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揭幕 一

    浮景由人而盛，也会由人而落。</br>　　这是即将登台的灵筠，她深刻明白的一个道理。</br>　　虽然她有过多次的登台经验，也从未真正使得盛景旁落。</br>　　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每一次都会比上一次更紧张一些。</br>　　她是一个潜藏的完美主义情节者，过往的成功没有成为她登台的基石，反而成了她肩头上不断累积的重担。</br>　　终有一次，她会被自己堆砌的东西所压倒。</br>　　每每在这时，那张似乎永远都挂着淡淡笑意的脸庞，就成她心底压住恐慌，建立平衡的石头。</br>　　她试图用另外一种更汹涌的感情，对抗这种因为她本身脆弱而带来的心乡怪物。</br>　　这并非根治的法子，却是她目前找到的唯一良方。</br>　　灵筠变成一束七彩的光，飞上高台。</br>　　坐席中的他果然还没有回来，刚刚的对话终于还是让选择远离的路吗？</br>　　她的恐慌又要满过嗓子眼，继续下去她可能无法开口。</br>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失措后她寻到一个替代法子。</br>　　她试图忘记一切。</br>　　忘记以往的登台，忘记李妈妈期盼的目光，也忘记自己的前生，忘记某人的身影。</br>　　失了魂，但她的身体会帮助她完成一切。</br>　　毕竟她已经训练了不知万次，一些旋律声音早已刻在了她的身体上。</br>　　她就像是在短暂的杀死自我，不过在离场的恍惚后，总归还是能慢慢清醒过来。</br>　　只是这时在台上表演的她，已经不是完整的她，更像一个精致的人偶歌姬。</br>　　无法主动融入表演，也意味着她其实在吃老本。</br>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上一个月也是如此。</br>　　灵筠离开自己的壳。</br>　　纵然她的壳，正绽放着炫目的光芒，为万人所瞩目屏息。</br>　　可这终究是她的壳。</br>　　离魂出神，不代表她的意识陷入了停顿。</br>　　反而让她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br>　　一次对她来说新奇的体验。</br>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而在这里，她见到了另外一个自己。</br>　　......</br>　　这里是一片残破的花海，巨大的花瓣被撕成碎片，高耸的花株早已倾倒，所有的落花残株以她为中心，螺旋放射状的四散。</br>　　并且她所在的位置，好似被重物碾过呈现碗状的凹坑。</br>　　而在凹坑中间的事物，只有她自己。</br>　　这是一副新的躯壳，这副躯壳是残疾的。</br>　　她的腿虽然看起来像是完整的，却使不上一点的力气。</br>　　所以她没办法走路，好在上肢虽然也有些虚弱，可它依然能听她指挥。</br>　　她只好一点点挣扎的向上爬，很快她的一袭白衣，就被划出一道道口子，其中开始缓缓流出嫣红的血液。</br>　　她的脸上也沾染了花汁泥土，她从未如此狼狈过，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br>　　可她这样狼狈的向上，不正是她看到了坑底都有什么，而看不见上面有什么吗？</br>　　世界不是自己走到她脚下，即使一路荆棘，即使满身伤害，她还是决定要到坑的上面看一看。</br>　　看一看这陌生的新世界。</br>　　但这应该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她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上一次她已经到了上面。</br>　　两次中间，她试图再次进入了这个世界，却无论如何尝试都是不得章法。</br>　　也许是舞台？</br>　　两次中间，她也试图打探这种现象的成因，或是有过类似的事情。</br>　　可惜她什么都没有问到，似乎菁水楼的其他人并不会掉入到这样的一个奇怪世界。</br>　　她只找到的几本语焉不详的旧书。大部分的内容她看不懂，只是三两残破的概念，让她觉得莫名的贴切。</br>　　从旧书中，她得到这种地方可能的名字。</br>　　心乡。</br>　　为什么是心乡？</br>　　难道我的内心，是来自这里吗？