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争锋

    “七业果与八向地，七业果是树上的结果，八向是寻觅方向的枝丫树形。</br>　　如果不能结果，光是树形，它就算生长的再为繁盛，也终究无法脱离落地孕育新生，更有在顷刻间颠覆的危患。”</br>　　王轩兰皱着眉头说道。</br>　　“但是这几颗果子已经烂掉了，是否可以暂时剥离，孕育新的果子。”修铭不确定说道。</br>　　“不行，我们此刻所见，树与果好似只是枝头相连，但更本质上树与果是纠缠在一起的。</br>　　在更高维度的时空观察，在我们看来遥远的时空，都以一种难以名状的形体紧密耦合。</br>　　要想切下业果，也无异于向着树形主干动锯子。业果剥离的代价，将会是整个树形轰然崩塌。</br>　　而重新孕育树形的种子，又是业果本身。</br>　　这是一个死循环，我们只能背着腐败业果前进。</br>　　而由于八向并不同心，业果腐败的进度又需要跨越漫长光阴才能察觉，而我也只是在上一次八向之战才有所察觉。”</br>　　明说了出场后最长一段话。</br>　　他虽然有师父，可是他的师父没有师父。</br>　　斑斓时空不会主动教会任何人关于时空的知识，这些答案只能在不同个体的寻觅追寻中逐渐清明。</br>　　而这往往需要付出代价，与为了证伪错误，一遍遍的填上嫣红的血迹。</br>　　真龙人形叹息道：“没错，八苦城崩塌的因，或许也在于七业果。</br>　　它们之间的因果，在一定程度的此消彼长后便或能倒置。</br>　　城蹋只在一息，重建八向既要仰赖未曾完全崩塌的树形，也需要那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腐败流脓果实里的汁水。</br>　　我们没有选择，为了一时的存在，也必须咽下这些毒果。</br>　　八向重建的顺利，表面的美好皮相，逐渐让我们不再专注那深挖后也难以改变的果实内里。</br>　　可悲的是，腐败的内质，终究让我们的心出现偏差，让我们总是更容易忘记情谊，让混乱无节制的继续加速烂果的腐败。</br>　　最后一次八向之战，我便发现了，只有我成为那腐败业果的核，才能减缓它透析到表面的速度。</br>　　因为在更久远的重建之时，它便已经有了我的烙印，而这份烙印让它无法将我完全的消化。</br>　　让它暂时无法彻底混乱的本质，侵扰掉浮世的其他美好本质。</br>　　而我也许只做对了这一件事情。”真龙显得极为悲观，或许这种混乱高熵的本质早就与他合二为一。</br>　　这是一段很重要的对话。</br>　　修铭知道真龙的话很重要，却依然在记下后走神了。</br>　　修铭借此又回忆起许多其他事情。</br>　　这里与那里，树与果，城与景。</br>　　似曾相识，明明是同时存在看似不干涉的两处时空。</br>　　却好像还有一股他未曾察觉到的联系。</br>　　也许耦合在一起的不止七与八，那五名六通或许也是类似的关系。</br>　　他们这几个外乡人，有着八向之地的人不同的视角，王轩兰定然早就发现了两者的相似之处。</br>　　一样的树，差不多的果。</br>　　一棵正处繁盛，一棵凋敝无叶。</br>　　六星辽阔，甚至远胜五名。</br>　　七果深沉，早已没有旧模样。</br>　　结构类似，处在的阶段却完全不同。</br>　　现在这棵烂果新树，有着一段羁绊自身的美好过去。</br>　　更值得怀疑的是，这段过去，却又那么相似如今的五名城。</br>　　明明只是它处，为何像是走进时间？</br>　　这或许才是是这处时空，最需要寻觅的答案。</br>　　可是两城之间，暂不在眼前。</br>　　樊笼之重，也必须落于当下。</br>　　信息场内的对话，并未因为修铭的走神而停下等待。</br>　　“师父，那毒果本身人心祸因，您怎可都归罪于自己。”明摇着头。</br>　　“祸因无法浮世，终究还是借了我的手啊。</br>　　我之罪，无可辩驳，也无意辩驳。</br>　　诸位还请看向前方吧？”真龙人形决绝地说道。</br>　　明的眼中所看，却与场中众人都不一样。</br>　　他映着的七业果，又像是生长在他黄色琥珀状瞳孔里的裂缝。</br>　　他本身就是树形的一部分，但却恰恰不是眼前看到的这部分树形。</br>　　他眼中的缺失，正好对应着眼前树形的凸起与存在。</br>　　师父因为爱世，所以也爱他。