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破曹休，围夏侯

    建安十一年，八月初一，晨。</br>　　沔阳县城以西二十里、阳平关以东十里的汉中平原上。</br>　　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布列严谨，旌旗蔽日，鼓角喧天。</br>　　张飞和夏侯渊，各自带着数万战兵，张飞在东，夏侯渊在西。军阵前后左右各自绵延了整整十几里地，几乎是出了沔阳县，一直到阳平关，中间整片平原都成了战场。</br>　　汉水从战场的南侧流过，所以张飞的左军刚好靠着汉水，同理夏侯渊的右军也一样。</br>　　因为双方也都没有水军战船可用，最多只有些孱弱的运粮船，所以这个方向上，大家都不可能迂回侧击。一切的包抄尝试，都会集中到战场的另一侧。</br>　　双方剑拔弩张，看似势均力敌，所以谁也不敢留手，都是竭尽了全力，把主战部队统统摆了出来。</br>　　夏侯渊大约留了一万人在阳平关关内，作为总预备队，也是为了守家。同样张飞也留了一万人防守沔阳县到定军山一线，同样也是留作战略预备队。主战场上，暂时就只放三万对三万。</br>　　……</br>　　清晨辰时，张飞和夏侯渊各自披挂齐整，来到阵前。</br>　　张飞身着灌钢整体锻造的胸甲和护肩，四肢和下摆则用鱼鳞玄甲，胯下一匹大黑马，把蛇矛挂在鞍鞯上。</br>　　夏侯渊则是全身鱼鳞明光铠，前后明晃晃金灿灿的护心镜，钢盔之下披着铁片连缀的护颈护肩，外涂朱漆，同样把长枪挂在鞍鞯上。后腰则插着一把牛筋缠绕的复合强弓，战马一侧挂着两壶雕翎锥头箭。</br>　　两阵对圆，相隔约三箭之地，双方便开始互相观察试探。看得出来双方都很谨慎，并没有逼得太近，这也是为了给己方留出更多的腾挪空间，以便随机应变。</br>　　这一世的张飞，并没有跟随刘备去过许都，所以也不存在抢了夏侯氏当老婆的问题。张飞早年就另有娶妻，也没有因为战乱丢老巢而离散。如今张飞的原配妻妾早就给他生了好几个子女了，跟夏侯家没有一文钱关系。</br>　　所以，张飞在战阵之上遇到夏侯渊，也不存在丝毫交情可言，大家就是纯公事公办的敌人。</br>　　“夏侯渊治军还是严谨，虽然数败逃回汉中，观其士卒犹能昂扬奋战，非同小可呐。我军虽有先锋着甲之利，但敌军多用长枪大戟，且箭矢充沛，这两方面，却是于我军不利。”</br>　　张飞粗中有细地观察了敌军军阵后，便得出了两个结论。</br>　　刘备军这几年打下来，部队着甲率碾压曹军，这是一大优势，曹军很难抵挡。</br>　　哪怕提高铁杖铜殳和钉锤战斧等重兵器的配比，以图破甲，还是不可能抵消刘备军的优势。</br>　　不过，具体到这场汉中之战，刘备军的铁甲率虽然还是占优，但从数字上来看，并没有之前那么碾压了。</br>　　说到底还是米仓山的路太难走，那地方原先根本就不能算是路，比褒斜道的栈道都更难走。</br>　　刘备军翻山行军时，必须控制负重，因此只有极为健硕强壮的精锐，才能穿着铁甲走那么险峻难行的山路。其他体格差一点、攀援能力弱一点的，就只能穿皮甲。</br>　　这样一来，张飞今日之战，就只有大约几千人的前队中坚，可以确保穿着灌钢铠甲，而大约占全军七成的中后军士兵，就只能是轻甲了。</br>　　同样因为米仓山的难行，张飞仓促赶来，骑兵几乎是没有的，只有中高层军官能有战马。携带的箭矢等消耗品也不多，弓弩手人均只带了两三壶箭矢，必须省着点射。</br>　　长兵器的装备比例也比正常情况下更低，这也是老生常谈的毛病了，所以张飞的部队里几乎没有传统的长枪兵，只有钢戟兵、斩马剑手和刀盾兵、弓弩手等配置。</br>　　所幸戟兵也算是长兵器，虽然没有长枪那么长，好歹也能撑起场面。</br>　　而说起戟兵在翻山时的妙用，这事儿还跟诸葛兄弟的创见颇有关联——此战之前，刘备和张飞一度都以为手持钢戟的士兵，翻山会很困难。后来还是诸葛亮敏锐地指出，完全可以让士兵们利用戟的横刃小枝，钩啄固定在山壁险要之处，为士兵提供支撑，而且铁戟还可以互相连缀锁住。</br>　　刘备和张飞听说后，也是颇受启发，赶紧让人实际尝试磨合了一下，发现果然如此，后来张飞才能带几千长戟兵翻山。</br>　　而刘备问起诸葛亮、是如何想到这個妙用的。诸葛亮当然也不会偷他大哥的功劳，就直说这是几年前，他和大哥一次商讨军机时，大哥想到的。刘备听后，也是完全不疑有他，唯有叹服。</br>　　事实上，只有诸葛瑾自己才知道，这些见识都是来源于穿越者超前于时代的认知——后世明朝时蜀地著名的秦良玉“白杆兵”，用的就是一种类似于钩镰枪的白蜡杆长枪。钩镰枪的侧向倒钩，在翻山越岭时，就颇有妙用。</br>　　当然，汉朝原本的卜字戟，跟后世宋明的钩镰枪还是有区别的，至少横刃小枝的弯钩角度是不同的。