪门牙，做成一个简单的吊坠，挂在熟睡中的宁清尘脖子上。</br>　　“乳娘送你一件礼物。”吉兰轻轻说道，“希望你在佛朵妈妈的保佑下，就像柳树芽芽那样快快长大，一年一个一样。”</br>　　朱寅低声对宁采薇翻译道：“吉兰送你妹妹野猪牙，对他们来说是好东西，灵佩。”</br>　　宁采薇又少不得道谢，朱寅又少不得翻译。</br>　　很快，晚饭就开始了，炕桌上摆满了饭菜。</br>　　和汉人不同，女真人是一定要吃晚饭的。</br>　　因为女真人晚上也常常去打猎捕鱼，需要消耗体力。</br>　　此时的底层女真猎户，饮食还非常简单。远没有历史上入关后那么丰富。</br>　　朱寅和宁采薇看到，就是桌上的餐具，也都是圆不圆、扁不扁的的红泥陶器，烧制的非常粗糙。</br>　　陶碗很大，就像是个盆子。</br>　　碗筷的数量，必须都是双数。</br>　　一盆杂面馍馍，一碗苏子油炸的鱼干，一碗白肉血肠，几碗酸汤子。</br>　　最让小客人熟悉的，就是萨其玛了。</br>　　萨其玛又叫“狗奶子糖蘸”，但并不是真的用狗奶当原料。</br>　　所谓的狗奶子，其实是一种东北森林中的美味野果。</br>　　接着，就是热气腾腾的陶罐火锅了。这是女真猎户的家常菜。</br>　　甚至在野外狩猎时，也架起火堆烧陶罐，将猎取的新鲜野味，直接片成肉片，下到陶罐里煮，蘸着盐巴和野韭菜吃。</br>　　女真普通百姓最爱吃猪肉，尤其是黑猪里脊肉。汉人眼中金贵的鹿肉羊肉之类，他们反倒不爱吃。</br>　　眼下，这桌上的脍肉片就是黑猪里脊肉。是女真少年梅赫，从冰坨子刨除来的冻肉。</br>　　当然，爱喝酒的女真人岂能无酒？</br>　　一坛子浑浊的米酒，也摆上炕桌了。</br>　　大陶碗满上。</br>　　朱寅和宁采薇见到这桌酒菜，心情十分复杂。</br>　　说实话，作为两个养尊处优的现代人，和四百多年前的林中女真人同桌吃饭，面对如此简陋的条件，不嫌弃是不可能的。</br>　　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嫌弃的资格。</br>　　主家真是一片好意！</br>　　对于主人来说，今日款待远方来客，真是没有小气，已经拿出了最好的酒菜。</br>　　平时，他们可舍不得这么吃喝！</br>　　“来！喝酒！吃肉！”</br>　　“小客人从哪里来啊？要到哪里去呢？”</br>　　“为何没有大人跟随？”</br>　　主家一群人十分热情，一边吃肉喝酒，一边和朱寅闲聊。</br>　　朱寅也拿出豪爽的样子，小大人般应酬自如，不时让对方哈哈大笑。</br>　　宁采薇听不懂，只能微笑着矜持的吃饭。</br>　　不能说好吃。</br>　　因为调料缺乏，烹调技术简单，口感十分粗糙，甚至是粗劣。</br>　　难得的都是原生态纯天然食物，有食物自身的香味，营养肯定没问题。</br>　　女真人喜欢喝酒，也喜欢酒量大的朋友。</br>　　朱寅虽然不到九岁，可酒精考验的酒量，也不是这个时代的女真人可比。</br>　　好几碗米酒灌进去，一点事也没有。</br>　　一顿饭还没吃完，仅仅喝了几碗酒，朱寅就和主家混熟了。</br>　　“哎呀，这个牛牛酒量这么大，要是长大了，一定是个英雄啊。”</br>　　“真是个小男子汉，这么小就这么能喝，是个有福气的。”</br>　　“真能干！六碗酒了，一点也不见醉呀。”</br>　　几个主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夸赞不已，更加喜欢这个汉家小客人。</br>　　朱寅却很是无语。</br>　　喝酒就是本事了？还能干？英雄？</br>　　这算个屁的本事啊。</br>　　而那女真少年，喝了三碗酒就有点醉了，他很是惭愧，在朱寅面前有点抬不起头了。</br>　　“牛牛。”男主人放下酒碗，“辽阳城太远了，你们现在很难回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