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事发（二合一章）

    一道刺眼的光径直的穿破了乌云，撒向了成安县。</br>　　道路上阳光明媚。</br>　　城墙的阴影与光芒彼此撕裂，男人呆滞的向前走了几步。</br>　　“姓名。”</br>　　小吏问道。</br>　　男人回忆起了片刻，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破多罗安.”</br>　　“可是成安籍贯？”</br>　　“是。”</br>　　“谁家子弟？”</br>　　“城南铁匠破多罗浑的儿子”</br>　　小吏向一旁叫了声，当即有人翻找出一堆户籍资料，小吏从资料里迅速找出了那户人家。</br>　　“破多罗浑，妻王氏。”</br>　　“长子破多罗喜，已逝，销。”</br>　　“次子破多罗乐，已逝，销。”</br>　　“三子破多罗平，已逝，销。”</br>　　“四子破多罗安，天保九年徭役夜逃，销。”</br>　　小吏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家伙，随即拿起笔来，书写了几句，将一块表明身份的身牌交给了他，“可以回家了。”</br>　　男人看着手里的牌，站立了许久，“多谢.”</br>　　男人走进了城里。</br>　　城里人来人往，着实热闹，刚走进来，便有人挡在他的面前，“要住宿嘛？我们那里能借宿，一晚只要五钱，倘若暂且没钱，可以赊账.”</br>　　“我们这里招瓦匠，一日两餐，包住，工钱日结！”</br>　　“要三个马夫！”</br>　　男人只当是听不到，继续前进，走过了城墙的阴影处，便站在了耀眼的白光之下，男人也不由得伸出手来，遮挡住双眼。</br>　　这条熟悉的道路依旧不曾有什么变化，一行人聚集在城门口，正在卖力的吆喝着。</br>　　道路两边，时不时传来喧嚣声，大狗趴在门口，朝外吐着舌头，待男人靠近，便狂吠了起来。</br>　　院里走出一人，拉着大狗往里走，尴尬的向男人点头示好。</br>　　从小巷口冲出几个孩子，骑着竹子做的马，嘴里高呼：</br>　　“贼行凶，山魈公！”</br>　　“食恶贼，镇邪凶！”</br>　　孩子一路冲过来，险些撞上沿路过来的驴车。</br>　　车的主人大骂，“谁家的孩子啊，也不看着路！”</br>　　驴车上满是各类的瓜果，载的满满当当，那几个孩子的眼都看直了，只是望着那瓜果走不动。</br>　　男人在自己的怀里摸索了许久。</br>　　他从怀里摸出了几枚脏兮兮的钱，弯下腰来，朝着那些孩子示意了几下。</br>　　孩子们却不敢靠近，只是警惕的看着他。</br>　　“买瓜果吃。”</br>　　他说着，将钱放在了地上。</br>　　这些亡民大多是有钱的，只是，失去身份之后，钱便也失去了作用。</br>　　驴车上的主人看着他走远，赶忙将地上的钱捡起来，抬头看向那些孩子们，他笑着从车上取下几个梨，“来，来，一個人拿一个！！”</br>　　男人一路走到了最熟悉的巷口。</br>　　几个破旧的老院彼此挨着，形成了一个很小的十字路，男人站在门口，望着面前破旧的府邸，双腿哆嗦，心口是说不出的烦闷。</br>　　他伸出手来，却是不敢敲响面前的门。</br>　　尽管在梦里，他曾无数次的返回这里。</br>　　门被缓缓推开。</br>　　一个小老妪哆嗦着从院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盆，看到外头的高大人影，她浑身一颤，“我没钱没钱”</br>　　那人巍然不动。</br>　　老妇人缓缓抬起头来。</br>　　男人的眼泪划过了脸庞。</br>　　“妈”</br>　　一行人骑着骏马，走在成安的街道。</br>　　所过之处，皆有百姓行礼拜见。</br>　　姚雄看向了桃子，“桃子哥，当下成安太平，往后巡视这样的小事就让我来办好了。”</br>　　“您就留在县衙里，防着那姓钱的。”</br>　　刘桃子没有说话，他犹如一头猛虎，左右巡视着自己的领地，那双冷酷的眼神里，却是倒映出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热情脸庞。</br>　　寇流也是茫然的看着周围，喃喃道：“这成安简直就是换个了模样多少年都不曾见过这般热闹的成安了。”