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死之后，也不过就是两张尸检报告

    讲谈社本部，六楼，社长办公室。</br>　　“村松君，你自己看看，这是我今天早上突然收到的一封信。”</br>　　野间佐和子双手抱肩，她这次的态度和上次截然不同，完全是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br>　　村松友视从桌上拿起了那封信，信是用电脑打的，最上面一行粗黑的字体写着讲谈社《群像》编辑部副总编村松友视之简介。</br>　　这看起来像是一份和自己有关的简历。</br>　　怎么回事？</br>　　这个时候还有人给公司寄自己的简历？</br>　　村松友视莫名其妙地打开一看，首先看见的是村松友视近二年的罪状这个巨大的标题。</br>　　他的心猛地一沉，立即飞快地看了下去。</br>　　“贵社下辖纯文学杂志《群像》，编辑部副总编村松友视，于前年年底，利用去东日文化中心讲课的机会，强行接近当时在该中心任书法讲师的松原凛子，明知对方是有夫之妇，却三番两次给她家里打电话、用花言巧语勾引她。”</br>　　看着看着，村松友视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手心也沁出了汗。</br>　　这是谁写的信？！</br>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捅了出来？！</br>　　村松友视慌忙看了眼野间佐和子，她安然坐在老板椅上，嘴角衔着戏谑的笑意，显然已经看过这封信。</br>　　他又看了看一旁同样被叫来的柏村毅。</br>　　这位一起共事过十余年的老朋友像只鹌鹑般缩着脑袋，一句话也没说。</br>　　村松友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br>　　“去年正月以后，村松友视一再叫松原凛子出去幽会，终于在同年四月，将她成功骗入都内的饭店，强迫发生关系，施以淫行。”</br>　　胡说八道！</br>　　看到这儿村松友视不由攥紧了拳头，他现在很想把它撕碎、烧掉，可是在社长面前只好忍住气，接着看下去。</br>　　“其后，他又利用对方家庭主妇的单纯性格，威胁说如果不和他见面，就告诉她丈夫，并强迫对方满足他的种种性要求。</br>　　包括但不限于令其穿上红色内衣，进行变态的X行为，并拍摄了许多照片，甚至要求对方在父亲丧期满足其兽欲！”</br>　　村松友视越看越吃惊，浑身如坠冰窟，不敢再抬头看野间佐和子的表情。</br>　　信里还说，村松友视诓骗松原凛子与他同居，两人租下了东京都内某公寓的一间屋子，像是夫妻一般住在那里。</br>　　村松友视现在的行为已经导致女方家庭的崩溃，忠厚老实的丈夫身心受到了巨大伤害等。</br>　　信的最后以“这样的无耻之徒，贵社竟然委以要职，信任有加，不能不让人对贵社的经营态度产生疑问，务请查明当事人应负的责任。”结束了全文。</br>　　看完了信，村松友视刚抬起头，野间佐和子就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br>　　村松友视手足无措，只能站直九十度鞠躬，然后低下头说道：“非常抱歉，野间社长。”</br>　　这种信，在这个时间点寄到野间佐和子的手里，对村松友视无疑是致命绝杀。</br>　　之前野间佐和子劝他去山梨县，他一直敷衍推脱，觉得自己没必要帮野间河也背黑锅。</br>　　村松友视觉得自己在工作上从未犯错，加上编辑部上上下下几百只眼睛都看到自己没有参与到联合征文项目中。</br>　　即便是社长，也不能随便就把黑锅扣到自己头上吧？</br>　　然而千算万算，他怎么也没算到野间佐和子会抓到自己的这个致命把柄！</br>　　“我也不知道这是谁寄来的，总之今早一到办公室就看见了。”</br>　　野间佐和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声音十分冷淡，</br>　　“当然，最初我并不相信这是真事，反而觉得这可能是别人在造谣中伤你。</br>　　可是既然信都寄到公司来了，也不能完全不予理睬。你说对吧，村松君？”</br>　　“是”村松友视心已经凉了半截。</br>　　“因为这事关乎伱和你妻子的名誉，可能也会影响到那位松原凛子和她的丈夫，所以我就暗中派人核实了一下。”</br>　　野间佐和子用手指轻轻叩动红木桌，声音渐渐高亢了起来，</br>　　“最后得到的讯息是，你的确曾和这位叫松原凛子的家庭主妇多次幽会，也曾在东京都某公寓同居过几周。