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第二卷 第二十章 渊源（上）

    丞州，久违的临安城。</br>　　中秋将至，回老家过节的感觉很微妙。东方胤抬头看向城楼，正有些感怀，低头却见城门前立着一个人，也在抬头看城楼。</br>　　东方胤认得那个人，但没有上前招呼，而是看看旁边的邹冰恕。邹冰恕的目光正落在那人身上——那身影好熟悉，而且让人有种别样的感伤，虽然那张脸未曾相识，但那双眼睛，那种目光……难道是他！</br>　　即便唐突，大不了一句抱歉，倘若错过，要等到何时何地才能相见？</br>　　邹冰恕翻身下马，迎向那人：“……敢问这位兄台可认得我？”</br>　　陆枫没想到才过十个月就又见面了。他用余光扫见化了装的东方胤、禾方，以及封臻和络绎，答道：“在下陆枫，见过少华山领主大人。”</br>　　这句生分的话让邹冰恕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他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对他笑出疏远的态度，听见亲切的声音说着应酬的辞令，垂下目光苦笑道：“如果陆兄不介意，请叫我邹冰恕吧。”</br>　　陆枫见邹冰恕一副小孩子受委屈的模样，轻声道：“恭敬不如从命。”</br>　　东方胤等人也下了马，大家很自然地一起进城，在一家客栈住下，仿佛没有什么大事发生。</br>　　六个人在雅间中用餐（注：雅间即清净的包厢）。邹冰恕很不适应陆枫的模样，他知道有些事已不宜多提，但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自己的哥哥以完全不同的身份出现在身边，他只能尽量调整适应，没有余力顾及其他。</br>　　东方胤向陆枫介绍道：“在下东方胤，现在的样子叫做赵聪，他是禾方，这位是封臻，这是络绎，你都记得吧？”</br>　　“嗯。”陆枫明白东方胤的意思。</br>　　东方胤：“陆兄此次来临安城所为何事，方便告知我等吗？”</br>　　陆枫：“寻找记忆。”</br>　　东方胤：“……”</br>　　陆枫：“在这里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我想详细了解一下。”</br>　　东方胤：“关于……”</br>　　陆枫：“嗯，它的。”</br>　　“谁的？”邹冰恕回过神，一时没反应过来。</br>　　东方胤道：“我们给那个不方便说它名字的某物一个称谓吧。禾方，你来给某样东西起个昵称。”</br>　　禾方：“昵称？”</br>　　东方胤：“嗯。”</br>　　禾方思索片刻，“小乖？”</br>　　“哈哈，这个好！”络绎大笑。</br>　　封臻也暗自好笑，不知“沉星”对这个称谓作何感想。</br>　　东方胤笑道：“就这么定了。”转而对陆枫道：“小乖的记忆在临安城？”</br>　　“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你们到底在说啥？”邹冰恕一脸烦愠。</br>　　遇见这些人之后，原本沉重的旅程开始变得有些轻松。陆枫微微一笑，“在说我的剑，明白了？”</br>　　邹冰恕愣了半天，突然跳起来，“那东西叫‘小乖’！”</br>　　禾方不明所以，傻笑着糊弄过去。他一时之间想起那个小妹妹给小猫取的名字，也不知被安在什么上了。</br>　　东方胤转回正题，“有具体地点吗？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找。”</br>　　陆枫一边认真回想一边道：“……是一个很大的家宅，庭院挺漂亮。有幽暗的屋子，像是密室……你们也有事在身吧，别耽搁了。”</br>　　“不要紧，”禾方道：“他们也在帮我找回过去的真相。”</br>　　陆枫：“你的？”</br>　　禾方：“嗯。或许比小乖的简单。”</br>　　“何以见得？”提问的是东方胤。</br>　　禾方：“我这么想。”</br>　　“说到大宅院，临安城最大的家宅是鹓雏宫和林园，也就是西未侯之女、明德公之妻秋梓杉的住地和伊伯的家。”邹冰恕说完看着陆枫，“我带你去会比较方便吧。”</br>　　陆枫：“就算是你，也不方便随意拜访这两家，我不想给少华山领主添麻烦。”</br>　　没等邹冰恕反驳，东方胤插了一句：“如果是林园，我可以带你去。”</br>　　邹冰恕稍有疑虑地看向东方胤，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说明他是认真的。伊伯很少会见访客，邹冰恕不知道东方胤有什么办法带那么多人进林园，但他知道这个人一向说到做到。</br>　　临安城东郊，远离市井繁华之地，林木花草池鸟，风光美好。林园隐没在一片葱茏之中，禾绿色的大门让人很容易错过，主人的性情透过这宅院也能略见一斑。</br>　　东方胤卸掉装扮，以原本的样子上前敲门。过了一会儿，一位老者打开一侧门扉，看见东方胤，又看到他身后的五个人，没有询问，直接道：“请进。”</br>　　陆枫和邹冰恕心中诧异，因为一般人想进林园都得事先约好，他们这样贸然来访，林园的人却问都没问就让他们进来了，而且没有检查他们身上带的物品，也没让他们取下佩剑。东方胤和伊伯究竟是什么关系？</br>　　老者带着一行人来到中堂，“请各位稍坐一会儿，我去请大人出来。”</br>　　老者转身对一旁的侍女道：“上茶。”然后进了里屋。侍女沏好茶水便退了出去。</br>　　陆枫对周围的景物没什么印象，但伊伯或许知道“沉星”的往事也不一定。伊伯家的茶很清淡，香气却很悠长，禾方很喜欢。</br>　　封臻看看房间的布置，发现伊伯和西未侯大人一样不喜欢华贵的摆设，一切简单质朴。邹冰恕很想询问东方胤和伊伯的关系，却见他正悠闲地喝茶，便暂时作罢，等下可能就知道了。</br>　　伊伯从里屋步入中堂，步履轻盈无声。邹冰恕看见他的身影，不禁在心中感叹，天奘法师和西未侯已经超世绝伦，而这位长者简直到了仙人境界——头发、长长的胡子和眉毛都是庄严的银白色，眼睛明亮清澈，没有一丝笑容都非常慈祥，一身雪白的衣衫，不沾一点凡尘似的。</br>　　撇开身份和辈分，单凭这气场，人们都得敬他几分。倘若自己有朝一日能老成这样，那真是天大的造化。</br>　　东方胤和邹冰恕等人起身行礼：“拜见伊伯大人！”</br>　　东方胤：“晚辈东方胤冒昧前来打扰，望您见谅。”</br>　　邹冰恕：“在下少华山领主邹冰恕，向大人请安。”</br>　　伊伯挨个看清来人，微微笑道：“别太拘束了，坐吧。”很轻的声音，却有直达心底的力量，封臻和络绎感觉出他修为的境界。</br>　　东方胤向伊伯介绍道：“这位是封臻，这位是络绎，他们是天奘法师的门徒。”</br>　　伊伯朝封臻和络绎微微颔首，二人赶紧回礼。</br>　　东方胤接着介绍：“这位是陆枫，这位是禾方，是我的朋友。”</br>　　伊伯对他们点头示意。“既然来了，就随意聊吧。你们想聊什么？”</br>　　东方胤：“‘沉星’。”</br>　　东方胤如此直截了当，邹冰恕等人吓了一跳，但看伊伯神色安然，又不好不放下心来。</br>　　伊伯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你们从悦原过来？”</br>　　东方胤：“是。”</br>　　伊伯：“‘沉星’的事问西未侯就行，何故远道来此问我？”</br>　　东方胤：“我们想知道‘沉星’出现在悦原之前的事情。”</br>　　伊伯：“那也是他比较清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