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诸葛之计，专治多疑之敌

    赵云单骑威慑田畴，逼迫田畴放弃观望态度，先跟官府试探性合作一下。</br>　　这一手的价值，当然不仅仅在于得到一个田畴，更是以田畴为标杆，敲打了辽西、右北平、渔阳三郡延边的不少坞堡豪强。</br>　　如今这乱世，随着北疆连续十几年数次的诸侯更迭，从当年刘虞被杀开始，燕山沿线绵延六百余里的胡汉杂处地带，边防就逐渐崩溃了。</br>　　能在当地活下来的，那都是大浪淘沙后幸存的狠人。全都要结成坞堡，自行组织自卫武装。但凡毫无武力的自由民，早就被劫掠的浪潮吞没了。</br>　　田畴拥有右北平北部三县，不过是其中各股力量中最强、最显眼的一支。</br>　　其余渔阳北部燕山山区、辽西郡北部燕山山区，也各自都有跟田畴定位类似的豪强。划地自守，也不给州郡官府缴纳钱粮，他们自己征税征粮所得，都用来养私兵以自保。</br>　　田畴对赵云暂时服软了，那些实力不如田畴的豪强当然也会惧怕，不得不暂时跟进、投石问路。</br>　　如此一来，赵云统合幽州全境兵马防务的路子，也就往前趟出了一大步。</br>　　整个五、六月间，北部延边豪强纷纷动用自己的人脉，跟那些与他们保持了和平的胡人部族沟通。</br>　　劝他们到时候都派商队、多驱牛羊，去渔阳郡的郡治渔阳县参加边市，看看新来的幽州官府，到底能拿出什么长治久安的优惠贸易条件来。</br>　　若是这次来的官府，真有干货和诚意，到时候长期过安稳日子也不错。</br>　　要是州郡官府是耍他们的，那过了秋收再翻脸也不迟，反正先做一锤子买卖试试水，也亏不了多少。</br>　　……</br>　　赵云武力巡边了一趟，达成了既定目标后，安然回到蓟县。</br>　　仅仅带着百骑出巡，就让三郡山民不敢妄动，如此壮举，将来怕是也会传为美谈。</br>　　糜竺也早就在蓟县恭候，赵云一回来，他就安排给赵云接风解乏，二人自然而然聊起各自的职责近况。</br>　　这种一文一武分权执掌一州最高行政权力的情况，在大汉还是很新鲜的。也多亏二人很熟，私交不错，并没有文武矛盾，反而能精诚合作。</br>　　糜竺先问起赵云巡边情况，赵云一一回答了，随后顺势反问：“那些豪强坞堡的头目，都愿意六月底七月初派人来渔阳县的边市榷场。</br>　　你那边准备得如何了？这阵子有没有从南边调运够足量的货物，到时候渔阳这边，可不能出现短缺。也不知为何非要把榷场设在渔阳。”</br>　　糜竺立刻为赵云解惑：“商旅上的事，子龙不必担心，有我在出不了错的。而且选渔阳为榷场，也是我来之前，跟子瑜商量过的。</br>　　渔阳县在灅水最北侧的一条支流沿岸，深入燕山，再往上游，山势陡峭、河水渐渐湍急，不能行船。所以从易水、灅水而来的河海两用沙船，最远就能航行到渔阳码头。</br>　　我们把榷场设置在那儿，海路来货可以不用换船直接卸货到渔阳县城。胡人只要不带太多兵、从渔阳县北的燕山山脊，翻越长城隘口过来贸易，双方都不至于不便。”</br>　　糜竺提到的灅水，便是后世的海河，其北侧支流永定河的一支分支，就能通航大沙船直到渔阳城下。</br>　　渔阳县相当于后世北京的密云。熟悉北京的朋友都知道，后世北京东北远郊在密云有个水库。之所以能建水库，就是因为再往上游燕山山势会越来越陡峭、落差足够围挡水流发电。</br>　　所以，在没有水库的古代，靠近库区的河段落差已经太大，船就开不过去了。把边市榷场设在后世水库下游数十里、刚好船能直接开到的地方，是最方便的。</br>　　密云一带再稍往北一些，就是绵延于燕山主山脊之上的汉长城了，这里未来可以重兵把守。只让胡人的商人入关，军队不能入关，就不怕那些胡商乱来了。</br>　　将来天下太平后，还可以在渔阳县周边再加修一道内长城，跟渔阳县城的城墙连缀起来，内外长城之间留出的区域，可以供胡汉自由贸易。