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当然不能发行直百钱，咱要做得更有技术含量

    诸葛瑾听说刘巴来投，唯恐刘备被什么惊世骇俗的策略带偏了，连忙收拾了一下衣冠，直奔铸币厂的签署。</br>　　一脚刚踏进签署厅的大门，刘备就注意到他了，还亲自从案后站起身，给诸葛瑾介绍：</br>　　“子瑜辛苦了，来得正好，孤为你引见一下，这位是零陵名士、刘巴刘子初。孤与景升兄，原先都各自征辟过他一次。子初先生当初可是清高得很呢，一直不曾应就，如今终于来了。”</br>　　刘备说这番话，倒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坦荡实言、把话彻底说开。</br>　　毕竟刘巴此前确实是拒绝过刘表、刘备的两次征辟。如果不把话说清楚的话，藏着掖着在心里疑忌，那反而不好。还不如大大方方说清楚，给刘巴一个自己解释的机会。</br>　　诸葛瑾顺着刘备指的方向看去，便见到一个留着一小撮三角形山羊胡的枯瘦中年人，显然就是刘巴了。</br>　　他虽然年纪看着不大，皮肤也有点光泽，但皱纹尤其是法令纹却很深，一看就是心思深沉、做事之前都会好好想清楚后果的人。</br>　　那刘巴见到诸葛瑾，果然稍稍面露惭愧之色，但很快恢复如常，先对他拱了拱手，随后解释：</br>　　“零陵野人，拜见诸葛司徒。在下生性闲散，不谙军务战策。昔年荆州未定，局势驳杂。在下初居零陵，身陷张羡伪逆治下，只好闭门读书，治学自励。</br>　　其后太尉平定荆南，然愚以为荆州牧乃是景升公，但荆南偏偏又在太尉治下。形势依然晦暗不明，在下只好继续闭门谢客。”</br>　　刘巴稍微几句话，也算是解释了他这几年闲居观望的理由。他把自己描绘成不关心军事、也看不懂军事，不想在荆州归属未定的时候就轻易下注、以免投错人的人设。</br>　　这番话虽然略显牵强，但也算讲得通。不过以诸葛瑾的敏锐，他还是轻易就抓到了刘巴话中的一个小漏洞，便微笑着调侃敲打：</br>　　“哦？听子初这意思，当初是看不清荆州归属，以至于远人惶惑。不知所归。那现在呢？莫非是看清楚了？”</br>　　刘巴连忙以更恭敬地姿态拱手：“听闻景升公已经病重，他虽然仍居荆州牧之位，但显然无力行使职权了。</br>　　将来无论是顺利传接权柄给刘琦公子，还是由荆州群僚重新向朝廷推举州牧。荆州必然会在太尉治下得到更好的发展。在下若是再犹豫，岂不是有眼如盲。”</br>　　诸葛瑾微微点头，示意对方不必紧张，过去的都过去了。</br>　　他内心，也是微微有些感慨。因为诸葛瑾知道，历史上刘巴可是一度非常看不上刘备。刘备控制荆南后，他就跑了，逃到益州宁可投刘璋。最后刘璋也被刘备征服了，刘巴才被迫投刘备。</br>　　不过，这一世刘备的名声、威望，显然不是历史同期可比的。</br>　　由此也可以看出，刘巴这人没别人说的那么清高，他只是不愿意也没能耐跟着弱者从开创阶段一步步做起来——</br>　　历史上，曹操攻打刘表占据荆北后，到赤壁之战战败之间那一年，刘巴就眼巴巴跑去朝见曹操。曹操就给他“招降荆南四郡”的任务，但赤壁之后荆南四郡被刘备打下来了，刘巴没法复命才入蜀的。</br>　　可见只要实权者足够强，刘巴连曹操都肯投，何况是刘备呢。</br>　　双方一番拉扯，也算是把“来投何其迟也”的尴尬化解了。</br>　　随后刘备就切入正题，主动把话题引到了财政上：</br>　　“子瑜，此番前来，也是因为前日子初到武昌拜见时，向孤献了一策，孤正好与你一并切磋商讨，看看是否可行。子初，你自己说说你的想法吧。”</br>　　刘巴如今还没有正式的官职，只是一個来投的客士，自然要刘备发话他才能阐述。所以他说话的姿态也放得非常低：</br>　　“久闻司徒远见卓识，治国理政之能更是当世无双。在下这些粗浅之见，想必不能入司徒之眼。</br>　　我听闻太尉因给群臣重赏厚赐、铜钱短缺，亟待加大开矿铸钱。故而想到一策，以解此急：</br>　　太尉与司徒可令鄂县的铸币厂，改铸沉重的大钱。比如一枚新式大钱，当旧钱十枚或二十枚的重量，但铸印的币值，却可当百钱使用。如此一来，用同样分量的铜，可铸造相当于原本五到十倍的钱币。”</br>　　诸葛瑾听到这儿，并没有太意外，所以只是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别无其他表情。</br>　　果然是直百钱……刘巴啊刘巴，还是拿出了这样的招数。</br>　　历史上刘备入川后，直百钱的法子最初就是刘巴想到的。这东西敛财显然是好的，但是也会坏了名声，就是在让民间原本储蓄的铜钱贬值，搞通货膨胀。</br>　　当然，历史上直百钱经过了很多阶段的发展，后来诸葛亮时期，是用了一些手段来稳定币值和购买力的，但那是后话了。后期直百钱的问题得到了改善，不等于直百钱一开始刚拿出来时不与民争利。</br>　　刘巴一直在担心诸葛瑾直接反对，所以说话时很小心，也反复观察诸葛瑾的表情。见自己说完后，诸葛瑾只是嘴角微微抽动，并无其他不悦之色，刘巴才稍稍放心了些。</br>　　但他又哪里知道，诸葛瑾完全是因为提前预测了他会拿出的策略，所以才能一点都不惊讶不意外。</br>　　“司徒果然高深莫测，听到这种乍一看与民争利的恶法，竟也完全不动声色……”刘巴心中如是暗忖，对诸葛瑾的气度涵养认识，又提高了一层。</br>　　而诸葛瑾就这么毫无表情地看着刘巴，等刘巴觉得没什么可说了、彻底住口了，场面陷入冷场，诸葛瑾又熬了他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br>　　“这不就是与民争利么，算什么策略？当初王莽复古改制，重新铸钱，废除我大汉旧币，不也是钱越铸越小，币额越改越大。”</br>　　古人虽然没有经济学常识，但是朴素的“通货膨胀”概念还是能理解的。铸钱只要面额铸大了，物价肯定也会跟着上涨，最后就等于没铸，只是原本留下的旧钱变得更不值钱了。</br>　　但古代铸币的防伪技术差，民间存了大笔旧钱的，肯定不肯坐以待毙等着钱贬值。最后就会把旧钱重新熔了，另铸新钱。</br>　　当然普通小民或许没这个技术实力，能这么搞的都是豪强世家有庄园有铸坊的。但那些豪强会选择以略高于旧铜钱面值的价格、向周边百姓回收旧币，然后由豪强统一铸造。</br>　　诸葛瑾一言就点出了直百钱的根本问题，刘巴自然不得不应对。</br>　　不过，这次刘巴似乎是有备而来。或许是他已经知道诸葛兄弟的名声和厉害，也不敢打无准备无把握之仗，来之前，刘巴已经反复推演过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