</br>　　身为这片天地的意识主体，他或许不该侵染过多沉重的质，因为这很可能让八向从浮世转为潜景。</br>　　过去他在局内，或者仍然处于认知不全的幼生体，所以他几乎没有做过决定。</br>　　一切要么是师父的想法，或是师娘三眼青凤的想法。</br>　　进而让这片天地自然产生的原罪，却躲开了本该侵染的意识主体。</br>　　摸黑了一条金光无限的真龙，哪怕这条真龙是创世与界外的人。</br>　　人心自有不同靶向，过去局中的那些爱恨情仇也是真的，他也记得那些悸动自满，记得肌肤触及的旖旎，记得无物遮目的畅快。</br>　　随本性，沿真情，无约束，得如意。</br>　　神灵本该如此，直到他看到脚下涟漪中，无法褪去的阴影。</br>　　唯有一人，过去他应是误判了。</br>　　真龙之心，堂皇无形。</br>　　师父，说自己罪人，那便是有罪，何来的罪？</br>　　替人戴罪！</br>　　何人？</br>　　自是天地神明！</br>　　如此看来，唯一的受害人，也是唯一的局外人。</br>　　只是这是一盘自戗之局。</br>　　我爱青凤，青凤更爱师父。</br>　　青凤的背叛，是一时迷了心智。</br>　　我的背叛，却是一次实验。</br>　　她后悔了，我却没有后悔。</br>　　因为至强者根本没有取死之道，所以才是天生的局外人，诸般博弈都无法对着天上的月影。</br>　　无敌的本意，是无有敌手。</br>　　师父是无敌的，除了他自己。</br>　　现在他死了。</br>　　所以无敌之人不再是他。</br>　　我才是无敌的神。</br>　　这就是一场传承。</br>　　......</br>　　水面的风平浪静，难掩水下的波谲云诡。</br>　　相似的问题，相似的人做了一千遍后，或许很自然便产生一千个左右不离的答案。</br>　　师父教授弟子，学多少是弟子说了算。</br>　　天地设立南墙，鸟儿必须撞死在上，并使得南墙变为血红，后续的鸟儿或能及时停住，或继续撞死。</br>　　意气之争，看似分的是对错。</br>　　其实什么都不分，只在于意。</br>　　真龙人形与天地神灵各有心思，而他们的心思理所当然的不吻合，而如何达成各自的意，却是影响整片天地走向的事。</br>　　他们的心思未曾在几位外人面前表现出来，无论是目光长远的修铭，还是更加注重眼前实际的王轩兰。</br>　　都只能靠猜。</br>　　有些好猜，但很容易猜错。</br>　　有些很难猜，但猜到了就八九不离十。</br>　　例如师徒之事，与另外一个女人有关，这三者的纠葛或许才是他们帮助破局的关键。</br>　　可谁心里装着谁多一些，这便很容易猜错了。</br>　　身为旁观者的樊笼，在真龙出现之后，无论于时于地，都选择让当事人主动破局。</br>　　纵然人心如晦，表面在一团和气，终究有随意而行的行迹，那时才能看清各自心中所重。</br>　　先论迹，才能论心。</br>　　“前方？慕苦八向，东南西北，天地神鬼。师父觉得何向，才是前方？”明躬身请教道。</br>　　“每一个都是，但是不可执意于一形。</br>　　天地随流，我们可以用脚步确认方向，亦要偶尔转头他顾，看看其他方向上的所得所困。</br>　　道理只是道理，无论眼下看起来多么正确，时间长了回过头来，又会有不一样的理解。</br>　　走的渐远，看得越多，越容易忘记初心。</br>　　愿你接下来的路，初心不变，不入一叶障目之境。</br>　　另外，他人说，不可全信，也不可完全不听。</br>　　你有自己斧正，这是一件好事。</br>　　脚踏实地，目向远方，方能自省有度，神明清晰。”</br>　　真龙声音缥缈，既有眼前人形之声，又好像还有一层来着水下的回响。</br>　　“弟子受教，铭记于心。谢师父教诲。”明再次躬身，这一次更低。</br>　　“如此，我也可放心离开了。”真龙却道明了离意。</br>　　......</br>　　潮水褪去，落出了第一块岸礁。</br>　　真龙之意，从始而终，这是他的罪。</br>　　修铭眼神复杂，从莲子一族的角度，这是一件好事。</br>　　王轩兰神情如故，不惊也不喜，她眼前棋局容不下那么多的多愁善感。</br>　　明未抬起头，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br>　　真龙在等待他的回答，他却不愿意回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