</br>　　还是这里的我，才是那个真实的我？</br>　　灵筠分不清，也不会过于的纠结。至少此时，要先探索这个奇怪的地方。</br>　　用一身的伤痕，满脸的污渍为代价后，她再次爬到深坑。</br>　　她眼前出现的新事物，是一片枯败却不残缺的花海。</br>　　花瓣早已变了颜色，近似黑色只有薄的地方隐隐发红，花瓣却没有从花株上脱落。</br>　　本该绿色的叶片，也变成枯黄的颜色。</br>　　花茎干瘪布满虬扎，仿佛一推就能将其推倒。</br>　　她深呼吸着，刚刚攀爬让她这具更孱弱的身体，一度被透支太多体力。</br>　　上一次她只到了这里，因为她在攀爬深坑时，花费了太多的时间。</br>　　到了这里时，只来得及匆匆看到这残破的一幕，就很快的失去了意识。</br>　　再醒来时，她已经离场了。</br>　　所以这一次她的速度快了很多，也更加有方向。</br>　　代价是伤情似乎比上次更重了一些。</br>　　灵筠不知道，如果她在这里死去，现实的她是否也会同样死去。</br>　　但她知道如果她不去尝试，她一定会后悔。</br>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想要摆脱音家的生活了吗？</br>　　是为他？还是为了自己。</br>　　也许只是为了多看一眼，也许只是对无限重复中出现的异常抱起的期待。</br>　　她继续向着外面，艰难的爬行着前进。</br>　　巨大的花株好似没有变化，丘陵状的沟壑对现在的她，造成了很大的困难。</br>　　只有偶尔回头看一眼，她才能透过渐渐远去的深坑，确认自己正在远离的路上。</br>　　可是太慢了。</br>　　不知不觉间，她满脸泪水，原来她还是太脆弱了。</br>　　就像是这具身体一样，自己难道永远只是拖累吗？</br>　　灵筠不甘心。</br>　　任由泪水冲刷开她面部的泥渍，又落到她身下，被她裹挟着撵成泥浆。</br>　　即便是情绪出现了问题，她却仍然保持攀爬的动作，像是在证明着什么。</br>　　这一次，她要爬的更远一些。</br>　　更远一些......</br>　　她的意识变得恍惚，时间要到了吗？</br>　　忽然她的心口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绞痛，她忍不住闷哼出声。</br>　　“啊~好痛。”</br>　　灵筠的身体弓成虾形，然后她感到一阵烧灼般的痛感，像是整个人被浸泡在油锅之中。</br>　　很短时间后，痛感消失，随之而去的是一切的感知。</br>　　最后她感觉到的是冰冷。</br>　　然后便被无法感知的虚无包裹，意识沉沦之前，她已然明白。</br>　　是外面出现了问题，这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br>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刚刚找到一道缝隙，就要失败了吗？</br>　　她眼前跑马灯一样散过无数的人，最后只有两个人，缓缓地驻留在她眼前，一前一后微笑地看着她。</br>　　他们没有责怪她，只是她太在意了。</br>　　她无法出声告别，只好对着自己说道：</br>　　“再见了~灵筠。......再见了~”</br>　　......</br>　　一把短刃插在灵筠的心口，一道红色的影子正在缓缓地消失。</br>　　远处一只橘色的大猫，正安静的舔舐自己的肉爪，冰冷的瞳孔中泛着这一幕的余相。</br>　　它不能阻止一切，只有冰冷的看着。</br>　　这是一场谋杀，杀人者的样貌，也已经倒映在大猫的瞳孔中。</br>　　而那道炽烈的红影，如今就在台上。</br>　　她分明是石心姬的模样，只是比起台上华装的她，那道红影无论是肤质还是穿着都颇为诡异。</br>　　即便是脸部，她血红的皮质也只是暴露一小部分，掩盖她行迹的一种红到发黑的雾气。</br>　　她已经消失了，就像是一阵被风吹散的初市浓雾。</br>　　几万的客人，在这次回溯的一开始，就都看到了真正的真凶。</br>　　熙攘的嘈杂让人怒火更甚，然而天上仍未落幕，下方的躁动也无法影响明镜本身。</br>　　刺客消失后，石花洞开，映出了客人们的难以置信。</br>　　大金未曾在客人视线中出现，因为它对红影紧随其后。</br>　　红雾并未完全从空间中消失，它只是化成了一道细细的红光，借助着人群余光形成的短暂余相。</br>　　不断地穿梭着前进，在红雾中的人，看菁水楼就像是一个单色的万花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