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争口气（两更合一更）

    ，寒门宰相</br>　　如今到了岁末，县学里人也多了许多。</br>　　范仲淹变法时，令州县立学，士须在学三百日，乃听预秋试。</br>　　两年完成三百日课时实在不少，眼下秋试在即，算着不足三百日课时的学子皆是赶回，否则即被取消第二年参加解试的资格。</br>　　章越走进县学馔堂里，到处都是一片筷勺拨动饭盆的声音。</br>　　外间是寒彻入骨的天气，而简陋的屋舍里，众学生坐在未打磨过的杉木桌椅上，饭菜气味充斥着四周，众人的咀嚼声与锅碗瓢盆的搅动声混在一处。</br>　　这样清苦的生活，有时候反比显达富贵之时，更令人铭记一生。</br>　　章越扫了一眼，继续与郭林几位‘越斋’的同窗说话。</br>　　章越走进馔堂的一幕，众县学学生们都看了过来。</br>　　“三郎！”</br>　　“三郎！”</br>　　章越路过时，不断有人吞下口中的饭食，起身与他打招呼。</br>　　章越笑呵呵地与同窗们一一打过招呼。</br>　　“三郎，你家食铺的姜豉未免也好吃了。”</br>　　“是哥哥作得好，怎地吃完了否？我让店中的伙计再送到府上？”</br>　　“三郎爽利，但不敢再占三郎便宜了。多少钱来一发算我。我再买些送人。”</br>　　“那就多谢刘兄照顾我家生意了。”</br>　　“三郎，三郎，我与朋友去食铺吃饭，若报你的名字可否算得实惠些。”</br>　　“诶，于兄能来赏脸高兴还来不及呢，咱们县学同窗都是一般，去我家食铺就食即送一碗姜豉，不过切记，不要与人张扬。”</br>　　“好好，多谢三郎了。你家的姜豉真得好。”</br>　　“三郎，听闻你一人报了九经？”众人都是停下筷子看来。</br>　　“是啊，惭愧了。”</br>　　“了不起，了不起，此番是要一鸣惊人了。”</br>　　“不敢当，我也就是试一试，若是不成，还请诸位不要笑话我啊！”</br>　　一群同窗们笑道：“哈哈，三郎，咱们县学经生里，你居第二无人可居第一了，莫要谦虚了。”</br>　　“你不成，谁成？”</br>　　章越笑了笑，与一众同窗抱拳聊了几句，于是走到台前端起自己的二等饭食的盆子。今日馔堂的二等饭食还成，三大块炊饼，还有蒸茄子，煮萝卜，冬笋，还浇了一勺子五辣醋。</br>　　章越端着饭盆走回，即见有人招呼道：“三郎坐此！”</br>　　原来是斋长，他与数人占据了一大桌，左右都是空荡荡的，至于前后其他桌子都是坐得满满当当的。</br>　　章越与郭林等同窗端饭盆走至斋长一桌。</br>　　一人已忍不住道：“三郎，今日可有带姜豉么？”</br>　　章越笑了笑，当即取出一罐来放在桌上道：“诸位同食就是。”</br>　　斋长斥道：“也不怕人家笑话。”</br>　　那人哈哈大笑道：“斋长不知，我就是尝他家食铺这一口姜豉，还有那烧菜烧肉，这是我的馒头，三郎莫与我见外。”</br>　　在宋朝炊饼就是今日的馒头，馒头就是馅少的包子，至于包子才是馅多。</br>　　章越不客气地接过了，郭林也将他的腌菜拿出与众人同享。</br>　　众人在一桌分食，你让我，我推去，并不住谈笑，自有一番乐趣。</br>　　一旁有一老生不知章越是何人，不由向左右问之：“此人是谁啊？如今经生都如此了得么？”</br>　　旁人笑道：“你怎连章三郎都不识得？”</br>　　“我这半年来抱病不在县学，若非明年秋试还差了一百多日的听读，不然还在家将养。”</br>　　“原来如此，这章三郎的兄长就是这一番中了进士，因名次不如其族侄而弃官……”</br>　　“听过听过。难怪如此，当初我与章二郎同窗两年，他我自是识得。怎么他弟弟不报进士科而报了经生科？”</br>　　“这说来话长了，这章三郎当初以五经全通考进县学，如今也是经生斋里的易学究和周礼学究。”</br>　　“啊？不过一年即两经学究，难怪，难怪，所谓有其兄也必有其弟了。”</br>　　“如今他要报了九经，公试之时考十一场，此事不仅是经生斋，连进士斋也为之振动。”</br>　　对方道：“这可了得啊！若当真能九经本科及第，则同进士甲科第六名。次一些的九经出身或同出身，可同进士丙科。”</br>　　“是啊，此番就一见真章了。章三郎今年几岁？”</br>　　“十四。”</br>　　对方吃了一惊叹道：“过了年也方十五，这都可以报神童科了。”</br>　　另一人笑道：“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但这章三郎十五岁明经，也太快了些。”</br>　　“成与不成，明不明经，也要看他这一番九经考得如何才是。”</br>　　此刻县学师斋中，也有一人前来。</br>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br>　　但见孙助教一声朗笑，边吟边大步行至县学胡学正的师斋里。</br>　　“孙助教来了，真有失远迎。”</br>　　“不敢当，胡学正喝此小酒好生快意，这肉香煞是馋人……”</br>　　胡学正一面摆上酒盅，一面笑道：“这是本县食铺所制的姜豉，烧肉，我命下人冒雪买来的，助教可否赏脸品尝则个？”</br>　　孙助教笑道：“本是有事与学正相商，既是如此，我们二人边吃酒边闲聊。”</br>　　胡学正神色一凛，连忙道：“孙助教请坐。”</br>　　胡学正明白，这公试不同与私试。</br>　　县学私试是关起门来考，而一岁一次的公试，不仅县令亲自考试，而且州学还会派人来监督，孙助教也因此到了浦城。</br>　　一旁小炉正烫着酒，盘上姜豉和烧肉的肉香弥漫在这个室内。</br>　　胡学正与孙助教二人是一筷子肉就着一杯酒。</br>　　三杯酒下肚，孙助教抚须道：“蔡转运使要到浦城来了。”</br>　　胡学正闻言筷子一停，半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br>　　孙助教笑道：“喝酒喝酒，蔡转运使此番是为考察地方吏治，清点刑监而来，至于县学举贤倒在其次。”</br>　　胡学正松了口气。</br>　　路转运使相当于一路最高行政长官，而身为转运使不是整日蹲在路治守着不出，而是必须定期巡视路内各州县。</br>　　这个月巡视这个军州，下个月就在另一个军州巡视，没有个消停时候。</br>