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解决篇-世上没有多余的情报

    君莎在神话考据和语言学上的造诣相当于七窍通六窍的水平，当然不可能像竹兰一样产生自我怀疑的恍惚感。</br>　　她只是看着面前散发出腐朽而又狂热气息的年迈学者，心情复杂地默默想到——</br>　　为了证明自己多年来坚信的理念，同时也为了摆脱多年来梦魇般的自我怀疑……这位开发出仿生人类的生物学家，此刻大概已经魔怔了吧。</br>　　十年之前，海登用仿生人计划把梅丹从神学论战之中抽离出来，这段长达八年的插曲对他而言，既是一种庇护，同时也是一种诅咒。</br>　　并不是任何东西只要打包交送给未来的自己，全都可以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地解决的。</br>　　某些精神上的咒缚即便一时投机取巧地回避而过，许多年之后依旧会如同疾驰的“骨头回旋镖”般，精准地命中往昔的伤口。</br>　　而这位如今已年老体衰，更因为长年的封闭式研究而离群索居的梅丹教授，实际上，已经无法重新担负起当年背负的行囊——那个深邃而沉重、关于世界本质的神学议题了。</br>　　根据君莎个人的理解，此时的梅丹为了强行解决旧日的梦魇，已然深陷自我构筑的“无神”宗教之中。</br>　　甚至于试图用未知来驳斥未知，用虚无来推演虚无……</br>　　回忆一下在警察学校里那些做过的数学证明题吧，没有已知证据作为支撑的推论是什么都证明不了的，若是看漏了条件，不管再怎么努力计算，也只能在自证与循环之中打转。</br>　　所以说，这项看起来是一门实验的研究，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心理安慰的过场罢了。</br>　　用一批计算机主机和一台显示屏就想揪出神灵的存在，这又怎么可能呢？</br>　　估计等到时候梅丹的电脑实验做完，不论他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四舍五入之后，他都能强行算作自己所信奉的无神理论的胜利吧。</br>　　不管真正的神灵存在还是不存在，这样的实验绝对都毫无意义。</br>　　教授的如此作为，实则早就与科学研究所推崇的理性精神背道而驰，和他自己先前讽刺的狂热迷信者一般无二了。</br>　　难道这就是神明对不敬之人所降下的诅咒吗？</br>　　不，应该不可能吧……这若真是诅咒，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br>　　说到底，在这位君莎情报员的眼中，所谓“神明”的这种东西，到底存不存在根本无关紧要。</br>　　既然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能够用利爪撕裂空间、用吼叫扭曲时光的复数只传说宝可梦。那么那个疑似创造出它们的上位生物是否确实确有其形、是否具备完整的神性、是否能像逻辑推导出的概念那般全知全能——便如三地鼠隐藏在地下的半边部分一样，根本没有探索研究的必要了。</br>　　若某个生物会像真正的神明一样降临人间，用其无边的神力与智慧教化苍生，那么就算其不是神明，人们也会像尊敬神明一样尊敬祂，像崇拜神明一样崇拜祂；</br>　　反之，如果那个存在出于某种原因，像自然灾害一样狂暴地肆虐大地，那么就算祂真的是曾经创造出整个宇宙的创世之神，人们也只好用应对自然灾害的方式来应对祂了。</br>　　是否为神，不在于其神性，而在于其作为。</br>　　就像一个人是否能被判定成一个罪犯，从来不在于这个人的人性本质为何，只在于他做了什么。</br>　　而如今，上述的两种情况全都没有发生，传说隐于尘埃，星空深自缄默。那么在此时此刻，那位神明到底存不存在的问题，自然就无关紧要了。</br>　　人类不需要这样的研究。</br>　　这座森之洋馆里的实验，简直就像是社区原本太平无事，警察却非要到大街上强行物色罪犯一样……</br>　　梅丹教授大概是学术研究太多了，思路逐渐脱离了现实世界，才会陷入抽象理论的迷宫无法自拔。就像出生在水井里的蚊香蝌蚪一样，只能日复一日地看着圆形的天空，以为那就是全宇宙最重要的部分一般……</br>　　想到这里，君莎陡然警觉起来——</br>　　是啊，梅丹教授是脱离了社会坐井观天，可另一个家伙，那个春风得意的大企业家，可是在名为社会的大舞台上折腾了个痛快，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陪着梅丹一起犯傻呢？</br>　　“呃，咳咳……”</br>　　仿佛察觉到君莎的目光注意到自己身上，海登董事轻咳一声。</br>　　“君莎小姐，你似乎想问我为什么会赞助梅丹的研究是吧？”</br>　　“是啊，正有此意。”君莎点头，直截了当地问道——</br>　　“海登先生你看上去可不像是会在乎神学问题的那类人，为什么会掺和梅丹这个离谱的两年计划呢？”</br>　　“哦？我就不能单纯因为老同学之间的友谊，花钱赞助梅丹的研究吗？”海登摊手。</br>　　君莎避开对峙中的竹兰、梅丹，以及旁边看热闹的尼尔等人，低声犀利道——</br>　　“你的动机绝不简单。单纯作为朋友的话，你更应该在这场掩耳盗铃般的闹剧开始前，劝说教授放弃这种虚掷光阴的空虚计划。真的想让他放下当年论战的心结的话，请个心理医生进行疏导才更靠谱些吧。像现在这样推波助澜，搞不好是会把人逼进精神病院的。”</br>　　“虚掷光阴，空虚计划么……”</br>　　两鬓发白的企业家仰头看向森之洋馆上方那发黑的木制天花板，叹了口气。</br>　　“在追求无意义之物的这个方面，我和梅丹其实算是同路人。当我上一次追逐空虚之物的时候，连带着把日趋平庸的海登医药发展壮大到了今日的规模，算是赚得盆满钵满——甚至连原本都不敢奢求的终极目标都彻底完成了。”</br>　　海登摇晃手掌，伸出的手指从一根变成两根——</br>　　“有一就有二。既然已经有了这个成功案例，谁又能知道这后续两年来的投资，又将会给我带来些什么呢……更何况，这一轮投资也并不昂贵，该说是太便宜了也恰如其分吧。”</br>　　便宜……吗？</br>　　对了，之前似乎也听阿影管事说过类似的话，送朋友一套别墅也不过是随手为之什么的……</br>　　但总觉得这套说辞有点过于刻意了，像是某种刻意宣扬的营销说辞，真实情况真的如此吗？</br>　　看着海登故作潇洒的表情，君莎思忖。</br>　　她当然没有忘记眼下最关键的谜团，那颗莫名其妙遭到斩首的仿生人头颅。那只倒霉的洛托姆到底碰到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仿生躯体身首异处？</br>　　君莎对此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但依然还需要一些佐证。</br>　　而面前的海登则在习惯性地耸肩，浑然不知地继续回答之前的问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