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你不是后悔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二合一）

    这是东慎一郎来到家庭裁判所后，第一次真正的彻夜未眠。</br>　　他想见一见那个用推动了《少年法》修改的作家北川秀。</br>　　然而家庭裁判所的公务人员们不仅对他的需求视若罔闻，有人还多次塞了带有恐吓字样的报纸进他的牢房。</br>　　任凭东慎一郎怎么拍打牢门，都没人理会他的请求。</br>　　他只能回到桌子前，抓起那堆报道有少年法即将被修改的新闻的报纸干着急。</br>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觉得杀人是一件不对的事。</br>　　在他看来，既然只有杀人才能轰动社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关注，那就杀人好了。</br>　　未成年人随便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br>　　反正有《少年法》的保护，他根本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br>　　而且这么多年来，“又没有人教我杀人有错”。</br>　　这就是东慎一郎此前内心的真实想法。</br>　　他甚至可以把这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家庭裁判所的审判员们。</br>　　那又如何呢？</br>　　他们没法审判自己，没法给自己定罪，只能在那边无能狂怒。</br>　　就和看了他敷衍了事的道歉信后，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生不如死的死者家属们一样。</br>　　事情本该这样继续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才对。</br>　　《绝歌》爆火，然后他被送到少年感化院休息一阵，接下来就可以出来继续做他想做的事了。</br>　　本该是这样才对啊</br>　　东慎一郎懊恼的揉着乱糟糟的长发，恨不得用脑袋去磕桌子。</br>　　自己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呢？</br>　　不会真的被抓去法院审判判刑吧？</br>　　杀了那么多人，难道说有可能被执行死刑吗？</br>　　他越想脑子越乱，越乱心情越糟，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开始慢慢蚕食他的身体和精神。</br>　　就在这时，寂静的牢房门忽然被人打开。</br>　　东慎一郎猛地抬头看去，发现是几名面无表情的公务人员。</br>　　其中一个男人快步走向他，冷淡的声音中充斥着对他的厌恶感：“东慎一郎。你不是说要见北川老师吗？他来了。”</br>　　“什什么？！”东慎一郎喜出望外。</br>　　他原以为家庭裁判所的公务人员不会满足他的要求，没想到他们虽然没有正面回复自己，但实际却照办了！</br>　　果然未成年人在这儿就是会有特权啊！</br>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开始思索起一会儿该怎么和那个北川秀说。</br>　　这些大人不就是想听自己亲口道歉和认错吗？</br>　　那就满足他们好了。</br>　　只要能让他愿意帮自己辩解，他什么都可以做！</br>　　这么想着，东慎一郎被带到了有玻璃墙阻隔的探望室。</br>　　他甫一坐下，就被玻璃墙对面，早早坐着的清秀男人的凌厉眼神所震慑。</br>　　他下意识的微微低了低头。</br>　　这并不是东慎一郎第一次见北川秀。</br>　　除去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的那几次，东慎一郎还曾在花丸幼稚园的门口见过这个男人。</br>　　那时他刚用小锤打死了山下彩花，并准备在花丸幼稚园物色下一个目标。</br>　　记得那会儿连新目标他都订好了——一个名叫千鹤贞子，看起来又笨又孤僻的小女孩。</br>　　可惜要下手的那次，千鹤贞子忽然被走来的北川秀给抱走了。</br>　　东慎一郎在北川秀身上总能感受到一股令他胆寒和恐惧的气息。</br>　　他认为那是大作家，上位者才会有的独特气场。</br>　　如果以后他也有了类似的知名度，应该也能锻炼出一样的气质。</br>　　他悄悄抬眸，但只偷看了一眼，就觉得对方一直在死死盯着自己，连忙再度垂下眼眸，故作漫不经心的看向地面。</br>　　北川秀的眼神，太刺人了。</br>　　即便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墙，他都不敢直视。</br>　　坐在对面，忽然被家庭裁判所叫来的北川秀平静的看着这个掀起巨大社会争议，犯下令人作呕的恶行的少年犯。</br>　　今天上午，公务人员告知北川秀少年A想见他，但没说具体原因。</br>　　毕竟是政府机构的正式请求，北川秀不想驳了人家面子，便开车过来了。</br>　　他本身没什么东西想和这个十恶不赦的少年犯聊。</br>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坐了几分钟。</br>　　从对方局促不安的各种小动作，还有不断逃避，又不断好奇看来的眼神，北川秀大概猜到了东慎一郎的内心想法。</br>　　得到了《少年法》即将被修改的消息后，他害怕了。</br>　　要说现在还有谁能阻止新法案的提交和通过，也就只有他这个“国民教师”了。</br>　　从这点看。</br>　　如果东慎一郎非要见他的原因就是这个的话，说明他确确实实不存在家庭裁判所之前所谓的“精神疾病”——精神病人可没有这么清晰的头脑能想到来找他为自己开罪。</br>　　他们大多没有和常人类似的思维逻辑。</br>　　别说是犯案后找人帮忙脱罪，大多数真正的精神病人压根没有自己犯了罪的意识。</br>　　没得到真正的确诊通知书前，见惯了各种事情反转的北川秀，在心里还是保留了一丝丝对方确实是精神病人的可能。</br>　　他想先看看对方见自己的理由。</br>　　这么想着，北川秀继续安静坐着，一言不发。</br>　　率先按捺不住的是东慎一郎。</br>　　他支支吾吾，磨磨唧唧，最后硬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北、北川老师我已经知道错了。”</br>　　“错？什么错？”北川秀看向他。</br>　　一旁的公务人员听到东慎一郎的话后，纷纷露出了惊诧的表情。</br>　　这个死性不改，之前非要说自己没有精神病，就是清醒状态下杀人的少年犯，竟然承认了他的错误！</br>　　他的傲慢嚣张，拒不认错，此刻荡然无存。</br>　　东慎一郎鼓足勇气，抬头看了看北川秀，在沉默了好一阵后，忽然猛地站起，冲他九十度鞠躬，然后用无比真诚的声音说道：“北川老师！我真的错了！</br>　　我承认我杀了无辜的人。</br>　　我愿意为此前的言行道歉！</br>　　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br>　　请不要让他们修改《少年法》！</br>　　我愿意一直待在少年感化院学习改造！一直改造到您和那些受害者家属满意为止！</br>　　我真的真的真的知道错了！”</br>　　说完这些“肺腑之言”，东慎一郎把身体又狠狠弯下去了几分。</br>　　看着他捏紧的拳头和瘦弱的身体在不自主的颤抖，说话声音也确实非常诚恳，几名公务人员都有些动容了。</br>　　果然只有死到临头，这样的大坏种才会知道错啊！</br>　　他们很想喊那些受害者家属来看看。</br>　　那些家属一直期盼的东西，此时完全展露在了北川秀的面前。</br>　　公务人员们也齐齐看向那位安坐在椅子上的“国民教师”。</br>　　他会接受东慎一郎的道歉吗？</br>　　对方看起来确实知错了，想悔过了。</br>　　从司法机构工作人员的角度看，他们对罪犯施行惩戒，为的就是让对方知错，然后更生，从此踏上正途。</br>　　他做的事天理不容，可在法律角度上，任何罪犯都有悔过的机会。</br>　　这是法律设立的初衷。</br>　　给了他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