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詹碧云藏竹之所

    一片茫茫，不分上下四方。</br>　　“咳咳。”</br>　　领路道士干咳两声，将震惊中的众人唤醒，随即又呵呵一笑，“诸位小居士，且随我上前，不必害怕。”</br>　　道士把腰间的葫芦嘴拨开，从中流出一道青云，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往前迈出一步，稳稳踩到青云上。</br>　　道士驾云站在悬崖一丈之外，回头望来，“诸位小居士请上前，脚下云气自生。”</br>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听得山风呜咽，又有细雨卷入殿内拂在众人脸上，只觉面凉心寒，无人敢动。</br>　　而程云气犹沉浸在白色云雾世界中，心神摇曳，被道士这么一喊，却听成了自己名字，不及多想，本能的往前迈了几步，突然一个踏空，陡然袭来的坠落感让程云气彻底清醒，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刚要失声，但脚底及时传来的触感让他又松了一口气，提起的心又落到了肚子里。</br>　　低头一看，脚下是一朵青云。</br>　　或许是这一切来得太快，云气脸色还未跟得上心中之瞬息变化，还是那副沉浸在仙景中的痴痴模样，但这副神色落在他人眼中，却有了些淡然镇定的味道。</br>　　道士抚须一笑，“诸位，既已有人先行，还不速来？”</br>　　道人说罢，竟不再多言，转身面向仙山，脚下云朵托着道人似缓实疾地往远方飘去，而程云气脚下的云朵似是受到牵引一样，也跟着道士走了。</br>　　这下葛仙殿中的便心急了，好些人纷纷往前，闭着眼便踏出了那一步，顿时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响起，但很快，随着一朵朵青云在崖边凝聚，惊叫声又变成了欢呼声，有几个年纪小些的，还呼喊道：</br>　　“我会飞啦！”</br>　　“爹！娘！我成仙啦！”</br>　　道士的声音在前方飘来：“可以交谈，但不可高声呼喝。”</br>　　闻言，众人又纷纷噤声，连交谈也不敢了。</br>　　百十点云朵连成一线，很快将葛仙殿以及少数不敢迈出那一步的人远远甩在身后，冲入茫茫云海中。</br>　　云气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引路的道人在这个境界能分化出如此多的云驾，还能载着如此多的凡人在云海中畅行，是多么了不起。</br>　　程云气此刻离道士最近，便听得道士询问：“小居士今年几岁了？又是何时食的清灵气？”</br>　　云气先是行了揖礼，才道：“回仙长，九月满十五周岁，若无记错，应是五岁那年忽觉体轻如燕，此后长年单衫，不畏寒暑。”</br>　　道士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之色，又问:“小居士作何姓名？家住何方？现在双亲是否康健？”</br>　　“晚生姓程，伯符之程，名云气，脚下云气之云气，家住金沙溪之南，唤作樟香镇，双亲年迈，无疾而终。”</br>　　“小居士气宇不凡，遇事不惊，谦逊有礼，依我看，非是脚下之云气，可为飘然视世之云气。”</br>　　少年应道:“仙长谬赞，然姓名父母所赐，但求此生能不负父母所寄。”</br>　　道士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了。</br>　　程云气也将上下四方望遍，可目力尽处，只有白云，再无其他，不知天高，不知云厚，不知方位，不知边界。</br>　　一行人在云中足足穿行了有半个时辰，眼前才豁然开朗。</br>　　青绿满盈。</br>　　像是突然从茫茫的冬日雪原一步来到了葱葱夏境。</br>　　入眼层峦叠嶂，千山耸立，万壑延绵，青松为山衣，薄雾做纱巾。青松间彩鹿漫步，白狐腾跃，薄雾中黄鹤起舞，金蝶展翅。</br>　　瑰丽的岩峰地貌在雨雾宛如一幅浩瀚丹青。</br>　　而在摩天高峰上，更有宫观镶嵌其中。还有高修道长乘云驾鹤飞行，在群山之巅呼朋唤友。</br>　　尽显仙家气象，一派神仙府邸。</br>　　原来隔着茫茫云海，三清仙山就雨霖观殿墙之后。可惜古往今来多少痴人访客游遍毓秀山也未寻得三清山仙踪。</br>　　众位少男少女，无一不被仙家胜境所摄。</br>　　因为方才走神险些出丑，所以这次云气清醒的极快，他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一个问题。刚才在云中穿行，只觉得那云层也不知多厚，遮蔽青天，不见大地，可此时回头望，好像也只是普通云层而已。</br>　　再往前看，众仙山上还有一层云，与身后的云形成明显的阶差，真是怪异。</br>　　道士是心善之人，飞驰在水墨丹青中，望着看多少遍也不会腻的景色，便主动为少男少女们讲解起来，</br>　　“众位，我三清山兼具泰山之雄伟、黄山之奇秀、华山之险峻、衡山之烟云、青城之清幽，为当世仙山顶峰。</br>　　“众位小居士，且看，迎面这座唤作钟灵山，与毓秀山同根，是我三清山山门所在。左边这片群山称作万笏朝天峰，也可称作小万山，是山中记名弟子的居所，尔等今日若能通过素空羽师的考校，便是在此处寻一洞府修行。”</br>　　正说着，一行人又穿过一片白茫茫云雾，再出来时，程云气猛然一惊，前方竟有个昂首挺立的巨蟒，大如山岳，一行人在他身边飞过如同蝼蚁，不知是个什么骇人精怪。</br>　　后面人接连看到了，顿时惊呼出声，有些人更是差点从云驾上跌落。</br>　　道士看着便连说:“大家不必惊慌，夔山君已入定了半个甲子，不曾动弹过，我等绕开便是。”</br>　　于是，一行人在巨蟒东边绕行而过，程云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唤作夔山君的，一动不动，身上已经积了好些尘土，甚至有草木生发，藤蔓垂落，还有往来的飞鸟停留。但有些地方不曾被遮住，便能看到暗紫色的鳞片，随便一片都比成人要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