</br>　　啧，村松君，真没看出来呐，你还挺有桃花运的。</br>　　了不起啊，我什么时候也能摊上这么一封信呢。”</br>　　野间佐和子的笑声里饱含着嫉妒和揶揄。</br>　　村松友视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br>　　对他和凛子的关系知道的如此详细，且最有可能写这种信的人有两个。</br>　　即他的妻子或者凛子的丈夫。</br>　　但此时听野间佐和子说的话，也不能排除是野间河也或者柏村毅找私家侦探得到的这些讯息。</br>　　甚至幕后黑手就是野间佐和子也说不定.</br>　　总之无论他怎么辩驳解释，这次是死定了。</br>　　“好了，这封信就还给你吧。”</br>　　野间佐和子说着把信封递给了村松友视，然后笑容一敛，把那份人事调令又拿了出来，</br>　　“还有这份人事调令，也签了字一起拿走吧。”</br>　　村松友视颤颤巍巍的接过两个信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拿出人事调令，接过递来的钢笔。</br>　　他正要签字，却愕然发现去的不是现代书房，而是更下面的共荣社。</br>　　准确的说，他将从讲谈社《群像》编辑部副总编转岗为山梨县共荣社物流部的部长。</br>　　共荣社是公司下辖专门负责商品管理和流通部门的分社，是一个业绩要求极高，待遇却极低的工厂式公司。</br>　　“共荣社？”村松友视猛地抬头看她。</br>　　野间佐和子点了点头，悠然说道：“是。经过公司董事会的协商，觉得把年纪更大一些的柏村君派去现代书房会更好一些。</br>　　村松君你不是说你控糖控的很好吗？上次是我记错了。你这样的年纪，当然还能继续为公司发光发热，去现代书房养老什么的太委屈你了。</br>　　你放心，绝对不是因为这封信才把你派去共荣社的，信的事我也没和其他人说过。”</br>　　村松友视的心彻底沉了下去。</br>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辞职，或者去共荣社等死。</br>　　在日本终身雇佣制的职场规则下，你一旦辞职离开某公司，你的所有退休待遇都会被重置。</br>　　他今年五十二岁了，已经错过了辞职重新发展的可能，这也是他不可能去河出书房的原因。</br>　　要是选择去共荣社，等待他的也只有凄凉的晚年职场命运。</br>　　在日本职场，对“公司外派”这件事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外派就是流放。公司这种地方，只要有这么一次，就别再想翻身了。”</br>　　为什么日本人会如此恐惧公司外派？</br>　　日剧《半泽直树》里那个倒霉蛋近藤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解释。</br>　　近藤原来是银行总行的员工，真正的精英阶级，外派到下辖公司也是做财务部的部长，看起来好像也很不错。</br>　　但实际上，首先，你之前十几年在总行和东京的人脉与社交都会化为泡沫，你不得不带着全家人一起被流放到外地，孩子读书转学也成了一个问题。</br>　　其次，因为你来自总部，所以前三个月的“新手保护期”，你的薪资待遇还是会参照原来在总部的标准，远高于新公司的其他员工，这件事大家都知道。</br>　　你是东京来的“精英”，拿着比大家高好几倍的薪水，还是外地人，必然会受到排挤和刁难。</br>　　之后新手保护期一过，你将彻底沦为和他们一样的普通员工，那时高业绩压力和低薪水福利，加上被排挤霸凌，一般人是受不住这种精神压力的。</br>　　而且你很可能还要受到来自家庭的压力。</br>　　譬如妻子对你收入降低的不满，孩子因转学同样被排挤而产生心理疾病等等。</br>　　这一刻，村松友视突然后悔之前没有同意去现代书房。</br>　　他感觉人生五十二年来，原本明亮的天空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好像要塌了似的！</br>　　村松友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司的，他一个人在街上晃晃悠悠，漫无边际的走着，也不想回家。</br>　　得知自己要去现代书房当副社长后，妻子马上就拿出了可能准备已久的离婚协议，但他一直拖拖拉拉，没有答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