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万顷波中得自由（中）

    从何时开始的呢？</br>　　大概遇到生了天花的男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br>　　当时顾襄说出“天花”二字，夫妻两个立刻大哭，眼里没有惊只有恐，分明是早已知晓。</br>　　而那店中桌椅已有浮灰，显然至少闭店三四天没接过客人，却在他们路过之时开门营业--只能说明，他们早知道是传染病，也只专候他们一行。</br>　　至于从那之后，忽然名声大噪，病人不断增多，更是反常。他和顾襄决定静观其变。</br>　　果然，很快他们就知道这一切怪事的来源了--</br>　　“我到底哪里露出破绽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叶厌挠了挠头，一脸怃然。</br>　　“从你说第一句话开始。”</br>　　“怎么可能？”</br>　　“正常来说，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不会是：你还记得我吧……而一定是--”</br>　　“--你竟然真的没死！”孟梁跳起来抢答道。</br>　　没错，全天下知道江朝欢活着的人，不超过十个。叶厌，并不在内。</br>　　叶厌一脸懊丧，又听江朝欢继续道：“而你一来鹤师兄就出事了，那封信，笔迹确实是他的，不过是以前的他。”</br>　　孟梁闻言又恍然大悟：“他眼盲后写字有碍，笔迹不可能毫无变化。”</br>　　一手立身扬名拦住顾襄去路，一手假传消息把江朝欢引离。为了更加可信，还偷偷说服孟梁配合，如此煞费苦心，只为把两人分开……？江朝欢当然清楚不会这么简单。</br>　　而且，无论是叶厌还是孟梁，也绝不可能是心存歹念要害他们。</br>　　“说说吧，你们想干什么？”</br>　　“……也没什么，只是想给你们个惊喜罢了。”叶厌嘀嘀咕咕地答。</br>　　“惊喜？”江朝欢怔住了。</br>　　孟梁连忙捂住叶厌的嘴，接过话头：“惊喜这个词不能乱用……其实是，是那个，我们想让你重新给姐姐一场婚礼。”</br>　　“婚礼……？”</br>　　叶厌老老实实交代后，挢舌难下的人换成了江朝欢--</br>　　阔别三年找到了江朝欢的叶厌怕主上再抛下自己，想证明自己能力再现身。思来想去，他有了主意：</br>　　首先，他千方百计使两人分开，先把江朝欢引到婚礼场地，再劝他给顾襄补一场婚礼。生米已煮成熟饭，江朝欢不可能推辞。</br>　　接着江朝欢亲自筹备婚礼，待到吉日再把顾襄引来，给她一个超出预计的巨大惊喜。这一定是最能使两人开心的事。</br>　　当然，孟梁定会赞成。因为拜火教归来后江朝欢拒婚顾襄之事他至今耿耿于怀，又对两人不通知任何亲友自己成婚颇有微词，他早就觉得需要补办一个正式的婚礼，至少也要让师父泉下有知。</br>　　……</br>　　“原来这就是惊喜啊……”</br>　　听到江朝欢意味深长的慨叹，孟梁迟疑片刻，拉住他问道：“你不会不同意婚礼吧--”</br>　　“婚礼，什么时候都能办。”江朝欢笑了笑，调转马头踏回来路，“但人，迟一些就丢了。”</br>　　“什么意思？”</br>　　“教你准备惊喜的人，恐怕现在自己也变成了惊喜。昨日顾襄到了雍城吧……”回头看向叶厌，江朝欢眼底泛起凉意。</br>　　走出老远，叶厌仍一头雾水，只得在后面偷偷抱怨：</br>　　“你怎么知道有人教我啊？你不是没有武功了吗……”</br>　　“我是没武功了，不是傻了。”</br>　　----</br>　　寂灭，虚无，死黑，空洞……这是霍祁的世界。</br>　　无形无影，无声无色……不会有比这更好的世界。</br>　　耳聋以身清。声失而意净。目盲则心明。</br>　　切断五感的联系，才能真正“听”到恢宏的音乐奏响，被乐声包裹，用全部身心去感知，那是与灵魂共鸣的波动。</br>　　音乐，可通神。各以一切音声海，普出无尽妙言辞。</br>　　……</br>　　第一乐章，奏毕。</br>　　丝线微颤，来人已与他僵持半天，终于开口：</br>　　“霍祁，你来中原，是为了追杀我？”</br>　　“听”到来人的疑问，他将自己从硌硬的人骨椅上拽起来，步履艰难地走向门外。</br>　　三层小楼、四面环水，透过外廊可以看到湖面一艘疾行而来的小船，已逼近岸边。</br>　　“你引我来欹湖，到底要干嘛？”</br>　　来人看了一会儿，方再次询问，却很快转成惊呼，因为他看到小船上来了一个人，还是熟人--</br>　　顾襄……？</br>　　身后，一块令牌递到眼前。</br>　　“祭司大人，这是主教大人下发给您的杀生牌。时限，一个时辰。”</br>　　漆黑令牌，血红镂字，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名字--</br>　　顾襄</br>　　使者见祭司大人霍然回头怒视着自己，也不由心惊，但还是又重复了一遍这个离奇的任务。</br>　　“……别开玩笑了。我不接杀生牌，不杀人，更不可能杀这个人。”</br>　　“这次，您必须接。”使者早能料到嵇无风的反应，解释道：“因为买主指名要您接这一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