</br>　　姚雄咧嘴笑了起来，“这城里最大的恶人被诛了族，再小点的四个恶人被这个最大的恶人给干掉了，其余的小恶人不是被兄长杀了便是吓得不敢出门，那自然就是换了个样！”</br>　　“大小恶人皆伏诛，成安太平！”</br>　　“那主簿还他妈的担心亡民作恶呢！真正的恶人作恶的时候，却不见他们敢上前阻止，也就欺负欺负这些亡民。”</br>　　寇流说道：“其实这位新县令也不坏.他昨日还不从邺城请来了十来个医师，安排在县衙，预防疫病，很少有官员会如此关心民政。”</br>　　姚雄瞪圆了大眼，“你到底是哪边的？！”</br>　　“那主簿这几天可一直都盯着我们呢，今天还赖在游徼府里，说是彻查过去的卷宗，那就是冲着兄长来的，你还为他们说话？”</br>　　“我只是说他不算太坏”</br>　　“他们不会真的查出点什么来吧？”</br>　　听到寇流的话，姚雄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怕他查，就怕他查到了晚上吓得睡不着！！”</br>　　而此刻，钱主簿正坐在游徼府内，翻阅着面前的卷宗，田子礼平静的坐在他的面前。</br>　　钱主簿翻看了许久，随即皱起了眉头，“卷宗有些问题，很多案件都只有你们几个人的口证，还是些杀人大案，按理来说，到了击杀罪犯的地步，必须要有至少三个毫无关系的人作证你们这半个月里，就杀了六十多个人，这简直是荒唐！！”</br>　　田子礼并没有慌乱。</br>　　“我家游徼有大功，勇武，可以说是县衙之中最有能力的吏了，不知县令为何非要对付他呢？”</br>　　钱主簿一愣，随即放下了手里的卷宗。</br>　　“我知道游徼的才能，也见过他的勇武，只是，只能是如此了.你家游徼愿意就此低头，对县令言听计从，完全臣服嘛？”</br>　　田子礼平静的说道：“倘若县令能一心为民，行仁政善策，有何不可？”</br>　　钱主簿笑了笑，“就是这个道理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做臣子的，还要去考虑主君的命令是否可以执行吗？”</br>　　“要治理一个地方，若是连对麾下完全的掌握都做不到，那还谈什么治理呢？”</br>　　“县令为人宽厚，仁义，游徼为人勇武，刚猛，我并没有对游徼的不敬之意，只是，为我主也！”</br>　　田子礼点点头，没有再说话。</br>　　钱主簿这才起身离开。</br>　　县衙大堂。</br>　　钱主簿手持文书，正高声朗诵。</br>　　“成安县游徼刘桃子，别典诏狱，酷滥非人，即查凶，无问事之大小，拷掠过度，无据而致死者，前后百数”</br>　　县令陆杳坐在上位，刘桃子就坐在诸吏之中，随着钱主簿的讲述，诸吏大惊，大堂内顿时噪杂了起来。</br>　　他们彼此张望了起来，姚雄等几个亲信此刻更是满脸的恼怒。</br>　　刘桃子倒是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对方讲述。</br>　　钱主簿啰里啰唆的说了很长一段话，总结起来，其实也就是一句话：刘桃子是个酷吏。</br>　　到最后，他下达了陆杳的命令。</br>　　“罢免其吏身，游徼府诸吏皆奏免.”</br>　　众人哗然。</br>　　当即，就有录事史起身，开口质问道：“钱主簿，不知游徼公犯下了什么过错？要被罢免呢？”</br>　　钱主簿抿了抿嘴，“方才所说的，都是他的罪行。”</br>　　“我只听到您在上头胡言乱语，却没听到什么罪行。”</br>　　“你，你也一并被罢免了！”</br>　　钱主簿毫不留情，县吏根本就没有庙堂的编制，领的是县衙俸禄，县令就是他们的君主，能随意的提拔和罢免，不需要请示任何人。</br>　　“主簿，不如将我也一并给罢免了。”</br>　　路去病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眼神冷酷，直勾勾的盯着钱主簿，钱主簿看向了县令。</br>　　陆杳开口说道：“若是路县丞不愿意再做官，可以向我上表辞呈，我可以上奏庙堂，请求批准。”</br>　　“荒唐，简直荒唐，有功者要被驱赶，无能者却信口开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