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闻过则喜曹孟德

    “本初兄……唉，家有妒妇，最终身后事了断得如此不光彩，有损豪杰本色！本初兄啊本初兄，你输得不冤，在战场上、用人上，你不如我，在齐家修身上，也一样不如我！”</br>　　许都城内，司空府中。曹操听说了袁绍的身后之状，也是长吁短叹，感慨了很久。</br>　　这一天的到来，曹操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他都等了好几个月了，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这样一地鸡毛。</br>　　尤其是得知因为刘氏处理袁绍的身后事很不光彩，不但滥杀无辜，还出尔反尔坏了名声，闹得人心惶惶，有谋士因此出走邺城去青州投袁谭。</br>　　这就更让曹操觉得不值、鄙夷了。</br>　　他管理后宅的本事可是很强的，威信也很足。</br>　　要是他曹操的女人，哪个敢因为嫉妒而妨害大事？又有谁敢对他将来立哪个儿子继承事业指手画脚？但凡妇侍干政触及曹操的逆鳞，都会被他严厉处置。</br>　　当天晚上，曹操请了身在许都的几個主要谋士，跟他痛饮了一番。荀彧荀攸郭嘉都到场了，一开始众人还以为曹操要问计，着实做了很多准备。</br>　　谁知最后就是喝酒，曹操基本上什么都没说，喝到醉了，才偶尔开口，提的也都是当年雒阳旧事、往事，丝毫不提对付袁家的计策军略。</br>　　“文若，奉孝，你们是不知道，三十年前，唔……好像也没那么久远，可能也就二十七八年前吧，当时孤年少尚未及冠，还没出仕，本初也只是在雒阳当个郎官，我就跟本初去偷人新妇。</br>　　他掉进了荆棘丛中，我大喝一声惊吓于他，吓得他忍痛硬扯钻了出来，大腿上被荆棘钩了一道老长的血槽，回府后养伤了半个多月，哈哈哈，当年的本初就不如我机灵……”</br>　　“不过那之后不久，他就遭遇母丧回老家了，后来又沽名钓誉，说他感慨自己从未见过继父，要再补服三年。五年多里，他都不曾再随我胡闹。</br>　　这五年多里，我却跟他一样，顺利举孝廉以郎官入仕，又被司马公荐为雒阳北部尉。我以五色大棒棒杀蹇硕之叔时，本初还在老家守孝，虽不能亲至，却也作书来问候，说是能帮我斡旋，不要担心阉竖的报复……罢了，看在当年的交情上，这一觞酒就当是遥祭本初兄了。”</br>　　曹操喝多了絮絮叨叨的，喝着喝着，毫无规律地开始胡乱泼洒起来。</br>　　想到了什么由头，就直接把酒泼在地上，当是敬袁绍一杯。一时没想到理由，那就继续自己喝，喝着喝着呼呼大睡起来。</br>　　荀彧郭嘉都准备了一肚子计策和问对说辞，最后愣是没用上。</br>　　……</br>　　曹操大醉一场，次日上午，连政务都没料理。</br>　　还是荀彧帮他先看了一眼，没什么大事就处理了，有大事必须曹操亲自拍板的，那就先留下。</br>　　曹操睡到中午才醒，午饭并早饭一起吃了，又闲晃了一下，午后未时才再次召集二荀和郭嘉，准备商讨下一阶段的对袁方略。</br>　　说是商讨，曹操心里其实也有些预设的想法。</br>　　毕竟袁绍将死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注定会发生，都盼了几个月了。</br>　　而且去年冬天，曹洪在围困南皮时被袁谭、太史慈反攻击败了一阵，当时郭嘉就向曹操展望献策过。</br>　　现在无非是重新按照郭嘉三个月前说过的模板重新对照一下，看看有没有新情况新形势，需要随机应变调整的。