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

    刘备在大散关外顿兵三日，未能找到任何破绽。</br>　　最终只能留下“到此一游”的记录，然后安然撤兵。</br>　　这一决策，也象征着曹刘之间的西线战事，终于彻底陷入了沉寂状态。</br>　　期间具体的时间线，大致是这样的：夏侯渊之死，发生在十月中旬。曹操的最后一轮败仗、退兵决策，发生在十月下旬。</br>　　他的部队一路破坏、彻底退到大散关，已经是十一月上旬。而刘备追到大散关、耗了数日，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中旬。</br>　　等刘备再退回阳平关、葭萌关，转入守势，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十一月底和十二月初了。</br>　　从曹刘各自的撤军罢战时间表也能看出，夏侯渊之死、汉中局面的崩盘，只是导致双方休战的一个主要原因，但还算不上全部原因。</br>　　除此之外，另一个导致双方不得不停手的次要原因，便是冬季秦岭的大雪封山、导致的进一步后勤困难。</br>　　毕竟这仗都从四月份打到十月底了。曹操决定退兵时，秦岭山区已经开始下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只是还没积起来，雪刚落地就化了。</br>　　但谁都知道，再往后的每一场雪，都会越来越大，最后就会经冬不化，让一切车杖辎重统统瘫痪。</br>　　这样地狱级的后勤难度，注定了曹刘这番退兵之后，就算想反悔都不可能了。至少半年之内，秦岭南北两侧不可能再有沟通。</br>　　曹军从此就死守大散关和陈仓城，刘备军从此就坚守阳平关和葭萌关。</br>　　至于大散关到阳平关之间那三四百里的山区，也彻底化作了无人区，成为了曹刘双方将来共同的后勤噩梦。</br>　　曹操走的时候彻底毁掉了河池县和下辨县，刘备也不可能再去费时费力重建、重新移民过来屯田，那样绝对是事倍功半划不来的。</br>　　刘备军在阳平关以西、以北，只剩下了一个据点，就是马岱此前屯田养马的沓中县。只是那块盆地面积不大，也就只能养活几千军队和上万户屯田客，不可能再有大的作为。</br>　　……</br>　　刘备军从大散关退兵，一路上在陈仓道里还走了十几天。</br>　　秦岭山区，三百多里的山路，走十天并不算久，何况天气也不好，最后几天路上都有积雪了。</br>　　回到阳平关这天，已是十二月初三。但考虑到汉中也缺粮，刘备并没有在阳平关多住。</br>　　只是暂留了两天，等恶劣天气好转一些，便继续南下，于初八这天，回到葭萌关，初十入驻梓潼县。</br>　　张飞和魏延在路过阳平关的时候，把他们的本部兵马留在当地，继续为刘备阵营镇守西线的北疆。不过张飞和魏延本人，还是跟着刘备一起先回梓潼，以听候后续的封赏、议功。</br>　　只有王平，因为级别还很低，也太过年轻，没必要参加后续的大计商讨。便被刘备临时委以重任、在这個冬天全权执掌汉中盆地的防务，直到来年开春之前，自会另派大将来接替他。</br>　　当然，王平在今年这一连串的战斗中，也立功不少，他肯定也得升官。只是因为他此前官太小，所以哪怕这次升完也不会太高，没必要专门开会讨论。</br>　　刘备直接一言而决，封了王平一个都尉，就地就任汉中郡都尉。</br>　　考虑到王平起点很低，而且今年还不满二十岁，对于都尉之职，王平已经是喜出望外，连连感戴。</br>　　对于刘备的这个决定，他身边也有幕僚觉得或许有点草率。不过，诸葛亮、庞统都没有异议，所以这种质疑最后也没掀起浪来。</br>　　诸葛亮还私下对质疑者解释：“王平虽然年轻，但今年各战积累的战功，升为都尉是应该的，不能因为年轻就压制其升迁。</br>　　而且，王平之长，在于山地作战。如今汉中之战彻底结束，未来数年内主公都不会谋求翻越秦岭跟曹贼作战，将来就算要北伐，也是走别的道路。