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疯狗与病猫 十

    菁水楼陷入了黑暗，人心也陷入了恐慌。</br>　　天威不可测，有人却试图挖开天人的心脏。</br>　　裴焕是那条疯狗，他裹挟的浪潮最后还是撞向了基石。</br>　　哪怕授予对方就是当下授予他权柄的人，可在裴焕心中深刻明白着问题的关键。</br>　　在超凡之城都显得犹如神祇的人，有的时候他们不仅是答案，也是问题本身。</br>　　虽然有时他断案仰仗镜光，可裴焕依然拥有堂官的推理能力。</br>　　小石至，至少是案件的帮凶。</br>　　哪怕他不是主谋，他也一定是忽视案件发生，漠视生命退明的人。</br>　　甚至可能一切都是一场取悦他，取悦某些人的戏。</br>　　只有在这样的情形下，一些他眼中的蚊蝇，才能在他眼皮底下肆意屠杀五名城人的生命。</br>　　无论对方基于什么样的考量，又是怎样从更高维度看得如今菁水楼的命案的。</br>　　裴焕只知道从律法的层面，小石至身为最大嫌疑人之一，他更需要被鉴心！</br>　　他疯了，却很清醒。</br>　　好在。</br>　　小石至对这样的冒犯，除了一些本能性的反应，并没有多余的动作。</br>　　可是，裴焕其实还是失败了。</br>　　在准备这么久后，一抹明镜之光，加上裹挟的人心渊流。</br>　　在基石面前，是那样的轻易就破碎了。</br>　　他没有得到任何的有用信息，只会在此后城中风言，又留下一名试图丈量五名深浅的愚昧堂官。</br>　　裴焕一时也有些后悔。</br>　　后悔他没有继续加码，如果把其他字房的人也裹挟与他一同，或许还有几分机会。</br>　　只是，这同样很难。</br>　　撞上了基石，除了他这个愚笨的浪花，大多数水流都顺着基石两侧聪明的滑了过去。</br>　　现在他已经不可能掀起刚才的巨浪，因为即便是明镜也出了问题。</br>　　若是不小心处理，这也可能成为危急楼内所有人的危机。</br>　　艾可可已经来到了楼体的外侧，它面色忌惮的看着眼前的黑幕。</br>　　明镜退明形成的琥珀状黑幕，似乎把楼里的人拖入了离五名城更远的时空。</br>　　黑幕是镜面的不发光一面，也可以称作明镜的形。</br>　　实、形、相，在五名城的世界观中三者合一，就构成世间的一切。</br>　　明镜本身是相，阎浮树影是实，而能够承载这份相的形，也是现在实处在始终在水面下的边界。</br>　　此刻这一块碎片明镜，俨然就像是被扒去了那一层最表面的相，骤然漏出了它对五名城人很危险的轮廓之形。</br>　　人无法承受过于深邃的东西，就像是溺水一样。</br>　　菁水楼也不行，它是水面上的物质形态。</br>　　艾可可又回头看了眼楼体，然后没有犹豫的向着楼顶飞越而去。</br>　　它身后的菁水楼，在楼内的连番动作中都体现了惊人的紧固。</br>　　却在此时发出了明显的重压断裂声音，楼体的刚性平衡已经开始被破坏。</br>　　要不了多久，整个菁水楼就会解体，被不断膨胀的黑幕牵扯拉碎。</br>　　剩下的碎片，会直接越过六星的时空，落入虚无灰质的领域，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br>　　裴焕的打算，艾可可早就知道了。</br>　　所以它也做了准备，只是他们都低估五名的程度，没想到对方即便没有反击。光是自身稍微露出的一部分实或形，就已经将这一抹镜光撑碎。</br>　　现在补充相的镜光，已经在路上。</br>　　可是菁水楼必须先撑过这个须臾的窗口期，艾可可现在判断时间来不及了。</br>　　不过它还有办法。</br>　　没办法，自己人闯的祸，它只能被迫继续变强了。</br>　　在舞台上的消失的艾可可，几乎一瞬就到了菁水楼的楼顶。</br>　　本来这里的风景很好，可以纵览五名城。</br>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黑幕遮挡，除了脚下的高楼它身边只剩下一片黑暗。</br>　　它向下看菁水楼已经发生明显的变形，像是一名喝多了胖子，腰身更肥了，而且走路摇摇晃晃随时要倒下。</br>　　这事过后，菁水楼大抵是重修了，艾可可摇摇头，将这靡费巨大的心疼感晃出脑海。</br>　　到了楼顶之上，艾可可没有停下，它还在继续升高。</br>　　直到它视线中的菁水楼在它视线中缓缓地变小，小到像是一座袖珍的玩具塔楼。</br>　　再之后它抬起头，将刚刚印象留在脑海里面。</br>　　它缓缓地飘落而下，像是没有重量一样。</br>　　当塔楼顶部重新出现它视线里时，艾可可已经一屁股坐下了。</br>　　菁水楼的所有窗口都被黑白相间的毛发糊住，楼里都似乎变得亮了一些。</br>　　再相见时，巨熊怀抱高楼，其大小却与刚才截然不同。</br>　　在所有客人眼中，是巨熊变大了。</br>　　在艾可可眼中，是菁水楼变小了。</br>　　在它还未落下时，精致迷你的菁水楼，已经映入了艾可可的心中。</br>　　那时的它们互相大小关系被它固定了，而后错过的大小透视，竟然真的被错过了。</br>　　这就是臆星熊，它们有臆想干涉现实的力量。</br>　　臆星熊的形可以变化，但它最后还是要回落到已经能在城里行走的相。</br>　　艾可可的变身，只是权宜的一时之计，它要想在五名城继续驻留，就得持续保持着那最孱弱的相。</br>　　就像修铭一样。</br>　　水面上的空间，不比水面下广袤深邃，崇崇的树影早就圈地占完了。</br>　　像他们这样的外来灵，都需要用自身适应高城。</br>　　艾可可还是要减肥，才能继续混着青妹的撸毛，享受着饲养员裴焕的投喂。</br>　　万物皆有代价！</br>　　要想让菁水楼里面的人，不被黑幕吸入流落虚无。</br>　　它就得紧紧抱住菁水楼，将楼体外侧的一众价格不菲的装饰件全部挤碎。</br>　　艾可可感觉有点头晕，可能是饿了低血糖，也可能是害怕菁水楼的人找它月后算账。</br>　　算了，让裴焕打工还钱！</br>　　......</br>　　着急忙慌的镜光落下，琥珀重见光明。</br>　　客人的视界中，一切突然陷入了黑暗，又在不久后重新恢复光明。</br>　　裴焕依然看着小石至。</br>　　小石至继续乐呵着，不过他看到菁水楼变成破破烂烂的样子后，他还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br>　　他也在想......不会找他赔钱吧？毕竟他也是当事人，虽然看起来他是被动的那一方。</br>　　他的频道与艾可可莫名的一致，只是此刻他们的关系却复杂了。</br>　　裴焕终究是冒犯了。</br>　　可如何做，却还是小石至一人的心意。</br>　　小石至没有生气，低头走到舞台的边上，随手拆了一个甲席的坐席，搬到了舞台边缘。</br>　　然后他打着哈欠，就顺着椅背滑了下去，呈现瘫痪的某种姿态。</br>　　眼睛时而睁开，时而闭起。</br>　　看戏，也小憩。</br>　　见状的石心姬脸上一黑，她扫了一眼底下的坐席。</br>　　附近的区域的客人纷纷起立，脑袋灵活的已经开始拆自己的座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