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传教

    阿诗黛拉披着斗篷，在东区的街道上快步地穿行。</br>　　这里是东区的腹地，贝克兰德最混乱、最贫穷的地方，无数黑帮、邪教徒、通缉犯藏匿于此，如同那些毒蛇与老鼠，隐匿在阴暗处密集的洞穴之中。</br>　　她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打扮，用带兜帽的斗篷将相貌藏入阴影，低着头，快速地迈动着步伐。如果不是害怕因此显得更加引人注意，适得其反，她甚至很想把面具也戴在脸上。</br>　　如果说，在东区边沿遇到小偷小摸的概率是抛硬币，那在这里，偷窃已经是最小不过的事情。阿诗黛拉一路走来，伸向她的手就没停过。打算强抢的，被她电晕了好几个，想扯她衣服的，更是不是裤裆燃起大火，就是被闪电当头一道，劈成了重伤。——在晋升序列6之后，她的“戏法”也有了一定程度的加强。</br>　　她本来觉得，自己能够应付得来这些的。</br>　　直到她看见一个衣衫褴褛单薄，坐在路边瑟缩发抖的小女孩。她身体残疾，一张小脸被寒风冻得青紫。小孩向她伸出满是冻疮的双手，张开牙齿残缺的嘴巴，用漏风的童声咿咿呀呀地乞讨：“好心的小姐，求求你，我好饿……”</br>　　阿诗黛拉闭了闭眼，还是于心不忍，递给了她一张五苏勒的纸钞：“给。”</br>　　结果没想到，这一给，就给出了个麻烦。</br>　　一看她给了一个孩子钱，更多的穷人和乞丐一拥而上，几个呼吸内便将她团团围住。他们中有老有小，大多身体残缺，面色蜡黄，推搡之间，却将序列六的阿诗黛拉接连挤了好几個踉跄。他们向着阿诗黛拉伸出枯瘦的手掌，如同地狱的浮世绘卷，一圈又一圈，一浪又一浪，团团地耸动着。</br>　　无数的声音在阿诗黛拉的耳畔堆叠，哀求声声、哭嚎阵阵，逐渐变得尖利、疯狂、歇斯底里。那种绝望而痛苦的恶意包裹住她，几乎令得她也要窒息，也要失去理智，想要将眼前的人们尽数撕碎而去。</br>　　“别挤了——！！”终于，忍无可忍的她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咆哮。</br>　　虚幻的书册在她的眼眸中唰然成型，阿诗黛拉的瞳孔飞快竖起，化为了一对流淌着炽热熔金的龙瞳。令人惊悸的暴虐龙威从这位少女的体内迸发出来，将人们心中的恐惧和颤栗锵然引爆！</br>　　心理医生·震慑！</br>　　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乞讨者们成片地倒下了，就像庄稼地里，被狂风碾过的麦子。本就身体虚弱的他们，有许多陷入了昏厥，就算勉强保持着清醒，也瘫软在地，大小便失禁，无比惊骇，恐惧异常。</br>　　阿诗黛拉的竖瞳很快恢复浅灰。她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躺了一地的人们，他们绝望地抽搐着，令她打从心底的害怕。</br>　　她从一个人紧攥的手中撕回了自己在混乱里被抢走的钱夹。它已经在争抢中被扯坏了，就连其中的钞票都有所残破。那是玛莎买的，她用了三年。</br>　　阿诗黛拉的眸光剧烈地振荡着，许久许久。</br>　　最终，她啜泣了一声，拉紧兜帽，逃也似的离开了。</br>　　……</br>　　“呜呜呜…”她跑了很远很远，一直跑到一个人迹稀少的角落才停住。</br>　　阿诗黛拉蹲下身子，用手捂住脸孔，小声地哭了起来。</br>　　.</br>　　“这位小姐，你可在因事而伤悲？”一个声音响了起来。</br>　　阿诗黛拉抬起头，看见一个高大消瘦的男人，青黑的眼窝深陷，立在不远处。</br>　　“最近发生了很多令人绝望的事情，不是么？”他说，“又一批工人们的抗争失败了，又有许多人失去了工作，他们搬到了这里。小姐，这是那些自称正神的神灵，连一瞥都不愿投来的地方。如果传说中的地狱真的存在，我确信它就在人间，就在此处。”</br>　　这个男人伸出手掌，想要将阿诗黛拉扶起，声音低沉地说：“为什么不向源头的那位主祈祷呢？祂在每个人的身体里，在所有的事物中，祂并没有真正逝去。”</br>　　…等等。阿诗黛拉眨了眨眼。这套说辞好像有点熟悉，她似乎几天前才听过。</br>　　“小姐，可否借我一刻钟的时间。请容许我想你介绍我所信奉的伟大存在，真实造物主。主说，凡向祂祈祷的，都将得到救赎。”</br>　　“……”阿诗黛拉又一次捂住了脸庞。这次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她的眼泪尚还挂在眼角，如果在半分钟内又哭又笑，会让她显得有点神经。</br>　　一瞬之后，阿诗黛拉体面地伸出手去，用指尖虚点着男人伸出的手掌，容姿清冷地站了起来。方才那个在阴影里蜷缩落泪的紫蘑菇立刻摇身一变，长成了一个冷淡而神秘的美丽少女。</br>　　天啦，大变活人。</br>　　她垂下眼眸，熟练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倒吊的十字，在对方诧异又欣喜的目光里，递上了一根鲜血淋漓的手指。</br>　　阿诗黛拉道：“主嘉许你的虔诚。X先生令我来调查一些事情，请带我去你们的地方。”</br>　　这是X先生从A先生给她的那只手上扯下来的。阿诗黛拉也没想到，这破玩意儿X先生竟然还留着，看起来似乎是“极光会”内部什么了不得的信物。在给予了她调用部分外围成员的权力后，这根手指就又被X先生被交给了她，好几天过去了，竟然也没有腐烂的迹象。不得不说，“蔷薇主教”们的血肉魔法就是好用，杀人藏尸必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