</br>　　所以这个议事流程也就很简短了，曹操也不玩虚的，一上来就开门见山：</br>　　“去年冬天，在河北的时候，奉孝就为孤规划过，劝孤真到了本初亡故的时候，对河北可缓缓徐图，以让袁尚、袁谭内斗，自相消耗。</br>　　而我军可以抽身南下，假装对如今名义上还属于袁谭的琅琊东部施压，实则与刘备消耗。一来试试刘备如今的实力深浅，若是顺利，可以先拿下除广陵外的徐州半州之地。</br>　　纵然不顺利，也能浅尝辄止，还能让二袁放心，促成二袁开战——当时孤觉得此计可以留待讨论，具体则要看本初死后，其诸子争夺之状，究竟是否惨烈、是否有可能打起来。</br>　　如今诸事已尘埃落定，诸位倒是议一议，奉孝当初的想法，究竟可否落实？”</br>　　三个谋士听完之后，郭嘉是最不可能提意见的，因为这本来就是他自己去年献的策。所以曹操说完后，他立刻又补充了几句，陈说自己计划的好处妙处，郭嘉也没觉得有自吹自擂之嫌。</br>　　这倒不是他脸皮厚，而是郭嘉这人一辈子都是这么个人设。</br>　　他对于“放松对几个内部本就有矛盾的敌人的压力，诱导这些敌人先内斗内乱自我削弱”这一思路，路径依赖太深了。</br>　　历史上他劝曹操放任袁尚袁谭内斗时，就是这一招。后来袁尚袁熙逃到辽东公孙康那里后，所谓的“郭嘉遗计定辽东”，也是这一招，诱导公孙康帮曹操杀二袁。</br>　　属实是一招鲜吃遍天了。</br>　　虽然如今这一次，看起来稍微有点生搬硬套，形势也跟历史同期略有不同，但郭嘉的计策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稍微修修补补还是能用的。</br>　　而二荀却是第一次听说这套方案，乍一听顿时觉得有些生硬。</br>　　好在曹操麾下的文官谋士议事氛围还是不错的，不像袁绍那边一群谋士互相攻讦拆台。</br>　　二荀虽然有意见，也不至于明着直接把郭嘉的计策驳得一无是处，</br>　　于是荀彧率先态度持重地说：“此计确实有些道理，能够让二袁相争，对我们而言确实是最好的。同时刘备如今敢暗助袁谭，甚至让太史慈直接在青州战场与我们争衡，若能试探威慑一下，又能进退自如，确实也对我们有利无害。</br>　　但时移则势异，奉孝当初说出此计时的情形，与我们如今的情形，又大有不同了。三四个月前，我们在冀州深入未深，当时如果本初就能速死，袁尚袁谭直接火并的机会还大些。</br>　　现在我军已经几乎凿穿了冀州，把中部无险可守的平原拿下了不少，清河、河间、安平、平原四郡已经取得。</br>　　袁尚手中剩下魏郡、赵郡、巨鹿、常山、中山五郡，袁谭手中余一渤海。</br>　　冀州十郡，袁尚得其五，我军得其四，袁谭得其一，但袁谭那个是最大的，当年一郡便占到全冀州四分之一的人口。</br>　　这样的形式下，我们对袁尚的威胁，已经不比袁谭对他的威胁小了，哪怕我们假装移师南下，跟刘备一战，袁尚有这个胆子进攻其兄么？”</br>　　曹操听得很认真，表情里也丝毫看不出任何倾向性，静静听完后，也不置可否，只是给了另一边的郭嘉一个眼神，示意郭嘉自己解释荀彧的这个疑问。</br>　　郭嘉连忙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所以我军需要多施障目之法，诱骗袁尚觉得时机难得，又或是帮着袁尚或袁谭推波助澜，攻讦另一方有重大隐患。</br>　　比如说袁尚败坏祖宗名声，说袁谭不遵袁绍遗命，又或是散播说袁尚利用审配假传袁绍遗命。只要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袁尚袁谭总有误判形势，忍不住的时候。这些都是后续执行计策中的技巧问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