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且听风吟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把文章和绝望这两个完全无关的意象巧妙的结合在了一起。</br>　　简洁明了，却耐人寻味。</br>　　斋藤玲奈顿时有了继续读下去的欲望。</br>　　整个投稿信封里有厚厚一沓纸，用的是那种学生时代比较便宜的黄色草稿纸——</br>　　和他的字迹一样，给人种低劣与廉价感。</br>　　但草稿纸上的内容却和这两个词语大相径庭。</br>　　没有章节名，写的是第01节。</br>　　只是粗略一看，斋藤玲奈就发现这稿子和自己看过的大部分，不，应该说所有的稿件都不同。</br>　　他先是用一段关于自身写作时碰到的困境与疑惑来引出整个故事。</br>　　“说到底，写文章并非自我诊疗的手段，充其量不过是自我疗养的一种小小的尝试。”</br>　　“直言不讳是件极为困难的事，甚至越是想直言不讳，直率的言语越是遁入黑暗的深处。”</br>　　斋藤玲奈小声诵读着这两句话，细细咀嚼，越想越觉得写作就是如此。</br>　　身为一名纯文学爱好者，她也多次提笔写过东西，但正如这篇稿子所说的那样——</br>　　“每当我提笔写东西的时候，还是经常陷入绝望的情绪之中。因为我所能够写的范围实在过于狭小。”</br>　　这名白纸作者，好像在尝试用一种简单易懂的语言表达方式，倾诉着他对写文的渴求和困惑。</br>　　这样直抒胸臆的写法，斋藤玲奈第一次见。</br>　　现阶段的文学作品，因深受近代以及当代那几名大文学家的影响，加之如今正处于大萧条时期，文字大多显得晦涩难懂，且充斥着对社会的批判。</br>　　甚至《群像》编辑部的编辑们一致认为，要想在近十年成为一名文学家，所写的文字得足够“古典化”，小说越繁琐滞涩越好。</br>　　像这样的轻快简洁文风，简直和整个纯文学界背道而驰！</br>　　但意外的感觉还不错。</br>　　再往下，第01节的前半段叙述了作者从一名叫做哈特菲尔德的外国作家那儿得到了诸多问题的答案。</br>　　文中还写到作者是因为看了哈特菲尔德的小说才有了提笔的念头，而且深受其各种文学理念的影响。</br>　　“从事写文章这一作业，首先要确认自己同周遭事物之间的距离，所需要的不是感性，而是尺度。”（《心情愉悦有何不好》1936年）</br>　　这句话节选自哈特菲尔德这位作者在1936年写的一本书，也是作者认为自我写作疑惑被解答的根源点所在。</br>　　“这句话...说得实在精辟，让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斋藤玲奈不禁赞叹道。</br>　　可让她郁闷的是，这么优秀的一位外国作家，她竟然闻所未闻！</br>　　在东大读书时，她经常去图书馆看一些外文原著，几乎把能看的都看了個遍。</br>　　但她从未听说过一个叫哈特菲尔德的作家。</br>　　无论如何，斋藤玲奈感觉自己有必要去读一读那位作者的佳作了！</br>　　不过令她惊诧的是，明明这位北川桑对哈特菲尔德极为推崇，却在文里说他的书实际上“行文诘齿聱牙，情节颠三倒四，立意浮浅稚拙。”</br>　　“1938年6月一个晴朗的周日早晨，他右臂抱着希特勒画像，左手拿伞，从纽约摩天大楼的天台上纵身跳下。同他生前一样，死时也没引起怎样的反响。”</br>　　这是小说里提到的哈特菲尔德的结局。</br>　　斋藤玲奈略感遗憾，又有种不真实感。</br>　　这种自杀方式离奇而惊悚，充斥着漫画般的美感，怎么不像真事啊。</br>　　斋藤玲奈愈发好奇，觉得应该找时间去问问同事，或者去更大的图书馆、书友会搜寻下这位作家的作品。</br>　　继续看《且听风吟》。</br>　　第01节的中后段开始说故事剧情了。</br>　　开篇是“我”与一名叫“鼠”的青年在酒吧里发牢骚，说着“有钱人，统统都是王八蛋”之类的抱怨话。</br>　　故事内容一点都不复杂晦涩，甚至让斋藤玲奈有种读通俗读物的错觉——</br>　　这又是一种和现阶段纯文学小说截然不同的写法。</br>　　故事里，两个气息相近的年轻人，名叫“杰”的华国籍酒吧老板，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br>　　但字里行间又有些荒诞与特殊气息。</br>　　譬如稿子里写到，“整个夏天，我和鼠走火入魔般地喝光了足以灌满25米长的游泳池的巨量啤酒。丢下的花生皮足以按5厘米的厚度铺满爵士酒吧的所有地板。”</br>　　这种俏皮幽默的写法，在此时的日本文学界极难看见，要这样摆出去，大概率会被人批判说像小学生写日记，一点都不“古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