</br>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天下还在战乱，汉人武德充沛，也不怕胡人，而且暂时也没那么多钱粮浪费在这种事情上。</br>　　赵云便没有就榷场的问题，再跟糜竺多纠缠，只是又问起糜竺备货的情况。</br>　　糜竺也如实相告：“到六月底，肯定不会短缺的，子瑜让准备的，一定会运够囤积到渔阳。不过如今我还没有那么多运力搞这事儿。</br>　　事有轻重缓急，子瑜也交代过，到了幽州后，第一紧要的，是先在易水延边、跟曹军控制区内的冀州豪强偷偷贸易，多买粮食囤积。至于从青州袁谭那儿运粮，以及跟胡人榷场备货，都可以往后靠靠。</br>　　后面两件事，随时都能做，跟曹操控制的冀州河间豪强贸易，却是做一天少一天，等曹操发现不对劲，严查禁绝之后，这事儿就做不了了。”</br>　　赵云一想也对，前者是有时效性的，过了这個村就没这个店了。后者虽然也重要，但随时都能做，那自然是前者为先了。</br>　　他不太懂这些民政后勤，也只是随口问问，既然糜竺有把握，他也不会干涉，他只是出于好奇，又随口问了几句：“那跟河间豪强的私下粮食贸易，如今收获如何？买到了多少军粮？价钱贵么？”</br>　　糜竺被问及价格，也是不由自主心疼苦笑了一下：“当然贵，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买卖却无人做。</br>　　这种贸易，都是冒险而为，被查到那些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贵一点谁卖给我们？</br>　　袁谭那边，子瑜帮我们谈妥的平价粮，只要二百钱一石，年景正常的年份，粮食也就四百余钱一石，问河间豪强买粮，我开出的却是整整两千钱一石！已经是正常年景五倍的价钱了。”</br>　　赵云原先没空关心过这事儿，闻言不由大吃一惊：“两千钱？这是荒年趁火打劫囤积居奇的价了吧！我幽州虽然缺粮，却也不至于受如此盘剥吧？真有缺粮到那种程度？如今买了多少了？”</br>　　糜竺见赵云比他反应还夸张，内心那点不甘也一扫而空，还反过来轻松一笑，安慰赵云道：</br>　　“放心，我花钱的都没心疼，你负责吃粮的，何至于如此！我肯出如此高价，当然也是有原因的——这也是子瑜对曹贼欺骗计谋的一部分。</br>　　你想，如果我们出了这么高的价，这贸易进行了一个多月之后，最终败露，消息传到曹贼耳朵里，曹贼会怎么想？曹贼肯定会大大高估我们幽州长期缺粮的程度，觉得幽州在失去了冀州的支持后，长久下去肯定会支撑不住。</br>　　同时，他也会觉得，眼下我们高价买入了大量存货，所以短期内应该是不缺粮的。他也就不会急于在我们备战充分的情况下，主动开战。</br>　　如此一来，他最容易选择的，就是觉得就算幽州目前靠短时间一锤子买卖屯了一批粮，可以坚定守住，但要是过个一年两年，以后严防边境、彻查私商卖粮，必然能让幽州越来越穷。就算刘玄德以南边青徐之粮海运支持幽州，也必然运费靡费巨大，能拖累刘玄德的国力。</br>　　只要欺骗曹操产生了这个想法，他就不会急于攻破幽州了。会继续休养生息、恢复其治下民力、军力，徐徐图之，指望耗时间给幽州放血，等他准备充分了，再来进犯。”</br>　　赵云乍一听没听懂，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糜竺说的“要给曹贼营造幽州短期内已经不缺粮了、但长期来看会很缺粮的错误认知”，究竟是怎么一个弯弯绕。</br>　　不用说，以糜竺的脑子，肯定是想不到这么复杂的思维套路的，所以这显然就是临走前诸葛瑾吩咐他的招数之一。</br>　　赵云对于诸葛家人的智商当然是不怀疑的，但他还是觉得此计的可靠度有点存疑，主要是弯弯绕太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