</br>　　但诸葛兄弟改良工艺后的灌钢一体锻造戟头，比汉朝原本分体式焊锻而成的卜字戟，在钩连时的稳定性要更为优化一些，也就有了今天张飞的妙用。</br>　　……</br>　　张飞为夏侯渊的军容严整而暗暗担忧的同时，夏侯渊内心同样也是非常紧张。</br>　　在今日之战前，夏侯渊原本也期待张飞的军队翻越米仓山而来，着甲率能更低一些，武备能更简陋一些。</br>　　最好是跟此前魏延、王平的开路部队一样，只有刀盾兵和锤盾兵打主力。</br>　　但是，此时此刻，亲眼目睹之后，看着张飞先锋那数千铁甲兵，那严整的钢戟和斩马剑阵列，夏侯渊也知道，自己的期待，多半已经落空。</br>　　刘备军的士兵，向来比他精锐，装备还比他精良，今日之战，绝对会陷入空前的苦战、恶战。</br>　　偏偏自己一开始还满怀期待，誓死想要保住阳平关，不让甘宁和刘备的后军入关合兵，如今，却是害得自己陷入了绝地。</br>　　“如果当初选择退往南郑，阳平关固然会很快失守、导致刘备甘宁也被放进来，但那时我好歹还能且战且退。就算局面不利，还能往北走褒斜道甚至傥骆道撤回关中。</br>　　如今退到这阳平关，前后地势逼仄，要是战不退张飞，就被堵在关里，无处可退了……这可如何是好？”</br>　　夏侯渊一想到这儿，便不由自主往战场的北侧、也就是自己的左翼投去目光。</br>　　那个方向，便是曹休当初来增援他时，走的来路。沔水和褒斜道南谷口，就是从那边延伸过来的。</br>　　夏侯渊根据敌我形势粗略估算了一下，便想到了一会儿开打之后，张飞肯定会千方百计绕路，往那个方向迂回包抄，截断己方和褒斜道南谷口之间的通路。</br>　　想到这一点，他便忍不住跟贾诩商量：“我没料到张飞翻越米仓山而来，装备还能如此精良。如此一来，他必会往北包抄，试图包围我军侧翼。</br>　　我欲将全部精锐，和军中的骑兵，都集中在左侧阻挡张飞，尔等以为如何？好在文烈一路来援时，沿途都有扎营，这一路到褒斜道南谷口之间，我们还有些许旧营可以依托。”</br>　　贾诩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面对主将的垂询，立刻表示了绝对支持，还主动请命愿意跟随曹休去加强左翼。</br>　　夏侯渊略含深意地瞥了贾诩一眼，却是没有揭穿他：这明哲保身的老东西，不会是想着优先为自己留下脱身之计，一旦事不可为，就占住褒斜道南谷口，确保自己能逃命吧！</br>　　但夏侯渊也没办法，哪怕他看穿了这一点，这事儿还是必须要做的。他自己身为主帅，既然之前都做出了孤注一掷的决定、来死守阳平关，就不可能临战脱逃，亲自去确保退路，那样军心就完蛋了。</br>　　……</br>　　两军在一番相互试探之后，张飞和夏侯渊也各自带着骂阵手痛骂一顿、数落对方的罪状。</br>　　眼看时间已到辰时三刻，前奏都铺垫试探完了，张飞果然率先对曹军发起了攻势。</br>　　张飞的中军由刀盾兵为前阵，后排辅之以弓弩手和斩马剑手，逐次一线平推，朝着夏侯渊的军阵压去。</br>　　而张飞的右军，则集中了绝大部分的钢戟兵，士兵的着甲率也明显更高，大部分身着灌钢铠甲的精锐，都部署到了这个方向。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要从北边包抄，把曹军与北边褒斜道南谷口之间的通路，彻底掐断。</br>　　面对刘备军的一线平推，曹军作为防守一方，当然是拼了命地以弓弩压制，隔着老远就开始疯狂放箭。曹军阵前还有零散的尖锐木桩插在地上，形成鹿角，阻挡刘备军的快速逼近。</br>　　刘备军缺乏长枪，但盾牌的装备率却是出奇的高。因为箭矢相对缺乏，士兵们就靠顶盾逼近，跟曹军贴近了打。</br>　　眼看双方即将进入肉搏距离，夏侯渊令旗一挥，各部的弓弩手纷纷从军阵之间的甬道后退，退到二线，准备继续抛射箭矢。</br>　　而长枪兵方阵则顶到最前面，试图倚仗武器长度的优势，给敌军刀盾兵以严酷的阻击。</br>　　然而，张飞的盾兵却是非常整齐划一，逼近到距离敌人只剩六七十步远、曹军都变阵完成了。张飞的前排盾兵却纷纷在军官的号令下停下脚步，然后开始架弩平射。</br>　　原来，今日之战，刘备军为了弥补翻越米仓山而来、难以携带太多长兵器的弊端，只能极大提升了弩兵的比例，尤其是给相当一部分刀盾兵，都额外装备了轻便的手弩。</br>　　远程兵种本来就是要携带短刀作为肉搏兵器的，所以给刀盾兵加弩，也不算什么太新奇的操作。</br>　　虽然每人只能背两壶箭，但是抵近了精确射击，两壶箭也够用挺久了。此前王平的板楯蛮先锋，就普遍有装备轻型的、射程近的手弩，而且那些蛮兵的弩箭还淬了毒，一度让曹军很是头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