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一打败仗，全是漏洞

    司马懿被曹操这样盯着问，内心也没来由一阵慌乱，竟有些不知所措。</br>　　只能说，才刚三十岁的司马懿，在面对已经五十四岁的曹操时，还是太嫩了些。</br>　　他每一次立功心切、急于表现的操作，都还很容易被曹操看穿。</br>　　不过，富贵险中求，司马懿很清楚，眼下的自己，在军略上，还没有郭嘉、荀攸、贾诩的实力。在内政和人事上，也远不如荀彧。</br>　　但相比之下，经过在曹操身边这三四年的观察，司马懿也发现了自己、相比于荀彧的一个优势。</br>　　那就是荀彧还是太要脸，很多事情不好意思去做，也不是完全无条件帮着曹操运作加官进爵。</br>　　所以，只要司马懿自己有荀彧六七成的内政和人事觉悟，再配合上司马懿更加无所顾忌，他还是有可能帮丞相做一些荀令君都做不了、或者没想到去做的事情。</br>　　这，就是他司马懿的差异化竞争优势。</br>　　他必须牢牢抓住，才能快速出头，</br>　　赢得比别人更快的升迁、得到丞相更多的信任。</br>　　此时此刻，他的话已经出口，就断没有回头的道理，只能是往下坚持到底。</br>　　于是他硬着头皮，为曹操详细谋划道：</br>　　“于将军之败，虽然损兵折将，但毕竟没有丧失土地，那是一场我军进攻刘备屯粮地的进攻性战役。</br>　　如今消息还未传开，后方只有少量丞相的心腹文武知道此事。所以，只要在向朝廷表奏时、略加掩饰，也不是没可能讳败为胜……</br>　　大不了就承认、于将军确实有折损兵马，但也确实顺利烧毁了刘备军在当阳县的屯粮，导致刘备军数月不能发起全面攻势。”</br>　　司马懿不敢说得再详细，但这也已经够了。</br>　　讳败为胜，粉饰朝廷威望，这事儿曹操岂能不理解？</br>　　这种事情，原本历史上、在曹操控制的朝廷里，也是屡见不鲜的。</br>　　比如平行时空，差不多也是在这两年时间里。赤壁之战后，关羽同样在这片战场上“绝北道”，也就是阻断曹仁固守的江陵和北方襄阳之间的联络、增援补给线。</br>　　而按照《三国志后来记载的、引自许都朝廷的史料，这一年的“绝北道”里，关羽可是先后被徐晃、满宠、李通等一大堆曹军将领打得“大败”。</br>　　但关羽败着败着，江陵的曹仁就慢慢弹尽援绝，不得不“有序撤退”了。</br>　　而徐晃、满宠、李通胜着胜着，不是损兵折将就是病死了。</br>　　有了这种春秋笔法，曹操要暂时稳住人心，确实是做得到的。</br>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到底要利用这个时间差、做点什么别的部署呢？如果只是纯粹地拖时间，延缓败绩噩耗扩散的时间，那么这种操作就没有意义了。</br>　　曹操也深知这一点，便冷冷追问司马懿：“暂时拖延，确实没有问题，可是拖延了之后呢？又当趁着这个时机，做点什么？”</br>　　司马懿见丞相终于问到了关键，也不惜彻底表忠心地设身处地说道：“只要暂时彰显朝廷大军在荆北连胜，丞相自然可以加紧肃清朝中的异己！</br>　　此前丞相夺回南阳宛城，又得襄、樊，即将抵定上庸。不费吹灰之力，平灭刘表拓地三郡，如此大功尚未封赏，岂不是显得朝廷……赏罚不明。”</br>　　曹操闻言，瞳孔也是倏忽缩放了一下。</br>　　司马懿这是在劝他继续找借口给自己加官进爵、提升威望，并且减除敢冒刺头的反对派啊。</br>　　要严格说来，趁着刘表病死、平定荆北这事儿，确实是一幢了不得的大功。</br>　　此前曹操没急着立刻兑现给自己的升赏，那是因为他觉得一切还未尘埃落定，自己还能再飞速扩大战果，再多捞一点。</br>　　如果有更多功勋，更多斩获，自己再升爵，那一切也会更加水到渠成。许都朝廷内部敢于反对的声音，也会更小。</br>　　但是，被司马懿提醒后，他才想起，一切似乎有点等不及了。</br>　　随着于禁的败北，损失了三万人，自己再想扩大战果，希望已经比较渺茫。</br>　　这时候，完全有理由在军功最大化的巅峰，落袋为安，先把能捞的捞了，把可能露头的反对者先干掉。</br>　　而且历史上原本的曹操，就是这么干的，他后期那几年，完全没有开拓可言，但他还是能不停找借口升爵、升荣誉待遇。</br>　　比如他跟孙权打了那么多次，实际上是始终互有胜负。但曹操赢的时候，他就升爵加待遇，输的时候，就一声不吭当什么都没发生。</br>　　这样“赢了要升、输了不降”久了，曹操的地位也就越来越尊崇了，也足以高压解决许都的拥汉派。</br>　　此时此刻，只要暂时捂住于禁的败绩，显然也是一個绝好的“赢了要升，输了不降”时间节点。</br>　　一旦后续开始实质性丢地盘，这一切行为可就没有说服力了。</br>　　曹操彻底想明白这个道理后，才平静地追问司马懿：“依仲达之见，孤平定荆北，夺回南阳、襄阳，朝廷该当如何公议？”