</br>　　可汉中又不能不留人镇守，所以让今年在汉中之战表现卓异、特别擅长山地作战的将领，普遍升高一点，然后留他们就地镇守数年，也算是一碗水端平了。”</br>　　诸葛亮私下里分析的这番话，终于让质疑者们彻底心服口服。</br>　　确实，如果这次的升迁，还意味着后续几年立功的机会变少，只能守土无功无过，那么倒也是说得过去的。</br>　　那些升得慢的将领，也能安慰自己“我只是不擅长山地战，不擅长在益州这种地方建功立业。等主公开辟新的战场，我等自会奋起直追”。</br>　　这样大家各取所需，都有个台阶下，对于本阵营的内部团结就非常有利。</br>　　可以说，刘备的用人之能，已经是非常轻车熟路、炉火纯青。可能他在作出这些决策时、定下这个用人思路时，都没特地想过这些道理。刘备只要顺从本能本心，率性而为，就可以做到这样的效果。</br>　　而诸葛亮则是擅长见微知著、分析剖白。把主公随意而为的措施、究竟有哪些细节妙处、原理如何，也都分析得明明白白。还能帮着刘备暗中排雷、解说服众——</br>　　很多人事方面的工作，刘备确实做得很好。但刘备口才不行，说不清自己到底哪里做得好、具体怎么好。以他的身份，他很多对的决策做完后，也不会解释，也不适合去解释。</br>　　这时诸葛亮就能帮他查漏补缺，在合适的场合、合适的环境下，帮着解释、弥合团队凝聚力。</br>　　刘备在给王平升完官后，还单独跟他聊了一下，交代了一些事宜，并且私下里告诉他，等过完年之后，就会派魏延来接手汉中郡的防御工作，到时候，让王平当魏延的副手即可。</br>　　但是现在，魏延还得先南下，把升赏的商讨和流程走完。</br>　　至于张飞，刘备肯定不会把他长期放在汉中浪费人才的，这一世汉中的北部威胁已经极大降低了，只留魏延王平就足够，张飞升官后，肯定要去别的方向担任新的进攻性任务。</br>　　……</br>　　回到梓潼之后，刘备宣布大犒三军，给全军将士敞开供应酒肉三日。</br>　　连续的欢宴，不计成本，也暂时不谈正事，大家只管先吃好喝好充分放松一下。</br>　　经过半年的激战，超过十五万人吃马嚼的消耗，刘璋军当初留在梓潼的足足七八十万石存粮，如今已经被刘备吃干抹净花光了。</br>　　所以这次的三日犒赏，花费的军粮和酒肉，也都得从后方调运。</br>　　好在梓潼县毕竟是位于涪江北侧支流梓潼水的岸边，所以水运条件还算不错。</br>　　送往梓潼的物资，都可以全程走水路。先从巴郡的江州走嘉陵江北上、在垫江县的三江口转入涪江；再沿着涪江逆流而上到广汉县、转入梓潼水，运到梓潼县城南的码头卸货。</br>　　为了让部队就地就粮，刘备甚至没让大军驻扎在梓潼县城内，而是直接在城南沿着梓潼水北岸扎营。让军营直接挨着码头，河里的粮船一卸货，就能直接拉进军营开吃。</br>　　不过即使如此，刘备带回梓潼的毕竟有十万人，人吃马嚼的花销还是非常恐怖。</br>　　之前许诺的破曹后的钱帛赏赐、许诺魏延部曲部抢南郑县的补偿、以及应该给助战的黄忠部发的赏，至今刘备都还欠着，没能足额下发呢。</br>　　所以，刘备也不能在梓潼高枕无忧一直耗下去，短暂停留之后，处理好封赏，他就该尽快分散部队，各自回产粮区就食。</br>　　那些因为伤病而该退役的士兵，也要尽快安置，转为军屯。眼下都腊月了，如果一个多月之内安顿不好编制，这些军屯客就难以准时投入来年的春耕生产了。</br>　　如此看来，刘备面临的内政压力还是非常巨大的，千头万绪极为繁琐。</br>　　三日大宴结束后，刘备似乎也把头绪稍稍想明白了。</br>　　第四天一早，他就一改此前的闲散慵懒状态，精神抖擞地召集核心文武幕僚，开始商量正事儿。</br>　　或许是休息得比较充分，刘备的思路看起来很清晰，一上来便开门见山抛出了几个重要议题：</br>　　“大军日费千金，耗粮无数，十万大军，不可在梓潼久驻。眼下有几个问题，亟待商讨，解决了之后，便该考虑下一步何去何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