</br>　　司马懿吓得连忙揖拜：“属下一介相府曹掾，岂敢与闻朝廷大事！以丞相功德，便是公爵之位也当得，具体自然要看朝廷公议！”</br>　　司马懿这番话，若是在公开场合，他是绝对不敢说的。</br>　　但这种私下里的场合，也没有外人，稍稍点到即止一下，倒也不担心被曹操“借你身上一物、以平众议”。</br>　　司马懿这才稍稍露了点口风，把自己的浅见委婉描绘了一下。</br>　　曹操只是冷笑，心中暗忖：“靠着刘表之死、前线相持，先封个公爵么……也罢，似乎也只有趁这个时机了。</br>　　再拖下去，还能不能从刘备手上拿回多少好处，实未可知，还是先落袋为安。”</br>　　曹操很清楚，自己太需要这份“赢了要升，输了不退”的操作了。</br>　　当然，这样做，副作用肯定很大。</br>　　但副作用，主要是外部虚名方面的。刘备从此更能攻击他“欲废汉自立”、“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了。</br>　　不过，这一切其实已经不太重要。因为这一世的天下，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天下已经只剩曹、刘两家了。</br>　　天下群雄已灭，也就不存在连横合纵、拉拢分化的问题。</br>　　外部声望这种东西，在有很多势力并存的世界里，是有较大作用的。你的名声好，你才能团结到更多的势力站在你这边。</br>　　但是，当天下只剩两家势力，非我即敌的时候，这些东西效果就下降了。</br>　　无论曹操名声好不好，刘备的人都会反对他、跟他一直打下去。</br>　　而曹操自己的地盘，更重要的是严酷、有效的统治，而不是名声。</br>　　比如，只要历史上曹魏后来的“错役法”等制度实施完善，把军队将士的家属，作为人质扣着。</br>　　前线将士就算心里再不服曹家，也不敢在战局不利时，轻易投降敌人的。</br>　　乱世用重典见效快嘛，要什么仁义道德，直接法家之治高效整合，见效多么的短平快？</br>　　这种情况下，曹操更在乎“威”，而不是“名”。</br>　　而强行借机封公爵，引诱反对者冒头并诛杀，正是一种“以名换威”的高效举措。</br>　　既然名已经恶了，那就恶到底，一条道走到黑，拿名换其他更高效的东西！</br>　　或许，这也是天下从“三国”演化为“两强对峙”格局后，对曹操心态最大的影响吧。</br>　　刘备在追求“每与操相反”，极致追求正统性和名德。</br>　　而曹操也在不由自主追求“每与备相反”，反正求名求不过刘备了，索性求点实际的。</br>　　“此事，确实要加快筹谋了。仲达，你就回一趟许都，代表孤向文若暗示此事，督促他尽快办妥——定要在刘备和孤相持于荆襄的这段时间内，办妥！”</br>　　司马懿闻言，内心也是颇感狂喜。</br>　　眼下正面战场，丞相面对强敌，也难以再取得决定性的大功。自己留在前方，出谋划策立功的机会也会少很多。</br>　　但如果能暂时回许都，先处理那些劝进的事情，那可就容易出彩得多了。</br>　　不过，司马懿还是很了解朝中几大重臣的，他在看人方面，揣摩得很细。他也知道，这事儿荀彧未必肯配合。</br>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向曹操请示：“属下位卑权轻，若是荀令君不愿推行，不知……”</br>　　曹操眉头一皱，果然对司马懿生出了嫌弃之心。</br>　　他压根儿没想过，荀彧还会在这种事情上反对他。</br>　　“文若与孤知交近二十载，岂会不如孤意！休要胡思乱想！”曹操下意识就先骂了司马懿一句，但仔细想想，又有点多疑心虚，最后还是低声补充，</br>　　“若真有变故，此事便交给侍中郗虑来主持！绕过尚书令！陛下升赏赐爵，何时非要尚书令点头了，有侍中也是一样的！”</br>　　曹操也知道，如果真有那一天，绕过尚书令法理上确实不太好看。</br>　　但这种乱世，哪有事事处处那么讲“程序正义”的，事急从权是必须的。</br>　　司马懿得了曹操首肯，自然是暗暗得意，这次，终于有机会进一步表现自己了。</br>　　……</br>　　话分两头。</br>　　且说曹操派出司马懿、从宛城暂时回一趟颍川许都，去大后方遮掩“于禁兵败”的坏消息，</br>　　顺便大肆鼓吹之前夺取南阳、襄阳、上庸的功绩，帮着曹操运作封魏公的事宜。</br>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去运作，没有一两个月是不可能有眉目的。</br>　　另一方面，被曹操派去樊城方向的郭嘉，在经过数日安车蒲轮的转移后，终于拖着病体，顺利抵达了目的地。</br>　　郭嘉此来，也给徐晃又带了一些援军。一方面是要弥补汉南战场、于禁惨败后的损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